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巾幗

  眾人在月老廟旁的客棧歇下了，小燕子難得安安靜靜地坐在房間，只不過她一會盯著紫薇，一會盯著晴兒，那炙熱的目光讓紫薇和晴兒想忽視都不行。

  「小燕子，你在想什麼？」紫薇坐在小燕子對面，伸出手理了理小燕子的劉海。

  「我在想那個古小姐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有父親會像那個古老頭一樣，明明胡老爺對胡小姐就很好，怎麼古老頭那麼對古小姐呢？還有那個貞節牌坊，那麼多人讚揚，可是我就是覺得不太對勁，但是我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小燕子一口氣說了連珠炮一樣的問題，甚至給自己說生氣了。

  紫薇和晴兒雖然出身高貴，但是正因為自己的出身，她們更明白這個世道對女子的束縛。小燕子是幸運的，她們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幸運的，可是天底下不幸的女子太多太多，多的是古小姐這樣的人。

  「小燕子，別看我和紫薇生為格格，看著很尊貴，但是一生都會困在牢籠里。只不過我們兩個很幸運，紫薇有皇上寵愛，我有老佛爺照憐，但是其他格格就不會像我們一樣，有可以自己選擇夫婿的機會。」晴兒說道。

  「是啊，自古以來皇帝的女兒要麼是去和親，以維護疆土平穩，要麼是下嫁給大臣，以緊密君臣關係，這是我們生為皇帝女兒受萬民供養必須要承擔的責任。我算是為數不多格格里幸運的了，和爾康也是兩情相悅。自入關以來，多的是遠嫁科爾沁的格格。」紫薇想到自己和爾康的婚事，又甜蜜又酸澀，不過也正是因為有太多太多不幸的先例，她和爾康這樣的姻緣才顯得萬分珍貴。

  「是啊，我就是想不明白啊，為什麼要將和平全權交給女子呢？難道沒有男子去和？女子嫁過去戰事就能平息了？」小燕子聽著紫薇講了許多公主遠嫁的事情，感到憤憤不平。

  紫薇話語一頓，她其實也是這麼想的，這裡也沒有外人，便也借著這個機會一吐心中所想：「男子輕視女子，卻理所當然認為女子去和親能保持和平，甚至讚揚那些女子，誇耀她們的苦難，真是太可笑了。漢朝王昭君不就是這樣麼？遠嫁匈奴，終身沒有回到故土，甚至還從胡俗嫁給了丈夫的兒子，女子的苦難卻成了佳話，成了男子誇耀的功績，可笑又可悲。」

  「女子的一生都是在牢籠里，世俗為女子打造了一個金燦燦的籠子，困住一生，卻還要埋怨金絲雀不能像海東青一樣翱翔天際。女子卻還要感恩戴德，感謝那些親手打造牢籠的男子。」晴兒也不再壓抑自己，將自己的心事也說了出來。

  三個姑娘抱成一團，為女子流淚，為不幸流淚，也為自己的幸運流淚。

  紫薇擦去晴兒和小燕子的眼淚：「我們不要哭，我們雖然是女子，但是也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我們比大部分女子幸運得多，所以我們要在我們力所能及的地方多多幫助其他受苦受難的女子，讓她們至少過得比之前好一些。」

  「也許未來會有一天，天下所有女子都可以自主選擇人生，不會再受到桎梏。若真的能有那樣的日子，雖千萬人，吾往矣。」晴兒用帕子擦拭紫薇的淚痕，「好了小燕子，紫薇，咱們趕快換衣服梳洗一下吧，一會吃晚飯的時候眼睛腫腫的話，老爺會擔心的。」

  姑娘在房間裡感嘆於古小姐的不幸時，男子正在院子裡談論胡小姐的姻緣。

  永琪、爾康、爾泰和班傑明四人聚在客棧後院的亭子當中喝茶聊天，回顧今日見到的射擊招親。客棧就在月老廟旁，那棵大名鼎鼎用來求姻緣的月老樹就在亭子一邊。

  「今日的射擊招親當真令人大飽眼福，大開眼界。沒想到世間竟還有如此別出心裁的招親之法。那大鬍子高亮，身材魁梧，滿臉鬍鬚，一副粗獷豪邁之態。居然中了舉人還不選擇入朝為官，反而身著一襲獵裝，仿佛與山林為伍。若說他是個歸隱山林的高人吧，可又偏偏來參加射箭招親，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這人一定是個人物，不知道日後還沒有能夠相見的機會。」爾康感嘆道。

  亭子裡沒有旁人，四人說話也比較隨便。

  班傑明抱著畫冊，想起最後還是皇上表明身份促成姻緣，學著他的語氣：「你們這位老爺一路說要『微服出巡，不可以露出真面目』，要我們大家守密低調，結果他最沉不住氣，連月老的事也要管。」

  爾泰吐槽說：「他呀出門也沒忘了自己的職業，這是一種病。不過也多虧他表明身份，才成就了這段姻緣。但是，你們看這樣招親來的婚事真的靠譜嗎？」

  （職業在古漢語中有四種意思，這裡是第二種，職分應做之事，《國語·魯語下》：「昔 武王 克 商 ，通道於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

  永琪有不同的看法：「在我看來啊，這位胡小姐和這位『胡先生』簡直是天作之合。難道你們沒看出來嗎？那位胡小姐在看到高亮射中同心鎖的時候已經是一見鍾情了。人們都說啊，這個月老廟挺靈驗的，在我看來還是有幾分可以相信呢。」

  這時已經梳洗完畢的紫薇、晴兒和小燕子走了過來。小燕子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永琪，打算嚇一嚇他，對著紫薇和晴兒做出噤聲的手勢，自己悄悄踮著腳走了過去，趴在永琪背後的欄杆上。爾康和爾泰看到永琪身後的小燕子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讓永琪察覺出異樣。只有班傑明不斷地做手勢示意永琪不要再說了。

  永琪渾然不覺，繼續道：「只是小燕子，先是來了一個什麼哥哥，後面還沒事瞎湊熱鬧，居然想把我也拉上去，把人嚇出一身冷汗。」

  小燕子聽到永琪在人後這樣說自己拍了下他的肩膀，從亭子的欄杆那兒跨了進來：「好啊你，在背後說我壞話被抓包了吧？你就能確保你能射中那個同心鎖啊，我是給你製造機會，什麼叫瞎湊熱鬧。你懂不懂啊？」

  永琪看見身後是小燕子笑容滿面，起身給她挪了位置，聽到她還言之鑿鑿「製造機會」，笑容立刻收了回去。

  紫薇笑道：「好了小燕子，不要再和永琪鬥嘴了。不過那場射擊招親真的很新鮮，那個高亮也挺有個性，他說『可以無妻不能無須』，這人真有意思。」

  小燕子本來是笑嘻嘻地，歪頭看了一眼永琪，發現這人也在看著自己，瞬間扭過頭去留給永琪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