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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一四三章

2024-08-22 22:14:18 作者: 沉筱之
  暗衛抬來一抬步輦,宮婢將淇妃扶到輦上,順著東側門的甬道,將她送回寢宮了。

  朱沢微剛欲走,隨步輦而來的一名暗衛道:「殿下,有急情。」他自袖囊里取出一封密信呈上:「是從蘇州府送來的。」

  朱沢微將信拆開來一看,眉心驀地緊蹙,大怒道:「怎麼搞的?十三怎麼會出現在蘇州府?!」

  密信上說,一日前,朱南羨非但出現在蘇州府,還將朱沢微派去蜀中,身攜七王府玉印的探子殺了。

  暗衛道:「因是十三殿下親自動的手,探子身上便是有殿下您的玉印,蘇州知府與布政使大人也沒法阻攔,那探子死前倒是暗中留下了有關蘇大人身世的證物,臣已派人快馬加鞭去取了。」

  朱沢微陰沉著臉沒回話,過了會兒,他忽道:「不對。」然後他將手中的密信又展開來細細看了一遍。

  朱南羨一日前已出現在蘇州府,那麼按照他的腳程,這一兩日便該回宮了,南昌距京師千百里之遙,朱南羨這麼大動作,為何直到今夜才接到有關他的行蹤?

  一念及此,朱沢微寒聲問:「鳳陽軍還沒消息嗎?」

  暗衛臉色大變,朱沢微這一問猶如醍醐灌頂,鳳陽軍一連七八日沒消息,一定是朱南羨用了什麼法子,將這消息封鎖了。

  而能暫時困住五萬鳳陽軍的,恐怕只有南昌軍了。

  「殿下恕罪!」暗衛道,「臣這就去與伍大人商議對策!」

  「等等。」朱沢微卻道。

  他緊盯著密信上「十三殿下」四個字,幾欲灼穿一個洞來。

  可怒到極時,他又冷靜下來。

  自十三出逃的那日起,他便已料到了種種後果,最壞的一種是十三率著南昌軍將自己的鳳陽軍全軍擊潰。

  但朱南羨到底是朱南羨,總是有一念之仁讓他不願對萬千無辜性命狠下殺手,他與生俱來的深情讓他終究會把與蘇時雨,與沈青樾的羈絆置於皇權,甚至自己的性命之上。

  所以今日的局面其實還好,無非是南昌軍與鳳陽軍同時僵在了進京的路上,敵不動我不動罷了。

  只是這樣,他就還有籌謀部署的餘地。

  朱沢微這一生風浪歷盡,不會不給自己留後招。

  「安南國的使臣今日落榻何處?」

  「回七殿下,禮部的羅大人將使臣大人安排在未央宮了。」

  朱沢微「嗯」了一聲,移步就往外頭走去,「將羅尚書與使臣一併請來,然後傳朱祁岳進宮。」

  「是。」暗衛應道

  步到東側門外,朱沢微又回頭看了眼這荒棄的,沉沉的舊宮,說了句:「將前後門鎖了,打上封條,日後若無本王准允,任何人不得出入。」

  一直到朱沢微的暗衛遠去,外頭傳來落鎖的聲音,蘇晉與沈奚才從高牆背後繞出來。

  暗夜清涼無聲,二人站了一整晚,默然在小池水畔坐了,好半晌,蘇晉才問了一句:「怎麼辦?」

  沈奚答了一個字:「等。」

  他們陰差陽錯被困在這舊殿之中,此時出去一定會驚動殿外巡衛。只有等天明,等朱沢微去廷議,□□無暇之際,正大光明地從正門拍門離開。

  蘇晉道:「可是,朱沢微已得知十三殿下即將進京的消息,他震怒之下這一兩日必對你下殺手,明日我們一旦離開延合宮,他的人隨便尋個由頭便能將你帶走。」

  沈奚笑了一聲,仰身而臥,抬起手肘在腦後支了個枕:「管他呢,朱沢微早八百年前就想把我殺了,拖到今日動作已是慢得很,指不定我前腳踏上黃泉路,他後腳就跟上來了。」

  他說著,側轉過身,以手支頜看向蘇晉,「喂,蘇時雨,等我死了,你就在他七王府附近給我立個牌位,日日給我奉上些好酒,朱沢微若問,你就說我在幽冥間裡等著他,待他來了,我要好生跟他說道說道,讓他明白他這一遭究竟是栽到了誰手上。」

  沈奚這話雖說得不清不楚,蘇晉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當初璃美人與淇妃同住延合宮,想必是意外得知了淇妃與朱沢微苟且之事,被淇妃騙去宮前殿滅口。

  只是他二人想要殺璃美人的計劃不知為何被那藏在暗處的人得知了,假藉此事補布了一個局,設計了所有人。

  蘇晉也笑道:「你倒是想拉著朱沢微陪葬,他肯不肯卻要另說,朱沢微老謀深算,時至今日,未必就參不破宮前殿之局。但他凡事慣留後招,當初羽林衛被他藏了那麼久,這回不知又藏了什麼,你最好還是緩緩再入土為安,將這一關與我和殿下一起過了再說。」


  她頓了一頓,將臉上笑意收了,思忖了一下道,「不管怎麼說,先等天亮,殿下最快要後日回來,你我若能活過明日,待後日天亮,就撕破臉跟他動兵。」

  沈奚看著蘇晉,片刻後,點了一下頭:「好,刀劍無眼,生死由天。」

  夏末的天亮得很早,剛到卯時,天邊已染上一片又一片的彤雲。

  廷議將始,柳朝明在群臣的行禮聲中走上墀台,不多時,一旁便有御史來報:「柳大人,今日要議定出使安南國的使臣,昨夜七殿下與羅尚書連夜商榷至丑時,恐怕要晚些時候才到。」

  柳朝明「嗯」了一聲。

  那名御史又自懷裡取出一封密信呈上:「柳大人,這是今日十三殿下的行程。」

  已快到岙城了,若是順利,想必明日就回來了。

  柳朝明淡淡道:「知道了。」然後將密信還給一旁的御史。

  御史接過密信正要走至無人處焚毀,忽然一旁有人輕咳了兩聲。

  來人是朱弈珩。

  朱弈珩臉色蒼白,是重傷還未愈之相,可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卻滿是笑意,走上前來似乎絲毫都不見外,逕自就問了句:「柳大人方才在看什麼?是本王捨命相救的十三弟有消息了嗎?」

  柳朝明不置可否:「十殿下的傷養好了?」

  朱弈珩道:「本王當初傷成什麼樣,柳大人又不是沒瞧見,可謂鬼門關里走一遭,沒個一年半載豈能養好?」他回過身看向即將徹底亮起來的天際,「只是這一兩日不同,彤雲如血,普照京師,依柳大人之見,這是要流血,還是要變天。」

  柳朝明道:「變天也好,流血也罷,十殿下既是剛從鬼門關回來,這兩樣終歸是輪不上你了。」

  「說的也是。」朱弈珩道,「對了,有個事大人恐怕不知。早上本王在正午門內溜達,撞見刑部的主事吳寂枝,他原是要去都察院尋大人您,只是還沒到院門就被羽林衛半途攔了,本王久不在朝,實在無聊的緊,於是上去管了個閒事,這吳寂枝說,他家侍郎大人,也就是蘇時雨,今日偶得急症,不能來早朝。」

  「柳大人您說——這漫天彤雲里浸染殺伐之氣,可正是蘇侍郎的癥結所在?」朱弈珩忽地一笑,「柳大人這回,又管是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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