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原來是你

  林婉一步一步地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怕驚擾了發出聲音的東西讓她跑掉。終於，她走到了房間的角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瑟縮在床與牆的夾角處，正拿著什麼東西在啃。

  小身影感受到林婉的目光，猛的一抬頭，同時更縮緊了身體看過來。當看到林婉時，她受驚的一哆嗦，一個橢圓的東西從她手裡滾落，骨碌碌滾到林婉腳邊。林婉低頭一看，原來是個生地薯。

  「姐姐，我……不是小偷。」小孩連忙出聲辯解，似乎害怕被誤會成小偷。林婉聽到她的聲音，覺得十分熟悉，便朝她招手道：「你躲在我的屋子裡幹什麼呢？快出來吧。」

  這時，林婉才發現這個孩子竟然就是小鄭秀秀。原來，李茹他們將棺材送給了賣身葬父的小鄭秀秀後就離開了。而鄭秀秀則在鄰里的幫助下，把卷了張草蓆的鄭老爹屍首放進棺材裡，並拉到山腰埋了起來。鄭秀秀按照他們所說的找到了府衙，並來到了安濟坊。這裡確實有許多小孩子，但大多數都是三四歲甚至更小的孩子。而像她這樣年齡較大的孩子，則需要每天完成一定量的工作來賺取足夠的銀子，才能夠得到食物。

  鄭秀秀在安濟坊待了兩天便無法忍受下去了。管事娘子給她分配了一項洗衣服的任務，雖然這對她來說並不陌生，畢竟在家裡的時候她也是獨自承擔所有家務。然而，當她洗完衣服後，管事娘子則會逐件檢查，如果發現有不乾淨的衣物，就會挑出來要求她重新清洗。如果被挑出的髒衣服超過十件，還會被罰洗五件。

  這樣的懲罰制度讓鄭秀秀感到無力，因為她知道無論如何努力，都會有一些污漬難以洗淨。所以，在來到安濟坊的第一個晚上，她就沒有吃到任何東西。她餓著肚子，撫摸著空空如也、餓得咕咕叫的肚皮，心中湧起一股酸楚。此刻，她不禁回憶起李如那溫柔的雙手和林婉那溫暖的聲音。

  第二天，鄭秀秀小心翼翼地將衣服洗得乾乾淨淨，終於順利完成了所有的任務並領取到了晚餐——一塊餅子。她美滋滋的啃兩口有點噎，帶回去就著水吃。

  鄭秀秀回到住的地方後，疲憊地坐在床板上。這時，一個穿著長罩衣卻沒穿褲子、鼻子下掛著兩行清涕的小孩搖搖晃晃地走到她面前。他含著手指，嘴角掛著口水，眼巴巴地看著鄭秀秀手中的餅子。

  鄭秀秀看到小孩那雙黑亮的眼睛，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憐憫之情。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掰了一小塊餅遞給了他。那孩子立刻從嘴裡抽出手指，慢慢地伸出手去接那塊餅。他還沒長齊的牙齒努力地嚼著小小的餅，樣子可愛又可憐。然而，這只是開始。很快，又有幾個小孩圍攏過來，他們也都用渴望的眼神看著鄭秀秀手中的餅。鄭秀秀無奈之下，只能繼續掰下小塊的餅分給他們。不一會兒，她手中的餅子就所剩無幾了。

  讓鄭秀秀產生逃離想法的導火索，是因為管事娘子說要幫她洗澡。她從小就常常受到欺負，後來發現扮成男孩模樣能夠躲避一些欺凌，於是便再也沒有梳過女孩的髮型。

  如今，她看起來已經完全像個小男孩了。可是，如果管事娘子發現她其實是個女孩，恐怕會生出別的心思。鄭秀秀來這裡後仔細觀察過這個安濟坊，這裡除了那些4歲以下很年幼的小女孩外，幾乎沒有像她這樣半大不小的女孩子。所以，如果被發現真實身份，她要麼被賣了做丫鬟要麼被賣在勾欄院，總之哪一種都不是她想要的。

  當時她賣身葬父也是裝成男孩做僕人或書童，等攢夠銀子再贖身。想起這事鄭秀秀眼睛一亮，對呀可以去找給自己買棺材的那家善人，當時聽到那位柔美婦人呼喚她的一雙兒女：「婉兒，錚兒。」而那位具有書生氣質的青年，他的僕從稱呼他為林升。這讓鄭秀秀心中有了底。

  於是，鄭秀秀下定決心，趁著第二天洗衣服需要打水的時候，趁機跑到了李茹她們歇腳的麵館。通過詢問夥計，得知他們一行人前往清芸觀。鄭秀秀心裡更加踏實了，因為她每年都會跟隨鄭老漢一同前往清芸觀，送去一些折好的裱紙和元寶。

  趁著麵店夥計沒有注意，鄭秀秀偷偷地吃了些客人剩下的湯水，然後朝著清芸觀出發。

  一路上，她走走停停，仿佛一個乞丐般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行人與馬匹。感到疲憊時，她會找到大路附近的樹杈，將自己綁在上面以防掉落；口渴時，她會喝些河水；飢餓時，偶爾還能找到些果實充飢。就這樣，她花費了將近兩天的時間，終於在下午抵達了清芸觀。

  鄭秀秀躲在觀外門口想看看他們在哪個院子呢，正巧就看見李茹和林錚、李珂一行人從一個小院出來，向山上散步去了。

  鄭秀秀心中一喜，覺得這真是上天給她的機會，於是她趕緊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地溜進了林婉所在的小院。這個小院子沒有太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她首先跑到了小屋裡，但除了床底下之外，其他地方都無法躲藏。就在這時，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已經無法忍受飢餓感，只能先從床底下爬出來尋找食物。

  她順著氣味來到了廚房，發現裡面有個道士正在忙碌地燒菜做飯。鄭秀秀小心翼翼地繞到牆邊，看到了一個泔水桶，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爛味道。她實在是難以下口，正準備冒險進入廚房時，突然一個地薯從窗戶被扔出，滾到了她的腳邊。

  透過廚窗戶，鄭秀秀看到一個年長的道士正在切菜，他眼神悲憫地看著她。鄭秀秀感激涕零，趕忙撿起地薯，衝著那位道士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