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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二四六章

2024-08-22 22:14:44 作者: 沉筱之
  蘇晉雖是罪臣,畢竟從前官拜尚書,回到府衙後,沒被押去大牢,反是請至後衙暫歇。

  她心裡有事,一直沒休息踏實,朱南羨那裡有沈奚籌謀,該能平安無尤,最令她擔心的是翠微鎮的鎮民。

  回錦州的路上,也不知姚有材與這些鎮民說了什麼,兩邊竟起了衝突,後來翟迪問故,無論是翠微鎮民還是姚有材,都含糊其辭。

  蘇晉心中不安。

  朱昱深收復安南的消息自蜀中傳了出去,錦州城內,已有百姓湧上街道慶賀,待再過一日,遷都的消息放出來,只怕整個天下都要不平靜。

  這麼個要命的當口,若因屯田新政出什麼岔子,後果不堪設想。

  衙門裡的官差蘇晉不信任,早上碰見錦衣衛副指揮使韋姜,原想托他派錦衣衛看顧翠微鎮的鎮民。

  轉念一想,錦衣衛是親軍衛,只聽命於帝王,柳昀私下動用親軍已是大罪一樁,而今大事頻發,自己若在這個當口請錦衣衛相助,只怕會被有心人做文章。

  蘇晉沉吟半晌,喚來覃照林,問翟迪的去向。

  覃照林道:「翟大人一早去了行都司,現在還沒回來。」又道,「哦,錦州的布政使大人回來了,叫馬錄,大人您要見不?俺去請。」

  蘇晉看了眼天色,已是近晚時分,正疑惑著這馬錄怎麼此前沒見過,則聽院外忽有人求見。

  是翠微鎮的吳叟。

  「蘇大人,您已歇好了?」吳叟得了武衛准允,進得院來,又道:「蘇大人,草民與鎮子上的人商量了一下,我們不想上京了,想回翠微鎮去。」

  覃照林道:「吳伯,你們不作證伸冤,回到鎮子上,桑田就不是你們的了,你們日後靠啥過活?」

  吳叟嘆了一聲:「這我們已想過了,翠微鎮上下統共就這麼百來口人,都說人挪死,樹挪活,實在過不下去,大不了不在鎮上呆了,舉家遷去別處。」

  蘇晉將吳叟請到屋內,為他斟了盞茶,溫聲問:「吳伯,你們不上京,可是擔心被蘇某的身份所累?」

  吳叟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沒說出口。

  「若是因為這個,您大可以放心。」蘇晉接著道,「蘇某隨你們一同上京,說到底也是為指證翠微鎮的桑田案。至於蘇某究竟是誰,是否有官職在身,日後又會受何處置,這些都與你們無關,你們絕不會受此牽連。」

  「你們的案子,如今已由都察院接手。蘇某曾在都察院任職,深知院中任何一人,上至左都御史,下至九品巡城,在對待涉及百姓的案件時,皆是以民為先,公允正直的。只要你們肯上京作證,都察院定能將桑田還予鎮民。」

  吳叟握著茶盞,沉默良久:「蘇大人品性出眾,您的話,草民無半點不信,但草民人微言輕,不知大人……不知大人可否為鎮上的人寫一份擔保證詞,就說——無論發生什麼,咱們鎮上的人罪不至死。」

  蘇晉聽了這話,以為他是怕受晉安帝失蹤牽連,是故才有此言,提筆寫了數行,方覺不對。

  什麼叫罪不至死?

  他們犯什麼「罪」了?

  蘇晉將筆擱下:「吳伯,你們方才,出什麼事了麼?」

  吳叟仍握著茶盞,半晌,吃了一口:「咱們平頭百姓的,能出什麼事。」

  蘇晉見他不願說,越發擔憂起來,翠微鎮上,晁清與自己最為相熟,吳伯既然要請自己幫忙,為何不讓雲笙同來?

  還是……他們瞞著晁清?

  畢竟瞞著晁清,就能瞞著她蘇時雨。

  蘇晉又想起昨日在劍門山,姚有材與翠微鎮一眾鎮民的衝突,再不遲疑,當即就往隔壁院落而去,還沒跨出門檻,就聽外間一陣吵吵嚷嚷。

  一名武衛迎上來:「蘇大人,平川縣的姚縣令死了,外頭正拿人,亂得很,您若無事,莫要出院子了。」

  蘇晉一愣:「姚有材死了?怎麼死的?」

  武衛道:「午過就死了,剛才才發現,是翠微鎮的人幹的,眼下全都逃了,脖子上一圈紫痕,舌頭都吐出來了,應該是被勒死的。」

  蘇晉乍一聽,覺得可笑,這是在官府重地,翠微鎮民有十餘之眾,午過到現在已過去兩個時辰,怎麼會這麼輕易地讓人逃了?

  然而,還沒待她細想,外頭又傳來呼喝之聲,像是誰在整兵。

  蘇晉眉頭一蹙:「怎麼回事?」


  武衛道:「方才馬大人得知此事,去問舒大人的意思,舒大人說,姚縣令好歹是朝廷命官,就這麼被人勒死在官衙,有損天子聖顏,令馬大人即刻召集官差,封鎖錦州府大小街道,立刻將在逃的十餘翠微鎮民通通緝拿歸案。外頭這聲音,大約是馬大人要帶上官差出街拿人了吧。」

  蘇晉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所謂的馬大人是誰。

  當即斥道:「你們這個布政使,他沒腦子是嗎!」

  永濟帝收復安南,眼下的錦州城,到處都是奔走相慶的百姓。。

  倘若馬錄這時候帶兵封鎖街道,抓捕翠微鎮民,不肖一時半刻,此事便會傳得沸沸揚揚。

  到那時,翠微鎮的鎮民能否保住命還另說,關鍵是,這事是屯田制引起的,若因屯田制的矛盾,發生民殺官的慘案,那麼柳昀給她看的那封密函上,四十七樁官欺民的案子再難以昭雪,更有甚者,這樁事若被有心人利用,無限擴大,只怕這三年來辛苦實行的新政都要就此停擱。

  而事實上,姚有材究竟因何而死還另當別論,這種大案,最忌諱審都沒審,外間已謠言四起。

  蘇晉想到此,喚了聲:「照林!」當即往府外追去。

  可她方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問那名武衛:「你方才說,那個叫馬錄的布政使,是聽了舒聞嵐舒大人的意思,才帶官差上街拿人的?」

  武衛應道:「是,當時卑職也在場,此事絕不會有假。」

  蘇晉眸色沉了下來,對覃照林道:「照林,你留下,守著吳叟,絕不能讓他被舒聞嵐的人帶走。」

  蘇晉剛出府衙正門,險些與一名身著墨色袍服的人撞得滿懷。

  柳朝明剛下馬車,見蘇晉不管不顧撞上來,伸手將她一扶,問:「可是翠微鎮的人出事了?」

  蘇晉退後一步,粗略打了個揖致歉,當下也顧不上禮數,應道:「是,姚有材死了,府衙里的武衛說是翠微鎮的鎮民做的,布政使馬錄聽了舒聞嵐的建議,帶了官差上街拿人,我正趕著去攔。」

  柳朝明聽了這話,眉心微蹙。

  片刻,他的目色沉下來,淡淡道:「不必了,你攔不住。」

  然後對身後的人道,「李煢,你去尋韋姜,讓他帶錦衣衛隨本官去攔。」

  然而李煢一聽這話,立即道:「大人不可!」又道,「大人,您妄動了錦衣衛,陛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不予計較,可如今陛下已至錦州府,您若當著他的面動親軍,那事態就不一樣了。您若帶著錦衣衛去攔舒大人,這府衙上下的布政使,官差,都可作為證人指證您,到那時,陛下就是想放您一馬都難。」

  「大人您看不出來麼?這是舒大人給您設下的陷阱。」

  柳朝明卻道:「不必多說,只管去尋韋姜便是,限他一刻之內整好親軍,本官在巷口等他。」

  他抬步剛欲走,蘇晉卻抬手一攔:「大人,不如由時雨帶著錦衣衛去吧,時雨本就有罪在身,不怕多添一條。」

  柳朝明問:「你不想要命了?」

  又道:「在蜀的錦衣衛不多,如今在府衙內的只有區區二十名,馬錄的官差有百餘之眾,除非見血,根本攔不住。」

  換言之,只有他帶著錦衣衛去,稱了舒聞嵐的心意,舒聞嵐才會讓馬錄把官差撤了。

  蘇晉抿唇蹙眉,心思急轉。

  柳朝明又抬步要走,她也隨之退後一步,仍舉手攔在他跟前:「大人再等等,容時雨再想想法子。」

  柳朝明看向她:「你知道你此刻為何一籌莫展麼?」

  蘇晉一愣。

  可柳朝明卻沒予她答案,抬手將她攔在身前的手壓下,輕聲說了句:「我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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