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0168——復仇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說:「您啊,不瞞您說,這個案子是我見過的案件裡面最灰暗的。也許這對你來說司空見慣了,但這樣骯髒的人性和暴虐的行徑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遲疑了一下,接著說:「也許,我的確不適合做刑警,還是瑣碎的派出所工作適合我。」
朴尚源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他心裡默默地說,正義面前,從來沒有輕鬆可言。有些案件,即便是已經水落石出,但真相永遠是那樣晦澀和痛楚。
陳鋒回過頭,輕聲地問:「您辦案子久了,會不會對人性感到悲觀?」
朴尚源看著眼前這個神情茫然、表情堅毅的年輕檢察官,指指他身後窗外狂烈的寒風中絲縷投下的陽光,一字一頓地說:「你記住,風再大,也永遠不可能吹走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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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在墓碑前的朴尚源,從懷裡掏出紙巾,擦去照片上的水露。兩道明媚的笑容便在初升的太陽光照下顯現出來。朴尚源單膝蹲下,將大束黃色康乃馨以及白百合分別放在墳墓左右兩邊,緊接著緩緩站起身,彎下挺直的腰,深深鞠躬,長久未起。
「母親,妹妹,我是朴尚源」朴尚源抬頭說道。
他頓了頓,又說道:「是你的兒子。」
短短兩句,墓前便再沒了聲響!
「來個大邱他們好像都不認識,為什麼會這樣呢?是因為他們做的惡太多了嗎?或者是說他們早就忘記了那個雨夜忘記了那個雨夜的您和我。」
……
「我早晚替您報仇。」
直到暖陽完全露了真容,麻雀嘰喳地叫聲喚醒了死沉的墓區,陸續有人三五成群地攀上階梯,向墓區湧來。
凝望著父母遺容久久未語的朴尚源併攏雙膝,跪在墓前濕漉漉的石階上,緩慢、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母親,妹妹,珍重。」站起身的朴尚源利索地收拾了墓邊周圍的雜物,轉身走下階梯。
「願您與奶奶在天上和睦安康,你們的孩子會生活地很好。」
深秋的山城並沒有帶來絲毫暖意,一連幾天的狂風暴雨讓狹窄的老街道更加擁擠不堪。等了許久,計程車未動彈一分一毫,朴尚源便撐著雨傘下了車。
有幸的是,改遷步伐還未踏上這片久遠的民宅。他憑藉童年的記憶很輕易地尋找到齊家古宅,拉住鐵環敲了敲,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由遠即近,大鐵門從中間一分為二。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奶奶露出頭來,虛著眼睛辨認不出,覺得門前年輕男子有些面生便問道:「你找哪個?」
「奶奶是我,您女兒的兒子。」
老奶奶聞言仔細辨了辨,便激動地把門嘩啦一下全部拉開,探身前來緊緊拉住朴尚源的手。「尚源啊!都長這麼大了啊,樣貌標緻的很哦!你不曉得,這麼多年都想死我了!我的乖乖,讓我好好看看,老爺子常念叨你!你來看他,他肯定嘿高興。」
朴尚源收了傘,在門外抖抖雨水,隨手關好門扶著大奶奶穿過石廊,掀開門帘走進大廳,屋裡的暖氣大大地緩解了他身上的寒意。
除了幾年現代化電器外,整個大廳與印象中沒有太多改變。朴尚源深知大爺爺比較守舊的性格,瞭然地輕點了下頭。
「源兒,從首爾回來了?」大爺爺被攙扶著來到大廳。
「嗯,才回來沒多久。我想著來看看您,明天就要又要去上班了,所以先前來看望下大爺爺您。」朴尚源把大爺爺身上的綠色軍大衣緊了緊,扶著老人坐下。
老爺子擺擺手,「哈哈!還小。有待觀察。喝茶,喝茶!」端起茶杯抿了口,被茶杯擋住的眼睛凌厲地泛出一絲光彩。
回過神的老爺子,認真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孫子。一身黑色的西裝由上至下地襯托出挺拔的身形,雙腿緊緊地併攏,整個人直直地站著,並沒有因為勞累而彎了腰。
「這次只要來是想跟您商量一下關於大邱的事宜。」
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小子,長得一表人才,你來肯定也不是為了看我的吧?」
朴尚源眼神冷了下來,「大秋是我的傷心之地,我不會久待來到這裡,也只是為了復仇而已,我當年還小,您要具體告訴我些細節才可以!」
「好,我女兒的仇孫不必,我已計劃好了,一切就等著你來了。」
「哦?」
「進正廳,從長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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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陳鋒與朴尚源聊起某個寫刑偵案件的小說,他對這本小說抱有非常高的評價,他對自己說的,這正是因為這本小說堅定了他對刑偵案件的調查,所有的案件環環相扣,小說的內容更是上上家。
不像現在接觸到的行政案件,生活當中的刑事案件,往往都是沒有什麼犯罪動機證據之類的,也似乎太過渺茫,他覺得虛妄與現實之間差著一條無法約的鴻溝。
朴尚源笑了出來說,「小說當中的案件都是經過作者深思熟慮,推敲出來之後,再通過演變而變化出來的。」
」不是犯罪心理學家,真實的案件也不是小說,更不是本格推理,並非所有環節都有著嚴謹的邏輯關係。激情殺人,有時可能一個眼神甚至一個動作,看上去微不足道,但足以釀成-場血案.待到審問的時候,罪犯自己甚至都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犯罪欲望感到吃驚。」
「人性是多面的。大多數的犯罪成功都有著一定的偶然性,事先也沒有經過周密的謀劃。警隊的主要工作是從蛛絲馬跡中推導查找出案件的證據,將兇手繩之以法,並非是推理論證誰是兇手。」
「坦率說,刑事案件中的兇手大部分並不難確定,他們往往沒有莫里亞蒂式的縝密頭腦和乾淨利落的身手,案件的發生最多也就是經過了初步的策劃,比如預先購置好了作案工具,或者去對方周邊了解過環境等。」
「就這些粗糙的預備,已經算是精心策劃的犯罪了。日常的刑事偵查就是這樣瑣碎和平庸,遠沒有影視作品中描寫的那樣驚心動魄。」
陳鋒很不理解,但最終也無可奈何,畢竟小說不是現實,如果所有案件都像小說寫的,那樣一環扣一環的對警方的偵查其實也是相當的困難的。
陳鋒接起一個電話,朴尚源抽出一根香菸隨後點著,他現在也開始有點想念首爾的生活了,那時候自己也不用這樣整天無所事事的。
那時候他還有著自己的追求,有著自己的朋友,也有著自己的團隊,不像現在自己是個光杆司令,名義上的倒是有一個人。
不過這個人說是幫助自己,不過就是監督自己的人罷了,這樣的一個人還指望他能做點什麼呢,完全沒有必要。
陳鋒掛斷電話,告訴自己來活了。
最開始這個案件並不是一起刑事案子。
一個男人在醫院病發身亡,醫生束手無策,家人悲痛欲絕。這是個很常見的場景,讓人感慨生命的無常。殘酷點說,這種情形在醫院這個特殊的場所並不少見。
這次的不同在於,家屬對病人的死因提出了質疑。醫院常規治療之後沒有令病人起死回生,所以聽到家屬質疑的時候,醫生們顯得很緊張。
不知道什麼時候,醫患關係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張,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個高危行業。
幸而這次不同,病人家屬雖然質疑死因,但並沒有將矛頭指向醫院,而是帶著巨大的疑問選擇了報警。
案件轉到刑警隊後,由刑警隊的匯報到大邱高等檢察院,再由大邱高等檢察院傳達給自己。
朴尚源只能帶著陳峰,去詢問了病人家屬。
一個看上很普通的中年人聲稱是死者的表哥,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談起表弟,面孔頓時生動了起來。
他唾沫亂~飛、指天咒地發誓,說表弟絕不可能突然死於不治之症,他平時身體健康,甚至連感冒發燒都很少出現,突然得了不治之症,而且這麼快就走了,一定有蹊蹺。
朴尚源對此不置可否,他見過太多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了。這個社會忘記了一個基本常識:專業的事情,一定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並且給予充分信任,切忌用不專業的言論去指手畫腳。
不過既然對方提出來,警方也沒有理由拒不接收。
徵求過家屬的意見後,屍體被送到解剖室由法醫進行了解剖,以確定死因。
安慰好死者家屬之後,朴尚源拿起這起案件的卷宗,大致的看了看卷宗記錄的並不詳細,也可以說是大致什麼都沒有,並且案子處於朦朧的階段,檢察官只負責尋找證據並且偵破主要的偵破工作,還是交由刑警來辦。
拿到解剖結果的時候,朴尚源沉默了。
法醫中心的老徐站在朴尚源身後悄悄說,這個死者的死因,是有些蹊蹺。
死者的確是死於某種不治之症,但這個病不是原發性的,而是通過藥物引發的結果。
也就是說,死者很可能是被投毒致死的,這種不治之症是投毒的結果,但表面看起來像是自然發病而死。
朴尚源提出了疑問:如果死者的不治之症起因於投毒,毒藥肯定會在短時間內引發劇烈的生理反應,死者不可能一直毫無知覺,等到已經病入膏肓才去就醫.
「這就是蹊蹺的地方。」老徐神秘地眨眨眼睛:「這種藥物引起的不治之症,需要小劑量長期投毒才可以。死者是被長時間慢性投毒導致的不治之症,別說醫院檢查不出來,一般法醫都未必能發現。」
陳鋒一語點破,「其實也就是說這起案件的死者是被他殺也可以這麼理解,對吧,而且是長期的投毒也就證明了這起案子是經過他身邊人下手,有可能是他的妻子為了賺取家產,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老徐得意地看著我,似乎剛才說的不是一樁命案,而是一起普通的醫學案例。沒等我說話,他補充說:「你肯定會問我為什麼能夠看出這點是吧,我之前聽我的師傅講過國外一起這樣的案例,一直記憶猶新。」
他敲敲我的肩膀:「死者有老婆吧?請她來問問話吧,十有八九就是她。」
朴尚源愣住了,對老徐說了一句話,接著老徐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朴尚源告訴老徐,死者的妻子三年前已經去世了。按照他的推斷,這案子莫非是鬼做的?
卷宗上明確寫了死者的家庭關係之類,他只有一個兒子,那難道是他的兒子做完這也不太可能吧。畢竟誰會想毒害自己的老子呢?
謝別老徐。
徵求死者家屬意見的時候,朴尚源首先要詢問的就是死者的妻子。死者叫馬行空,當時朴尚源才知道,他的妻子三年前已經病逝,倆人有個兒子。
馬行空父母尚在,不過沒跟他住在-起。他的這個表哥因為跟他合夥做生意,所以來往比較多,對他也比較了解,這也是為什麼表哥會覺得馬行空的死因有點不正常的原因。
朴尚源沒有第一時間告訴這位表哥馬行空的死因,畢竟這案子是否像老徐推斷的那樣,還不能妄下定論。不過按照正常的偵查流程,朴尚源還是對他詳細進行了詢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錢,他們也可以做出任何事情,這點倒不是特別的稀奇,這是因為這種原因,所以他才不能告知眼前這個死者家屬的信息。
這個男人表現得非常焦急,對表弟的死因似乎興趣濃厚,但又不是特別悲傷。這引起了朴尚源的注意,一番問詢之後,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馬行空和表哥兩個人經營著一個小型公司,幾年打拼,熬過最初幾年的苦日子,現在生意蒸蒸日上,可以說日進斗金。而且公司未來可預見的發展前景也十分可觀。
其中一個合伙人突然死了,自然存在對企業效益的影響。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馬行空還有個兒子,於是遺產繼承變成了表哥要面對的最棘手的問題。他得想辦法至少拖延侄子繼承遺產,也好想出獨攬經營權的對策,他可不想今後事事都跟個孩子商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