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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一五八章

2024-08-22 22:14:21 作者: 沉筱之
  朱祁岳道:「趙府擺宴當日,我或有軍務在身。」又對戚寰道,「若我不得空赴宴,你便待我將賀禮送去。」

  戚寰應道:「臣妾知道了。」

  戚綾看了看朱祁岳,又看了看戚寰,抿唇一笑:「姐夫難得才回府一次,當與阿姐好生聚一聚,如雨就不打擾了。」見戚寰似是還想留她,抬手虛虛一攔,又笑道,「錦緞早也是繡,晚也是繡,大不了我明日拉了容歆一起過來與阿姐熬一宿,阿姐不必擔心趕不及。」

  說著,再與朱祁岳欠了欠身,就往王府外去了。

  戚綾一走,戚寰一邊收拾針線,一邊與朱祁岳道:「殿下可用過早膳了?臣妾這便著人去備。」將線頭仔仔細細在緞子上規整好,抬目看向朱祁岳,見他竟還望著戚綾離開的方向,靜了片刻,又道,「還是臣妾親自去為殿下備膳好了。」

  朱祁岳聽她語氣黯然,不由回過頭來,牽過她的手道:「你別誤會,我方才只是在想十三的事。」

  「太子殿下的事?」

  朱祁岳「嗯」了一聲,喚了一名婢女進來收拾正堂,帶著戚寰去了後苑廊下,令她挨著自己坐了,才又道:「十三現如今做了太子,立妃納妾事關國祚社稷,這幾日禮部的羅尚書來找我說了好幾回,讓我諫言十三納你這個妹妹為正妃。他說挑來挑去,十三這些年在王府貴女里,只與你這個妹妹走得近一些。」

  戚寰愣了一下,垂下臉,靜靜地道:「可是,先前不是說了,等中秋一過,就讓如雨隨臣妾與殿下一起回嶺南嗎?」

  朱祁岳一笑:「讓她去嶺南做什麼?」他伸臂攬過戚寰,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溫聲續道,「我知道你這些年心中始終有個結,如雨很好,我少年時的確對她有意,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心中,只有你一個。」

  懷裡的人微微一顫,朱祁岳伸手順著她的肩撫向她的手腕,將她攬得更緊了些,又道:「我方才只是在想,羅尚書請我諫言,我卻開不了這個口。如雨自小對十三情根深種,但十三心裡卻沒有她。等過幾日我們走了,她不明不白的,你遠在他鄉總為她操心。」

  戚寰自朱祁岳懷裡抬頭問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已有了意中人?」

  「嗯。」朱祁岳道,「還是個他不該喜歡的。」

  戚寰怔了怔,沒答這話,片刻後,卻輕輕笑了起來。

  朱祁岳俯下臉去看她:「你笑什麼?」

  戚寰道:「從前殿下總是軍務纏身,從不與臣妾說這些家長里短的閒話,今日也不知怎麼說了這許多,縱是與太子殿下納妃有關的正經事,好歹臣妾能接上殿下的話了。」

  朱祁岳笑了一聲:「那我以後日日都陪你說。」又問:「玔兒呢?」

  「早上吃過又睡了,嬤嬤正看著呢,殿下要見他麼?」

  朱祁岳搖了搖頭,盯著苑中叢叢怒放的白木槿,想著他去年方回京師時,庭院荒蕪,本是沒有這些花的。

  「這是你命人移栽過來的?」

  「嗯。」戚寰道,「殿下的王府里要有花有草才有生氣。」

  她總是這樣,無論隨他去哪裡,繁華如京師,荒涼如嶺南,都能一絲不苟地將這青天白日裡的一點一滴都照顧穩妥,他從前覺得她有些刻板,現在發現這樣的細緻也是屬於她一個人的興味盎然。

  如此看來,今後的日子,只要有她一人相伴,也一定會很好吧。

  「寰寰。」朱祁岳道,「再過幾日,我們便走吧。」

  「再過幾日?」戚寰愣道,「殿下是要出征?」

  朱祁岳道:「出征也好,回嶺南也罷,我是不想留在京師了。」他頓了頓又道,「這裡的事我再也不想管,等離開了也一輩子不想回來。就是要委屈你,若隨我離開,也許很久很久都不能回戚府。」

  戚寰搖了搖頭:「只要能跟著殿下,去哪裡我都能心安。」她說到這裡,連心情都雀躍起來,想著這似乎是她嫁給他這麼多年,頭一回直抒胸臆,坦誠相待,說道:「初七是妧妧的定親宴,初八是阿婧與故太子大出殯的日子,等這兩樁紅白事過後,我便為殿下打點行囊。」

  朱祁岳看著她,點了一下頭:「聽你的。」

  不幾日便到了七月初七。

  自月頭赤力整軍的消息傳來,西北軍資軍費的問題亟待解決,戶部沈奚一見兵部龔尚書的臉就腦仁疼,被他足足煩了兩日後,乾脆將公堂門一閂,閉門謝客。

  龔荃不得已,奈何心急如焚,日日裡只好禮部吏部工部輪著攪擾,令他們削減秋禮,勛封,修寺的用度,一切從簡。


  可以說,六部裡頭除了蘇晉的刑部,其餘幾部都被龔荃催得雞飛狗跳。

  然而,各部有各部的規矩,凡事不是這麼一鬧就能立馬定下來的,情急之下拆東牆補西牆絕非上上策。

  於是羅松堂幾個尚書湊頭一合計,居然寫了一份狀詞一份奏本,狀詞遞到了都察院柳昀手上,告兵部尚書龔荃行事不端,攪擾六部公務;奏本遞到太子朱南羨手上,參兵部尚書龔荃急功近利,好高騖遠。

  朱南羨和柳朝明其實一丁點都不想理會這事,他們一方面覺得羅松堂幾個尚書說得沒錯,事緩則圓,總要等沈奚將可用的銀子籌出來,哪裡缺哪裡再補;另一方面,有龔荃炮仗似地催著這幾個部衙幹活也沒什麼不好,單說一向遊手好閒的禮部,這幾日辦理公務比以往快了三倍有餘。

  但想不想理會是一回事,需不需要理會又是另一回事。

  羅松堂幾人好歹是尚書,今日七卿議事,沈奚沒去,朱南羨與柳朝明將要離開時,居然被另四人合力攔了下來,說要讓他們主持公道,在奉天殿內把事端講明白了。

  蘇晉見這情形,連忙退出殿外,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她回到刑部將當日公務大致理好,朝窗外一看,已是申時該下值時分了。

  吳寂枝進來遞案錄,笑道:「蘇大人平日裡與太子殿下和柳大人走得近,聽說那二位現在還被幾位尚書大人堵在奉天殿裡吵個不停,蘇大人不去看看麼?」

  蘇晉也笑道:「我去能有什麼用,不過是被羅大人龔大人拉著左右幫腔罷了,這事原本就沒個解,與其過去陪殿下與柳大人站著耳朵長繭,不如多辦幾樁正經事。」

  說著,將遞來的案錄掃了一眼,合上道:「我夜裡再看。」

  吳寂枝道:「大人這是要去趙府赴宴了吧?」

  蘇晉點頭道:「是,趙府在城西,趕過去要些時候,我明日清早還要送安南使節離開,來回又要耽擱兩日,今日早去早回,趕在天明前把刑部的事料理了。」

  她說著,去一旁的隔間換了一身常服,繞去戶部拍了沈奚的門。

  沈奚這幾日是除了蘇時雨,誰拍門也不開,聽得蘇晉自報家門,這才將門隙開一個縫,問:「十三和柳昀還被堵在奉天殿?」

  蘇晉道:「趕緊走,再拖一會兒龔荃與羅松堂回來了,被堵著的人就該是你了。」

  沈奚「嗯」了一聲,回屋裡迅速也換了一身常服,出來與蘇晉道:「走走走。」

  兩人一併出了六部衙司,沿途大小官員與內侍紛紛避去道旁與他二人行禮,覃照林已驅著馬車等在承天門口。

  蘇晉一看只有一輛馬車,問了句:「四王妃怎麼沒來?」

  覃照林道:「俺一早就去北大營接了,沈將軍說她已叫沈大人氣死了,讓俺們把沈大人捎去趙府,省得她見了沈大人,一個忍不住人家的定親宴上動刀子。」

  蘇晉納罕道:「你又什麼事惹著王妃了?」

  「雞毛蒜皮的事。」沈奚道,掀開車簾上了馬車,拍了拍靴頭沾上的灰,又取出布帕將手擦了,才慢條斯理地道,「她前幾日說早年二姐原想讓我娶趙妧,好容易等到趙妧出嫁的年紀,這事卻黃了,讓我趁著趙府還沒擺宴,去跟趙衍聊一聊,看下有無可能讓趙妧跟顧雲簡的事也黃了,我不願意,她就搬去北大營住了。」

  蘇晉早也猜到沈筠動怒是為這事,但又覺得這是沈奚的私事,她不該干涉,只問:「你怎麼想的?」

  「我哪有時間想這個?」沈奚頗是無所謂地笑了笑,「我這幾日簡直要被西北的軍資軍費的事折騰出魔怔來了,見了龔荃的臉像見了閻王爺,做夢都在拜搖錢樹,隔日醒來眼前全是浮在半空的金元寶。」

  蘇晉笑出聲:「我給你出個主意,我前日翻卷宗,自三王府十四王府里抄出來的銀子還沒動,因為朱稽佑朱覓蕭家大業大,府內還有一群人要安置,你改日跟殿下上個書,將這群家丁都扔去吏部禮部,讓他們想辦法安置,把銀子拿來先解燃眉之急。」

  「這我已想到了,但這場仗要打多久誰也不知道,除了解燃眉之急,總該有長遠之計。」沈奚道,「其實也不是沒頭緒,只是最近翻年初的帳冊,發現一點端倪,想將此事挪前,先查明白了再說其他。」

  「年初的帳冊?」

  「嗯。」沈奚應道,「年初羅將軍出征嶺南時,戶部籌備軍資軍費的帳冊,我總覺得這裡頭像是被人做了手腳,有點擔心。」

  蘇晉愣了愣,年初軍資軍費的帳冊是仔細驗過的,每一分銀每一分帳都記得明白,怎麼會出問題?

  她剛想問明白,沈奚轉而又問起她三王府被刑部查抄後的物件紋銀。

  二人正說得仔細,不知覺間,忽聞一聲馬匹嘶鳴,原來趙府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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