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回來了…」
李諾悠悠醒轉，入目的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星空，而身下則是看似一片真空卻能讓人躺平和行走的無形地面。
「嘶，呼~」
李諾慢慢坐起身，右手撐地，左臂彎折放在彎起的膝蓋上，動作略顯懶散地坐在地上，沒有著急站起來。
這地方他好歹來過幾回了，沒必要感到新奇。
看看那些分布在黑色宇宙背景上的星點，再瞧瞧不遠處由自己親手打造的魔法小屋，李諾如果知道這個時候還不能隱約猜到是怎麼回事，那可就太蠢了。
他一直處於幻象中。
一直都是。
從來沒有醒過來。
什麼醒來之後見到暗殺天使和「號令」的分身在旁邊幫自己解除幻象。
什麼與暗殺天使商量對付金屬始祖龍的計劃。
什麼偽裝成玩家混入內星空，穿過幻象空間，拉下重置內星空的拉杆。
這些都是假的。
都是幻象。
不僅如此，像是李諾在第一次幻象中被虛空尖叉殺死，在第二次——也就是剛才那次幻象里被聖火噴發的火焰燒成灰，這些歷歷在目的死亡事件也都是假的。
正因為這些都是假的，所以他才能在死亡之後，於這片既陌生又熟悉的星空中「重生」。
說是「重生」，李諾到認為更像是「重置」。
他一旦死亡，就會被幻象重置到初始狀態。
他所處的這片星空就是存檔點，死了就會獨擋，回到這裡。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輪迴，而且目前暫時看不到打斷它的方法。
至於飄浮在杖尖座的那團火焰和這團火焰旁邊的數字「0」，李諾覺得它們是一種開啟下一次輪迴的按鈕。
只要自己觸碰了數字「0」，一切就會重新開始。
他會再次「醒來」，「見到」暗殺天使和「號令」的分身，接著開展一系列對抗宇外永祟的行動。
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一次又一次地重生，直到他的意志被消磨，鬥志全失，最終接受宇外永祟無可戰勝的事實，加入對方。
這就是一個陰謀。
一個用幻象來強迫自己臣服於宇外永祟的陰謀。
可悲的是，自己似乎沒法僅憑個人的力量來突破幻象。
李諾默嘆一聲，從地面上站起。
他在腦海中鉤勒施法藍圖，化為一團在太空中遊蕩的氣團，向著數字「0」的方向悠哉飄去。
大概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後，李諾反倒是感覺心定了許多。
在他看來，真實世界中的自己還有救。
不管真實世界中的暗殺天使是否被自己救出來了，他都相信沒有被幻象干擾的書卷天使、「號令」、「巫師」等等非凡存在，會繼續嘗試拯救暗殺天使和他。
總有一天，他會看到這方幻象空間大崩潰，回到真實世界。
在此之前，李諾反倒覺得可以利用幻象空間能不斷重置自己的設定，來逐一嘗試對付宇外永祟的思路。
隨著思緒在腦海中鋪開，在自己即將拉動拉杆時出現的橙黃人影勾起了李諾的好奇。
這道人影是誰？
傳聞中的星神嗎？
亦或者是塞納蒂？
「我或許可以在下一次輪迴中問問暗殺天使。雖說我見到的暗殺天使是幻象創造出來的，但它似乎具備不低的智能，可以根據我的問題給出較為詳細的答案。」
李諾暗自思索。
他把「暗殺天使」給出的答案定義為「詳細的」，而非「準確的」。
這是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不是真的，反正聽上去比較全面，也比較具有說服了。
這應該就是幻象空間的牛逼之處了。
創造這處幻象的心之腦幹具備極高的位格。
想以此為基礎來忽悠自己一個凡人，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人們常說，三分假七分真的話比滿嘴謊話更容易令人信服。」
李諾緩慢點頭：
「我可以在不同的輪迴中，用不同的角度和措辭向幻象創造的『暗殺天使』詢問同一個問題。把『暗殺天使』給出的答案匯總起來，加以提煉，我有不小的概率從中找出真實的信息。」
李諾在腦海中不斷構思與「暗殺天使」交流的方案。
不知不覺中，他第三次站到了數字「0」面前。
等準備充分後，他抬起手，伸向數字「0」，打算啟動第三次輪迴。
可就在這時，李諾的目光在不經意間瞥向巴掌大小的火焰，察覺到了極其容易被忽視的細節。
他的身體微微一抖，強行收回伸出的手，往後連退三步，面朝火焰，側身平移，圍繞火焰轉起圈來。
奇異的一幕出現了。
不管他走到哪個方位，火焰和數字「0」均是數字在左、火焰在右的排列方式，就仿佛這兩個事物在隨著他的走位原地轉向一般。
更讓李諾詫異的是，這團火焰和他在上一次輪迴中見到的「聖火」一模一樣。
面前這團火焰的右側空無一物。
上次輪迴中出現的「聖火」，其右側是重置內星空的拉杆，但左側卻是空無一物。
這說明什麼？
「嗤~」李諾自嘲一笑：
「說明我被這惱人的幻象弄昏頭了，連這種芝麻點的小細節都要考究一番。」
李諾抬手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要這麼鑽牛角尖。
他再次來到火團旁，提起右手往火團上一按。
「砰——」
反彈脆響中，李諾的身體帶飛出去，原路返回。
一小段時間後，他回到魔法小屋旁，見到了星辰震動的景象。
隨之而來的，便是自己睜開雙眼，瞧見暗殺天使和「號令」的分身站在身邊。
對方二人的對話與前兩次如出一轍，李諾卻沒了上次輪迴中的喜悅。
他面色平靜地站起來，拍了拍魔法袍上的塵土。
「轟轟轟——」天使之音空間站外圍的戰鬥轟鳴傳了過來，演化為金屬牆面的震動和令人煩躁的重低音。
暗殺天使見李諾一臉輕鬆，不像是被幻象擾亂心智的樣子，便催促說道：
「既然你沒有大礙，那我們趕快離開吧。」
說完話，暗殺天使從身上的紫霧中抽出一條霧氣緞帶，想要如前兩次輪迴那樣將李諾帶走。
可李諾卻身形一閃，輕巧地躲了過去。
他朝看向自己的暗殺天使和「號令」笑了笑：
「你們先走，我來收拾儀式材料。放心，我知道「空間擦除」隨時會降臨，我會趕緊離開的。」
李諾一邊說話，一邊召喚出魔法傀儡，收拾為解救暗殺天使而布置的儀式法陣。
暗殺天使凝視了李諾兩秒，收回緞帶，轉而拋出一枚紫霧護符：
「我通過分身知道你為了解救我付出了很多努力。拿著這個，它能保護你。我會在「號令」的星球上逗留。」
或許李諾這次展現出來的行為舉止有些怪異，連帶著暗殺天使的語氣也變得僵硬些許。
暗殺天使將紫霧護符拋出後，化為快速穿梭的霧箭，轉瞬間消失在心之腦幹的大廳內。
「號令」位面之核向李諾點了點頭，原地解散自己的分身，也從心之腦幹附近撤離。
李諾給魔法傀儡下達了自行清掃現場的命令，移步來到心之腦幹面前，目光在這個讓自己陷入幻象的非凡事物上遊走。
「如果把這東西砸了，我能不能脫離幻象呢？哪怕不把它整個摧毀，只是破壞一部分，我也應該能動搖幻象吧？」
李諾在思索中搖了搖頭：
「不不不，不太可能。面前這個心之腦幹應該是幻象創造出來的。我破壞它，只能獲得幻象的被動解構結果，無法動搖幻象的根基。」
說起被動解構結果，李諾想起來一件事。
他在第二次輪迴里，被聖火噴出的火焰燒成灰燼。
照理說，他應該能觸發被動解構吧。
可李諾把解構信息翻了幾遍後，發現了奇詭的事情。
沒有被動解構成果。
上一次輪迴中被聖火燒成灰時的解構成果並未出現。
上上次輪迴中，被虛空尖叉殺死時觸發的被動解構成果也沒有了。
仔細一回想，李諾這才意識到，在上一次輪迴中，他一醒來就忽視了查看自己被虛空尖叉殺死時觸發的被動解構成果，根本就不記得這段解構信息是否曾在解構欄中出現過。
李諾微微眯起雙眼，冥冥之中感應到了「幻象空間」的模擬極限。
假設他沒猜錯的話，幻象空間所能模擬的解構成果必須是天使層面以下的。
換句話說，李諾在受到天使位格及以上非凡存在攻擊時，幻象空間會因為無法模擬出被動解構成果，而讓李諾故意忽視查看解構信息。
李諾主動攻擊天使位格及以上非凡存在時，情況也是如此。幻象空間也無法給出解構成果，並且會故意讓李諾忽略解構信息。
只有這樣，幻象空間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把李諾蒙在鼓裡，困在幻象里。
李諾握緊拳頭，雙目緊盯拳鋒，目光如炬。
被動解構是突破口！
他要用被動解構來打破幻象空間！
「砰！砰！砰！」
一拳接一拳，李諾用魔法強化拳頭，重擊心之腦幹，一股熱浪在胸口激盪。
就如同電腦會因為所運行的程序占用過多內存而爆內存一樣，幻象這東西也有可能因為強行模擬了不能模擬的東西而自行崩潰！
幻象空間不是沒法模擬出天使位格的解構成果嗎？
那麼好。
李諾就強行破壞天使位格的東西，或者被天使位格的東西重傷，緊接著強迫自己查看解構信息。
萬一能用這種方法讓幻象空間崩潰，他就賺大發了！
「砰砰砰！」拳拳到心，每一下都帶著閃電、火焰或強酸，可卻無法撼動心之腦幹分毫。
李諾見此情形並不氣餒，撤步收拳，平穩氣息。
一張張法術藍圖在他的腦海中快速編織，一道道流光從指尖飛出，凝聚出具備殲星能力的超高威能魔法炸彈。
此時的魔法傀儡剛好收拾完現場的儀式材料。
李諾將這幫擁有氣旋外觀的小傢伙喚來，給它們附魔「隔世之紗」，讓它們帶上殲星炸彈去往天使之音空間站各處。
這波大爆炸不說百分之百吧，再怎麼也有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傷害到心之腦幹。
李諾不管結果如何，都一定要試一試。
那會不會誤傷空間站外圍的玩家呢？
誤傷？
屁的誤傷。
誤傷這詞是用在友軍身上的。
那群在空間站外圍戰鬥的玩家，完全是幻象創造出來的NPC。
每一次輪迴中的暗殺天使和「號令」，都不會繼承上一次輪迴中的記憶。
那群「玩家」就更不用說了。
李諾不認為與它們產生過多的交流是件好事。
就因為想通了這一點，他對於「暗殺天使」和「「號令」」的態度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就讓我用一場大爆炸來逼迫幻象向我呈現解構信息吧！這心之腦幹的位格絕對是天使級別的！我就不信幻象有本事給我把天使級別的信息模擬出來！」
李諾心頭的反抗之火被自己點燃，腦海中只有把這裡炸翻天這一個念頭！
…
…
「看到你還活著，讓我放鬆了許多。」
玩家們的「現實」星球上，距離陸地最為遙遠的島嶼迎來了暗殺天使的本體。
祂從高空緩緩降落，在珍珠貝殼編織而成的沙灘椅旁停下。
沙灘椅上躺著的人影，正是塞納蒂。
在暗殺天使被封印到幻象中之前，祂親眼見到這位時間與演化天使被宇外永祟重傷，一直在擔憂對方的安危。
現在離開幻象，見到對方的真身，確認了對方的狀況，暗殺天使心頭的重擔一下子放下大半。
只要塞納蒂還活著，那就有希望奪回內星空。
躺在沙灘椅上的塞納蒂側轉腦袋，意味莫名地輕笑道：
「是啊，再次看到你，我也輕鬆了許多。」
塞納蒂的指尖閃出一道光芒。
一張記載了真實歷史的「迴響晶片」劃出拋物線，落到暗殺天使手中。
「看看吧，我想你有必要知道這段歷史。」
塞納蒂示意暗殺天使閱讀晶片上的內容。
暗殺天使本想和對方聊聊近況，但見塞納蒂搶先一步讓自己查看真實歷史，便只好壓下心頭的問候，將意識沉入晶片當中。
下一秒。
「滋滋滋——」
暗殺天使身上的紫霧如電蛇般飛送涌動，祂的氣息變得混亂又致命，難以抑制地流露出強烈的殺意。
閱讀晶片只需要1秒鐘的時間。
這1秒鐘，足夠暗殺天使知道晶片裡的內容了。
祂身上的氣息平復下來，不再那麼躁動。
「原來我們已經輪迴兩次了。」暗殺天使將晶片拋回，語氣幽幽地說道：
「看來李諾完整的保留了前兩次輪迴的記憶。難怪他在我醒來之後，會表現出古怪的抗拒和冷淡。這傢伙該不會把我們當成幻象創造的幻影了吧？」
「呵呵，應該是這樣。」塞納蒂似乎心情不錯，語氣輕快：
「你也是經過幻象的人，想必能夠理解李諾的心態。你覺得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要我說，他十有八九會嘗試強行破壞幻象」
暗殺天使感應了一下自己的紫霧護符：
「嗯，看來我猜的沒錯。他確實這麼做了。他正在圍繞心之腦幹布置殲星炸彈。」
塞納蒂收斂笑意，若有所思地說道：
「暫時讓他去吧。我們有正事要做。我需要你現在就進入內星空，按下重置按鈕，將金屬始祖龍和潛藏在裡面的宇外永祟一網打盡。」
「現在嗎？」暗殺天使回憶了一遍「迴響晶片」里的內容。
晶片記載的真實歷史非常消息，將李諾在上一次輪迴中發現的宇外永祟全都標了出來。
這其中還包括已經被塞納蒂確定能用來進入內核空間的咒語。
暗殺天使只需記住咒語，進入內星空的內屏障，便可順利進入內核，拉下拉杆，重置內星空。
這一整條行動鏈上的所有風險點，已經全部在上一次輪迴中被李諾摸清楚，暗殺天使只需照做即可。
按下重置按鈕後，內星空會回到至高星宮紀元第1000年的狀況。
暗殺天使作為正牌天使，不會受此影響。
所以，祂不存在被誤傷的顧慮。
「可以，我現在就出發。」
暗殺天使臨走之前，也沒忘了將分身收集到的聖火之光分享給塞納蒂。
塞納蒂吸收完光芒後，創造出免疫時間流速變化的非凡容器，放入自己的氣息，交給暗殺天使。
祂叮囑對方，必要時刻，可以利用這股氣息將更多的宇外永祟吸引到內星空。
這樣一來，同樣是利用聖火來重置內星空，暗殺天使的成果會擴大很多。
暗殺天使風格果斷。
收拾好容器後，祂立刻動身前往內星空。
在重置內星空前，有一系列準備工作需要祂去做。
第一步是與書卷天使見個面，將記錄了前兩次輪迴的「迴響晶片」帶給祂。
第二步是安頓好「巫師」和「騎士」位面之核，提前將它們送到外星空，避免被波及。
暗殺天使本以為這一切都會順順利利，卻未曾想到，剛進行到第一步就出現了難以應付的難題。
「你說什麼？！」暗殺天使震驚地看著剛剛讀完「迴響晶片」的書卷天使：
「你確定重置內星空的聖火光芒，會把我們也燒死？」
「是的，貝利亞，千真萬確。」書卷天使放下手中的「迴響晶片」，手指在空氣中一划，取出一份帶有明顯燒焦痕跡的羊皮卷。
這份羊皮卷就是祂在上一次輪迴中，面對漫天聖火時用以記錄當時狀況的那份。
如果書卷天使沒有受到重置內星空的影響，那麼這份羊皮卷上的內容應該是完整的，包含了從開始到結束的所有內容。
但現在。
羊皮卷上只出現了書卷天使發現淨世火焰的內容，從這裡開始往後是一片焦黑。
只有一種情形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那就是書卷天使在上一輪中死了，死在了重置內星空的過程之中。
書卷天使看向漸漸平靜下來的暗殺天使說道：
「我自己也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死在了上一輪輪迴中。我們可以在即將到來的重置中驗證一下。我會留一個分身在內星空里，看看它會不會被淨世火焰消滅。」
書卷天使頓了頓：
「但…貝利亞。問題的關鍵不在這。假設淨世火焰會無差別攻擊我們所有人，事情可就麻煩了。這意味著我們日後在內星空里重建星宮的時候，稍有不慎就會觸發重置…」
暗殺天使問：
「為什麼會聖火的淨世火焰會把我們也列為攻擊對象？」
書卷天使搖搖頭，困惑的意味溢於言表：
「我也不知道。能修改淨世火焰攻擊對象的，只有星神。我實在想不出祂這麼做的原因。難道…我們都被祂當成宇外永祟了，所以祂才這麼做，所以才會一直不肯出現？」
兩人陷入沉寂。
這種由預料之外的狀況帶來的糟糕情緒並未持續太久。
書卷天使和暗殺天使在同一時間恢復過來，著手準備重置內星空。
到了這一步，書卷天使已經完全確定暗殺天使見到的塞納蒂就是時間與演化天使本「人」了，並非什麼邪祟。
為什麼這麼說呢？
嗨…
一切盡在塞納蒂在上一輪輪迴的表現中。
說得好聽些，這位天使自信滿滿，篤定自己看破了某些隱秘，確定自己等「人」可以在下一輪輪迴中「重生」，所以才會在不做充分準備的情況下，就讓李諾去重置內星空。
這種在旁人看來自負、自大、自傲又神神秘秘的性格，曾經令星宮裡的諸多存在對塞納蒂感到不滿，但又礙於對方的強大而不敢多言。
書卷天使稍加揣測，便判斷這個塞納蒂是真的。
也只有祂能在臭屁哄哄的同時，不被預測失敗打臉。
…
…
「準備起爆！」
「3！」
「2！」
「1！」
距離天使之音三千公里開外的太空中，李諾對準戰火連天的空間站下揮右手，在心中大喊：
「起爆！！」
不到1秒的時間內，原本還遍布各種雷射射線、爆炸火焰的空間站，就變成了一個正在不斷膨脹的白色光球。
足足十個殲星炸彈在同一時間內起爆，這威力連身處爆炸中心三千公里外的李諾都感受到了。
他不得不一撤再撤，遠遠地避開膨脹速度超乎想像的白色光球。
等到他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時，天使之音空間站周圍百萬公里範圍內的所有事物，會已化為塵埃，被殘餘的白光反覆舔舐。
李諾沒忘了查看解構信息。
點開解構界面一瞧，除了與玩家、空間建築物、天體有關的被動解構成果以外，並沒有其它內容。
與心之腦幹有關的被動解構，連根毛都沒看到。
李諾把腦海中的解構界面一關，抱肩思索：
「現在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我觸發被動解構了，但由於幻象空間無法模擬天使級別以上的非凡事物，所以我拿到的解構內容是空白。
「第二種可能，我的被動解構本身就沒法解構天使級別以上的存在。這可以理解為書卷天使留的後手，防止我想不開對天使下手。」
李諾一下子犯了愁：
「這我怎麼辦…不管是哪種可能，我都不能用被動解構來強行讓幻象崩潰了…」
「滴滴滴…」
遊戲界面傳來提示音。
李諾隨手點開，準備面對「號令」的質問。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號令」卻說自己知道李諾為什麼這麼做，現在請李諾到玩家們的「現實」星球上碰面。
李諾本以為這是把自己引到星球上抓起來的陷阱。
但當他看到消息的最後一行文字，李諾整個人都驚呆了。
「我們知道自己處於輪迴之中了，而你就是輪迴的關鍵。」
李諾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沒看錯。
「輪迴…
「殺天使、「號令」和塞納蒂，知道自己處於輪迴中了？祂們怎麼知道的？」
李諾大感意外，但緊接著念頭一轉，反應過來了。
他現在還處於幻象中！
他現在並非位於現實！
所以！
知道自己處於輪迴中的「號令」、「暗殺天使」和「塞納蒂」，都是幻象創造出來的！
幻象為了引導自己做某些事情，自然會想法設法取得自己信任，就像現在這樣。
李諾深吸一口氣，回味過來。
此時再看出現在遊戲界面上的消息，他的心中沒有震驚，沒有疑惑，只有濃厚的警惕！
「我倒是要看看，這次你們這幫幻象造物又想讓我做什麼…」
李諾伸手摸進魔法口袋，取出從玩家的「現實」星球上帶來的土壤灑向身前。
施法藍圖快速勾勒，懸浮在太空中的土壤從零散的狀態組合成了一堵散發淡灰色光芒的傳送門。
李諾一步跨入其中，通過這道門抵達了玩家們的「現實」星球。
這扇傳送門使用魔法召喚出來的，傳送目標指向預先留在星球上的法陣。
李諾從法陣里出來的時候，迎面遇上了「號令」的乳白色分身，於是跟隨對方環繞星球飛行，在一座極為偏僻的海島上降落。
這個被淡灰色迷霧籠罩的人影就是塞納蒂的本體？幻象模仿的要素還挺全面的嘛…
李諾面無表情，目光不加掩飾地掃過半躺在珍珠貝殼沙灘椅上的人影。
這人影見李諾來了，稍微轉變了一下姿勢，從半躺轉為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它以一種自信中透露著些許裝逼意味的口吻說道：
「我是塞納蒂。我通過一些手段記錄了上一輪輪迴中發生的事情。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暗殺天使做了什麼。在你到來之前，暗殺天使剛剛通過我給的「迴響晶片」知曉兩次輪迴的過程。祂現在正在內星空里籌備重置。」
「哦，然後呢？」
李諾的態度冷淡得不像話，就仿佛面前的不是久聞大名的天使，而是一個假貨。
他已經想明白了。
如果面前的「塞納蒂」是假的，那他自然不用維持禮貌之類的表面功夫。
如果面前的「塞納蒂」是真的，那想必對方能夠理解自己這個凡人為何會如此作態。
總之，李諾就這個態度了。
塞納蒂不知是清楚李諾所想，亦或者是其它什麼原因，祂在面對李諾的冷淡回應後毫不在意：
「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你配合「號令」，儘可能多的將宇外永祟引到內星空，最後和暗殺天使祂們一起利用重置內星空來將它們一網打盡。」
「好的，我接受這個任務。」李諾點了點腦袋，繼續說道：
「那麼獎勵是什麼？」
「獎勵？」塞納蒂笑了起來，調笑道：
「你要什麼獎勵？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可以現在就給你。」
李諾揚起嘴角，右手握拳舉在身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讓我打一下，怎麼樣？就這麼簡單。」
這個回答似乎完全出乎塞納蒂的預料。
祂的身子明顯地抖了一下，繼而傳出一陣嘲諷意味十足的笑聲：
「呵呵呵呵~凡人就是凡人，目光短淺的缺憾永遠也無法改變。如果你現在提出讓我幫你脫離輪迴，那麼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正確的方法。」
塞納蒂的笑聲消失。
祂的聲音變得冷淡許多：
「但很遺憾，你沒機會了。既然你選擇用武力來發泄自己在上一輪中被我派去送死的怒火，那麼請便吧。用出你所有的力氣。我會用事實告訴你，即便我如此虛弱，也能擋下你的所有攻擊。」
「好，一言為定。」
李諾伸手摸進魔法口袋，掏出來一個大寶貝。
此物擁有64個面，外觀呈多面的類球體，每一個面上都有一種顏色，每一種顏色都對應著一種儲存在此物內部的魔法能量。
總計64種魔法能量，每一種都會與至少一種魔法能量發生爆炸般的魔法反應。
這64種魔法能量通過特殊的魔法手段連接在一塊，一旦啟用，便會引發璉爆式的大爆炸。
如此複雜的魔法產物，肯定威力不凡。
具體它有多強，李諾這是第一次嘗試。
估摸著…
嗯…
也就相當於6400個殲星級魔法炸彈，按照特定順序連續起爆吧。
這點小爆炸足以毀滅一小片星域，但對於塞納蒂這位天使來說，頂多就是毛毛雨。
李諾在塞納蒂的注視下，捧著64面體來到對方腳邊，用岩土魔法挖了個小坑，將64面體放入其中，再用泥土蓋住。
臨走之前，李諾還用腳在土堆上踩了兩下，這才施展法術，快速遠離爆炸中心。
他的這番舉止似乎把塞納蒂弄無語了，後者自始至終都沒說話，只是注視著李諾的一舉一動。
李諾一口氣撤出上萬公里，隨即在腦海中勾勒起爆64面體的施法藍圖。
比太陽更為明亮的光芒從身後爆閃而出。
李諾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撤離。
那64面體是他預先製作好的魔法炸彈，每年只能製作一顆。
第一輪輪迴中，若是虛空尖叉進攻星球的時候，星球上沒有玩家、塞納蒂他們，李諾會毫不猶豫地把炸彈丟出去。
可當時的李諾不知是受到了幻象的影響，還是慌了神，總之完全忘了自己有64面體炸彈這回事。
現在正好用來檢驗一下塞納蒂的成色，看看這個疑似被幻象創造出來的造物到底有什麼本事。
「轟轟轟——」
李諾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連環大爆炸，腦補一下爆炸音浪，隨即埋頭加速逃離現場。
當然，他也沒忘了查看解構界面，絕對不會錯過解構信息。
…
…
內星空。
飛旋大陸中央的一方隱秘空間內。
書卷天使正在布置將位面之核轉移到外星空的法陣。
「巫師」位面之核與「騎士」位面之核達成了契約，前者會暫時接納後者為自己附庸，一起在外星空建立宇宙勢力。
書卷天使布置的法陣，將會把它倆直接送到外星空里比較偏遠的地方，確保它們不會在短期內捲入星宮與宇外永祟的紛爭。
唯有這樣，它們才能獲得發展的時間，成為未來重建星宮的幫手。
法陣差不多要布置完畢的時候，暗殺天使的本體出現在書卷天使附近，帶來了一個說不上好或壞的消息：
「李諾把天使之音空間站炸了。現場死了很多聯合體艦隊和屬於「號令」的靈質構造體。」
書卷天使暫時放下手裡的法陣材料，側頭看向暗殺天使：
「他為什麼這麼做？」
暗殺天使說道：
「我和塞納蒂暫時沒有告訴他這裡是真實世界，也沒告訴他我們處於輪迴而非幻象中。他不分敵我的炸毀天使之音空間站，可能是想用這種方式摧毀心之腦幹，破除自己看到的幻象吧。」
書卷天使啞然，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吧。我理解心之腦幹創造的幻象有多麼強大，先讓他自己調整一下吧，日後再給予「號令」補償。他現在在哪？」
「不知道，估計在哪片星空里遊蕩吧。」
兩「人」無話，聯手布置法陣。
不多時，法陣準備完畢，開始傳送兩個位面之核。
「騎士」位面之核先走，然後是「巫師」。
如此安排是因為內星空里的騎士數量極少，巫師數量極多。
位面之核離開內星空的時候，需要把所有屬於自己的靈魂收回體內。
要是巫師們一下子全都消失了，那金屬始祖龍一方哪怕腦子裡裝滿了屎都會立馬意識到事情不對。
眼看傳送位面之核的事情步上正軌，暗殺天使提出由自己去吸引更多的宇外永祟進入內星空，好來個一網打盡。
兩位天使安排好各自的工作，遂分頭行動。
…
…
經過數十個小時的時間，李諾身後的大爆炸終於走向平息。
回首望去，玩家的「現實」星球所在的行星系，以及周邊的100多個行星系都已化成粉末。
這片星空以「現實」星球為球心，形成了一個占地極為廣闊的碎石帶。
別說玩家了，哪怕是真正的天使都有可能在這種程度的攻擊下手上。
更何況是一個偽裝成「塞納蒂」的假貨。
沒錯。
李諾之前見到的「塞納蒂」是假的。
被動解構上已經呈現出了這個傢伙的解構結果。
它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宇外永祟。
一個由癔腦子嗣和虛空尖叉糅合而成的怪物。
它利用癔腦子嗣的心靈能力將自己偽裝成「塞納蒂」，又因為兼具虛空尖叉的成分而擁有不弱的戰鬥力和潛力。
但是。
它裝逼裝大了。
或者說，創造出它的幕後黑手，壓根就沒想過讓它挪窩，躲避李諾的64面體炸彈。
並且，這傢伙的位格沒有到天使的層次。
有關於它的被動解構結果，原原本本地出現在了李諾的解構界面上。
這一刻，李諾確定：
自己只是因為無法解構天使及以上級別的非凡存在，這才沒能獲得心之腦幹的解構成果，而非是其它什麼原因。
這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是，李諾拿到了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解構成果。
眾所周知，「塑能術」等魔法可以與解構成果發生聯動。
在李諾拿到解構成果的那一刻，一份教人如何將自己轉化成宇外永祟的方案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而當他想要閱讀這份方案的時候，「魔法之心」先一步運作起來，將這份方案轉化成了建立在魔法上的變身法術。
「虛空化身」，這就是這門法術的名字。
它的第一個效果是將李諾臨時轉化成虛空尖叉——這效果與李諾很久前拿到的混沌魔法「異化之體」很像，只不過「虛空化身」是把他轉化為虛空尖叉，而「異化之體」是把他轉化為混沌派系的宇外永祟。
「虛空化身」的第二個效果是「借入未來」，這是虛空尖叉版「借入未來」的弱化版，但同樣可以讓李諾從未來的自己那借入力量，並承受一定的代價。
李諾這是第一次從幻象中獲得正反饋！
而且是那種令人振奮的正反饋！
他現在完全不擔心自己在幻象中沉淪了，相反，他此時恨不得鑽到「斷裂維度」里大殺四方，搜刮更多更多有關於宇外永祟的魔法！
心動不如行動，現在就出發！
「距離我最近的永祟聚集地在哪來著？」
李諾搜刮腦海，準備找一些比較弱的宇外永祟試試手。
似乎內星空里那群位於海底的混沌突觸是最弱，也是距離他最近的吧？
李諾眉毛一抬，旋即施法穿梭，朝著杖尖座的黑洞飛馳而去。
進入內星空，要麼走法陣傳送，要麼直接鑽入黑洞，穿過群星過濾網。
前者需要內星空里有人接應自己，後者則會因為強行進入內星空而驚動守護過濾網的巫師、「巫師」位面之核，以及與「巫師」息息相關的書卷天使。
考慮到自己處於一個幻象中，連塞納蒂都是假的，那自然就沒有必要遵守規定了。
李諾決定直接強闖進去，把弱小的宇外永祟宰殺一空，看看「虛空化身」的威力，然後再考慮下一步去哪獵殺邪祟。
「咻——」
李諾猛然提速，穿梭速度一塊再快，仿佛聽到陣陣疾風從耳邊擦過。
…
…
「塞納蒂剛才來信說，祂準備阻止李諾繼續胡鬧了。」
暗殺天使派了一名分身來到書卷天使身旁，說道：
「塞納蒂會讓「號令」引導李諾來見自己，向對方吐露實情。」
「哦？挺好，免得他鬧出更大的亂子。」書卷天使邊觀察法陣的狀況，邊回應：
「現在告訴李諾實情剛剛好。如果他知道他其實一直處於真實世界中，只是因為星神在幕後發力才導致他陷入輪迴，他是不是會驚訝到掉下巴？嘿，我已經等不及看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了。」
暗殺天使感慨道：
「星神的本領真是令人敬佩。祂竟然可以讓這麼大一片宇宙里的所有人與物，都在特定時刻回歸到預設好的時間點上。得虧我們以前就體驗過這種輪迴，否則肯定也會像李諾那樣無比震驚。我當初也花了不少時間，才接受了星神的輪迴能力。現在想來，這種輪迴能力其實就是一種超大型的、能夠帶多人穿梭回到過去的能力。」
書卷天使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這樣吧。你幫我和塞納蒂說一聲，如果感覺說服李諾有些吃力，就讓我來和他溝通吧。我和他之間，好歹有解構術作為溝通的媒介，他會更容易相信我。」
「好，沒問題。」
暗殺天使的分身原地編織紫色霧氣，臨空繪製圖案，將霧氣變作一面鏡子。
稍等數秒後，紫霧構成的鏡子上浮現畫面，正是塞納蒂和那遠離陸地的海島。
恰好此時，「李諾」在「號令」分身的帶領下從遙遠的地方飛來，降落在塞納蒂面前。
書卷天使湊到鏡面旁看了眼，笑道：
「李諾遭遇了什麼，怎麼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
暗殺天使的分身努力維持與塞納蒂的聯繫，沒有作答。
就在畫面中的「李諾」靠近塞納蒂的時候，異變突生！
一根漆黑的尖叉突然從「李諾」的口中噴出，瞬間洞穿塞納蒂的頭顱！
「砰！」
沒有鮮血，也沒有碎骨。
塞納蒂整個人直接化為漫天的銀沙消散。
書卷天使和暗殺天使的內心嫌棄驚濤海浪，兩人大聲叫道：
「糟糕！那不是李諾，那是一個虛空尖叉！」
「該死的虛空尖叉！它把塞納蒂重傷了！」
「咔啦啦」鏡面破碎，紫霧飄散，畫面蕩然一空。
到底是虛空尖叉假扮成了「李諾」接近塞納蒂，還是「李諾」投靠了宇外永祟？
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必須儘快將兩個位面之核送出內星空，接著重置內星空，然後找到通過秘法找到重傷逃離的塞納蒂。
但在兩位天使行動之前，塞納蒂重傷引發的惡果先一步爆發了。
「轟隆隆——」
天空突生異象。
整個天空仿佛鏡面般破碎，大量的「天空碎片」從穹頂上剝落，在落向地面的過程中消失。
沒過多久，原本清澈深邃的藍天變得千瘡百孔，到處都是紫黑色的裂紋和裂口，宛如世界末日。
無盡的陰風從天空的裂紋吹入這方世界，腥臭至極，令人反胃、嘔吐。
被陰風吹到的事物肉眼可見的枯萎凋零，在極短的時間內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最終化為殘破的屍骸。
伴隨著這股能夠奪走所有事物性命的邪風，鋪天蓋地的宇外永祟從天空的裂口鑽入，帶著尖銳瘮人的尖嘯聲沖向地面。
只是短短的三五分鐘內，原本還相對安寧的內星空就變成了一片屍山血海。
這就是塞納蒂重傷的後果。
這就是內星空的外層屏障被宇外永祟突破的結局。
眼下出現在內星空里的大批量宇外永祟還只是先遣部隊。
等天空的裂口擴大到一定程度了，體型更大、威勢更甚的宇外永祟將會強行進入這裡。
汪洋的敵人中，有一道人影與眾不同。
他雖然是跟著宇外永祟一起進入內星空的，但卻沒有撲向地面，而是在半空中瘋狂收割邪祟。
「那好像是李諾？」書卷天使有些發蒙，愣愣地看著遙遠天邊的人影：
「這是刺殺塞納蒂的李諾，還是另一個李諾？他怎麼在攻擊邪祟？」
兩位天使所處的飛旋大陸有「隔世之紗」保護，其內部的法陣也是如此。
有這道保護在，短時間內不會出現問題。
等把兩個位面之核送出內星空了，暗殺天使自然會去啟動重置，將這些邪祟一網打盡。
但在此之前，書卷天使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在天空中阻截邪祟的人究竟是不是李諾。
書卷天使抬起右手，隔空指向天邊的人影，施放出「解構術」。
一瞬間的功夫，解構完成。
到手的解構成果令書卷天使心頭一跳：
「這是李諾，貨真價實的李諾！」
暗殺天使做出準備飛身而起的動作：
「我來去看看情況，你繼續照看法陣。你也不是完全確定他不是邪祟，對吧？如果我沒記錯，你的解構術在面對位格極高的邪祟時，照樣會栽秧。」
書卷天使頷首道：
「對，不排除那個李諾也是邪祟假扮的，目的是混入飛旋大陸。」
暗殺天使不做遲疑，化為飛速旋轉的紫色氣旋離開。
…
…
數分鐘前，塞納蒂尚未被冒牌「李諾」刺殺之時。
真正的李諾才剛剛抵達杖尖座的黑洞附近，正在臨場製作魔法道具，為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
「小島級魔法炸彈，來100個。大陸級魔法炸彈，來50個。板塊級魔法炸彈，嗯…來10個吧。最後再來幾個可以在水下用的魔法炸彈…」
李諾吭哧吭哧地搓魔法炸彈，心中愈發堅定自己處於幻象之中。
他的「魔法之心」是「巫師」位面之核給的，「巫師」位面之核就在內星空里，他現在又要用魔法炸彈襲擊內星空。
那「巫師」位面之核再怎麼弱雞，都應該對他的不懷好意有所感應吧？
可現在呢？
「魔法之心」屁都沒有一個，還不是老老實實地在幫他製作魔法炸彈。
自己真要是位於真實世界，那李諾敢拍著胸脯保證，「魔法之心」早就在他要襲擊內星空的時候把他給弄死了。
可真相就是這麼魔幻。
他此刻位於幻象之中，規則和秩序模糊不清，很多事情只要不深究就不會出現異變。
一口氣搓了幾百枚魔法炸彈後，李諾叉著腰長舒一口氣。
可他剛面朝黑洞，將胸腔里的氣團吐出半截，就驀然發現一股晦澀的、充斥著絕望的氣息從黑洞當中噴湧出來。
「這是什麼情況？是我的錯覺嗎？」
李諾疑惑之間，突如其來的危險直覺在心頭乍現。
他來不及多想，趕忙將身前的魔法炸彈塞入魔法口袋，全力催動「隔世之紗」遮蔽自己的身影。
「嗡嗡嗡——」
沒有絲毫聲音傳遞介質的太空中，出現了詭異的低沉震動。
隨著這震動一同出現的，是無數個形如蠶蛹一般的事物。
它們在太空中鼓脹、破裂，化為內里漆黑的灰色裂口。
一窩接一窩宇外永祟從裂口裡鑽出來，直奔黑洞而去，絲毫沒有停留。
「哦，我的天，這麼多混沌邪祟？！它們為什麼會來攻擊內星空？」
李諾分辨出了面前邪物的來歷，正是宇外永祟混沌派系的雜兵，暗殺天使曾經和他簡單介紹過。
混沌派系免疫除了混沌能量以外的所有能量。
通常來說，只有宇外永祟和掌握了混沌能量的非凡者可以擊殺混沌邪祟。
李諾很久前學會了「異化之體」、「裂體術」等混沌魔法，正適合用來對付成群結隊的混沌邪祟。
「先不管這些怪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我沒道理白白錯過這麼多經驗寶寶。」
李諾挺身向前，在隱形狀態下混入邪祟隊伍。
進入內星空的過程遠比他想像的輕鬆。
他幾乎沒感受到什麼阻礙，就和一眾邪祟一起了內星空。
李諾激活「虛空化身」，將自己轉變成如同筷子人一般的虛空尖叉，揮舞左右兩支變成黑色長叉的手臂，掃蕩身邊的邪祟。
一頭邪祟被黑色尖叉削去腦袋，體內竄出濃郁的黑煙，身形無力地向下墜去，已然喪命。
「果然，「虛空化身」形態下的攻擊自帶混沌屬性，可以無視混沌邪祟的防禦特性，造成致命傷害。」
李諾環視一圈，看著漫天飛舞的邪祟露出鬼魅的笑容：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這些經驗寶寶我全都要！」
黑叉交錯揮出，兩個混沌邪祟暴斃。
黑叉左右橫掃，施放出黑色氣刃，將十幾個混沌邪祟攔腰切斷。
李諾以自身為軸心，平舉左右兩根黑叉，用風系魔法驅動自身，實現高速自旋。
黑色尖叉掀起漆黑風暴，一個參天入地的黑色龍捲風出現在戰場上。
此時的李諾已經顧不上用「隔世之紗」隱藏自己了，他只想著殺戮，殺戮，繼續殺戮，殺到自己變強的過程形成趨勢，讓未來的自己可以一直以戰養戰，一路強大下去。
只有當這種殺戮能夠為他帶來無止境的力量時，他從「借入未來」中獲得力量才會無限提升！
「殺殺殺！」
「砍砍砍！」
「該死的邪祟，該死的斷裂維度，你們都給我去死！」
「殺——」
高亢的戰鬥呼聲與呼嘯的風聲混合在一塊，形成了令人心神震顫的魔音。
無論是屠戮內星空生物的邪祟，還是正在抗擊邪祟的巫師，無論他們位於內星空的哪個方位，都聽到了這似有似乎的呼喊。
瘋狂、癲狂、暴怒、暴虐，難以抵擋的魔音灌入邪祟和巫師們的耳中，引得他們的戰鬥欲望一漲再漲，整個內星空的戰鬥氛圍一下子攀升到頂點。
李諾已經數不清自己擊殺多少邪祟了！
他在腦海中勾勒「借入未來」的施法藍圖，想看看自己是否滿足了施法條件。
當藍圖成形，一股力量從他的體內憑空出現，瞬間瀰漫到四肢，讓他的體型一大再大，成為了足有近千米高的龐然大物。
「哈哈哈！我的推測沒有錯！只要我變強的過程形成不可逆轉的趨勢，我就能順利地從未來借入力量！」
「繼續殺！繼續砍！我要把你們這幫邪祟全部消滅！」
李諾仰天嘶吼，正欲揮舞雙叉橫掃擋在面前的邪祟，卻見一片紫光襲來，攔住了自己的去路。
「李諾！冷靜！」
暗殺天使顯出身形，同時身上噴發紫霧。
霧氣離體之後，化為鋒利的快刀，形成密集刀雨，洞穿四面八方的邪祟，在李諾和暗殺天使身邊騰出一大片空曠區域。
「你還記得我嗎？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暗殺天使大聲問道。
李諾勉強收住雙叉，定睛看向面前的紫霧人影，目光中透露著思考。
但這思考的神色並未持續太久，很快就演變成了十足的厭惡。
「又是一個偽裝成天使的邪祟！去死吧！」
李諾提起雙叉，向前用力退出。
兩股黑色浪潮從黑叉尖端爆射出來，轟隆一聲砸在紫霧人影身上。
猝不及防之下，暗殺天使悶哼一聲，用紫霧凝聚牆面擋住了攻擊，沒有受到什麼實質傷害，但身體卻被黑色浪潮的巨力向後推出百米距離。
「冷靜！李諾！還記得我曾經的話嗎？不要過多的使用混沌魔法，也不要長時間使用任何與宇外永祟沾邊的法術！它們會在你無法察覺的狀態下侵蝕你的心智！」
「侵蝕我的心智侵蝕我的心智」
李諾抱住尖叉外觀的腦袋，腦子裡一片漿糊，有無數個畫面在快速播放。
他下意識地想要相信那個紫霧人影所說的話，但之前遭遇的假冒塞納蒂卻讓他難以信任任何一個天使！
「不！你在騙我！你也是假冒的！」
李諾猛然抬起雙叉，連續釋放出數股黑色浪潮。
暗殺天使有了防備，沒有像之前那般狼狽。
祂以靈活的身法在空中騰挪，輕鬆躲過了李諾的攻擊。
李諾見自己的攻擊落空，知道短時間內無法威脅到面前的人影，於是轉而收割無處不在的混沌邪祟。
只要這麼一直殺下去，他總能強悍到可以傷害到那道紫色人影的！
到了那時，被動解構的結果自會告訴他這道人影到底是不是暗殺天使！
「殺殺殺！」
李諾狀如瘋狂，肆意掃蕩邪祟。
暗殺天使本想採取強制手段讓李諾停下，但耳邊傳來的聲音讓祂打消了念頭。
「先回來吧。李諾沒有被邪祟污染。他可能是因為之前遭遇過冒牌的天使，所以才不會相信你。」
說話者是書卷天使。
暗殺天使想了想，看了眼身如旋風般的李諾，隨即轉身飛回飛旋大陸。
剛一降落，暗殺天使便問道：
「李諾怎麼了？他提到的假冒的塞納蒂是怎麼回事？」
書卷天使皺眉沉思：
「我也不清楚情況。不過，就我的理解來看，我們過去一段時間內經歷的事情，可能與李諾完全不一樣。」
書卷天使在法陣旁緩慢踱步：
「我有種預感，這並非簡單的輪迴。或者說，不是我們以往認知中的輪迴。似乎有一股來自邪祟的力量介入了輪迴，干擾了我們的認知，讓我們過去發生的事情出現了偏差。」
「那現在怎麼辦？」
書卷天使遙望在天邊掃到邪祟的黑色旋風，定了定心神說道：
「你用一個位格低語天使的分身攻擊他。只要能觸發被動解構，他自會清楚你的真實身份。」
「好。」暗殺天使對細節沒有多問，轉身離開。
兩人之時短暫交談了不到10分鐘的時間，李諾已然從千米身軀膨脹到三千米有餘。
暗殺天使凝聚了只有自己一成實力的分身，親自操控分身，集中攻擊李諾的軀幹。
「叮叮叮叮…」
分身射出的紫色刀光完全無法破開李諾的防禦，更別說對他造成什麼傷害了。
暗殺天使反覆嘗試數次，均一無所獲，反倒是讓李諾又砍殺了好幾批邪祟，體格一漲再漲。
「這樣下去不行。」暗殺天使看著即將頭頂內星空外屏障的李諾，內心漸漸焦急。
就當暗殺天使準備放棄用分身阻攔李諾的時候，一雙黑色大手從天而降，強行撕開了早就千瘡百孔的群星過濾網，讓黑洞外的星空整個暴露出來。
這雙大手的主人並非人型生物，它只是為了更好的撕開群星過濾網，而特意模擬出了手掌的形狀。
它的本體，是一個前所未見的龐大黑影。
身處內星空的暗殺天使只覺得烏雲蓋頂，所有光芒均被遮蔽。
祂廢了好些功夫，這才看清龐大黑影的完整形態。
這分明是一個體型橫跨整個杖尖座黑洞，遠比黑洞給的直徑更長的虛空尖叉。
而它變化出來的兩個手掌，僅僅只是它身上的兩根小分叉而已。
暗殺天使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快速移動視線，尋找李諾的身影。
但，為時已晚。
此時的李諾雖有三千多米的身高，但在遠比黑洞更為壯觀的虛空尖叉面前，只不過是一個螻蟻。
虛空尖叉上身出觸手一般的長叉，將李諾卷了起來，強行塞入自己體內。
「噗通..噗通..」
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響徹內星空，虛空尖叉的體型肉眼可見地迅速龐大，仿佛從李諾那裡獲取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面對如此的龐然大物，暗殺天使心底不可不免得生出一絲絲恐懼。
突然，時間定格。
萬物進入靜止狀態。
一個聲音在內星空里迴蕩：
「第三百三十三次嘗試，仿照宇外永祟的「借入未來」，讓可信之人嘗試此法。起初，此番嘗試大獲成功，可信之人戰力提升迅速，但最終因為宇外永祟可以與同類融合的特性而失敗，可信之人成為了宇外永祟的養分。」
同一時間，暗殺天使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緩慢消失，其過程和被人用橡皮擦擦掉一樣。
再回想一遍剛才聽到的聲音，暗殺天使雙眼發愣，呢喃道：
「范雅娜…怎麼會是范雅娜的聲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告訴祂答案。
內外星空的一切都在被擦除。
包括遠比黑洞更加雄偉的虛空尖叉，包括在內星空里遊蕩的邪祟。
唯一的例外只有被虛空尖叉融入體內的李諾。
李諾明明感覺到自己被虛空尖叉體內的無數個口器撕成了碎片，分食殆盡。
但一睜眼，他卻發現自己回到了那片象徵著幻象再度重置的星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