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在哪裡？
當我從一片樹林的草地上醒過來時，看了看周遭陌生的一切，腦中浮出的只有這兩個問題。
月光自林間灑下，草地落滿一片碎銀，仔細聽，有蟲鳴鳥聲，就著月色的光輝，餘光還瞥見一道已經晃入密林深處的神秘身影。
那個人又是誰？
他對我做了什麼？
為什麼我腦中茫茫然，一片空白。
我喪失了所有的記憶。
諸多疑問縈繞心頭，卻全無頭緒。
我坐起身來，覺得渾身疲倦，藍色滾邊的白色錦衣上沾滿了草葉露水，腰間掛著一塊雲紋木牌，翻過來看到背面刻著琴碧霄三字。
我想這應該是我的名字。
這是我眼下能得到的信息，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我站起身走了幾步，看到不遠處有朦朧的燈火，風拂過林間，還帶著一些人說話的聲音。
「大師兄，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就在我還在思考何去何從時，草叢一陣窸窣，裡面躥出個人影跌在我跟前，腦袋上還沾著幾片樹葉，他摸了摸頭朝我一笑，似有些意外。
我看著眼前的少年，長得倒是一副乖巧的樣子，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竟還有幾分俏皮可愛，可我不認識他。
雖然我不認識他，但他認識我，且從稱呼來看，我原本應該是認得他的。
可眼下情況不明，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我不能暴露自己失去記憶的事情，所以我只好冷冷地問他：「那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少年眼神躲閃，支支吾吾道：「我......大師兄千萬別跟師尊說，我只是想出來透透氣。」
說完滿面委屈地看著我，澄澈的眸中帶著一絲祈求。
大師兄？師尊？
雖然他管我叫大師兄，但剛才醒來時的可疑人影讓我又多了幾分戒備心。
即使平日裡一同生活的人看起來相親相愛，事實也不一定真是如此。
若非有人故意使了某些手段，我也不至於無緣無故失去記憶。
想來，是有人想害我，在未查清楚這一切之前，都不能輕舉妄動，暴露自己記憶缺失的問題。
「我不會告訴師尊。」我背過身，以免讓他察覺到我的神色變化。
「謝謝大師兄！」少年有些喜出望外地向我道謝。
我擺擺手，故意咳嗽了幾聲，捂著胸口壓低了聲音道：「你過來，扶我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演技過於拙劣，他疑惑地道：「大師兄，你......」
我轉過身，看著他，認真道：「最近修煉新的功法，傷了身，我不想別人知道，才躲到這裡來調息。」
他茫然地點點頭，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總之還是乖巧地過來扶著我。
「今夜的事情你也不許告訴任何人。」他扶著我走在山間路上，我叮囑他。
「嗯，放心好了，我不會跟別人說起。」少年也不再追問，帶著我一路往有燈火的方向而去。
是的，如果不找人帶路，我也不知要去哪裡。
大半夜的，總不能真的在野外睡覺，若是跑錯了地方，也會顯得很可疑。
興許回到原本的住處，能尋得關於我身份的一些蛛絲馬跡。
他引著我走到一處院子前，停下腳步，「大師兄，到了。」
我看著同樣陌生的住處，點了點頭，與他告別時，就著燈光看清了他腰間那塊牌子，也是雲紋圖案，另一面寫著明枝兩字。
明枝，他的名字叫明枝。
我拍了拍他的肩，「明枝，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微微一愣，隨即笑著答道：「嗯，大師兄再見。」
說罷又看了我一眼，才匆匆離開。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我才走了進去，院子乾淨整潔，庭中還有一棵槐樹，在月色下，白色的花瓣皎若白雪，夜空中散著淡淡的清香。
來不及細細觀賞，我打探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然後進了安寢的房間。
房間很寬敞，一張能睡三人的木床臨窗而放，隔著屏風的另一邊是簡易的茶室，地上平鋪著清涼的竹蓆，一張矮桌，兩個蒲團，桌上的茶具未留水漬，香爐里的灰也倒得乾乾淨淨，連牆邊角落都收拾得一絲不苟，就好像要出一趟遠門或者暫時離開前，要把屋子打掃得一塵不染。
房間另一角是一排柜子，上面整整齊齊疊放著各種書籍，書桌上的文房四寶皆清洗地乾乾淨淨，怎麼看，都覺得不像是天天住人的地方。
我在房間徘徊半晌，東翻翻，西瞧瞧，想找出點線索。
擺設沒有可疑之處，甚至一目了然，書籍單看封面，也只是些尋常的書。
我隨手拿出幾本翻了翻，發現一本茶色封面的書沒有書名，只有一朵幹了的槐花粘在書皮的一角，於是抽了出來，想翻開看看。
可奇怪的是，這本書竟然翻不開，無法閱讀，正在我思索著這本書的玄妙之時，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忙把書藏了起來，理了理衣服走出去開門。
當我打開門，看到一個眉眼溫潤，白衣飄然的男人站在門口時，我脫口而出道。
「莫拂雲？」
看到這張臉，我連想都沒想，就叫出了他的名字，連我自己都感覺奇怪。
「碧霄，你......」他有些訝異地看著我，若有所思道：「雖然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但你我是師徒，直呼師尊名諱，實是不該。」
我恍然回過神來，原來他就是我的師尊，只是為什麼我記得他的名字？
而且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莫名想親近他的衝動。
「弟子方才神識迷糊，一時口不擇言，對師尊不敬，還望師尊原諒。」在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後，我忙拱手道歉，為自己找補。
莫拂雲揮了揮袖，跨了進來往屋裡走，隨後釋然道：「我只是來看看你，最近看你心事重重，總是長時間閉門不出，是否是心中有事掛懷，你若願意與為師說一說......」
說著，他又回頭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我跟在後頭，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竟有些入迷，直到對上他的目光，我才連忙道：「弟子無事，多謝師尊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