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編雙草鞋（二）

  山洞這邊，阮小淇並不知道山下火堆邊的談話。

  做完簡單的清洗，她左右巡視一圈確定山洞裡面沒有其他人之後，將山洞平台上那個略有異味的小木桶搬進山洞隱秘的角落裡，解決完生理問題後又皺著鼻子將桶放回原處。然後再舀水將手乾乾淨淨地洗了兩遍，阮小淇又窩回了乾草堆。

  她手上再次捏了幾根乾草，小臉皺巴巴的，頗有些仇大苦深的意味在。她正在進行頭腦風暴，努力思考怎樣才能讓手中的草變成草鞋。

  舒一進山洞就看到少女對著幹草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奇怪，哪怕是年輕亞獸人也總是會有千奇百怪的想法，就和獸人崽子一樣。只不過亞獸人多嬌氣，所以看上去沒那麼鬧騰。但眼前這個被晟撿回來的崽子，舒在心裡嘆氣，實在太瘦弱了，小小一團，身上都沒掛多少肉，不知道之前的寒季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淇，我來給你送黃漿果。」

  「啊，」阮小淇這才意識到又有人過來，雖然不知道剛用過飯怎麼就有人上來，但見到是舒，她還是揚起笑臉打招呼，「舒！」

  這是她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而且又是年長的同性，所以倍感親切。她現在了解到的大部分關於這個世界的常識，都是從舒這裡打探到的，包括語言的學習。說起語言，一開始意識到語言不通的時候，她害怕極了，生怕被視為異類驅逐或者遭遇其他更恐怖的懲罰，畢竟原始社會是眾所周知的落後愚昧。幸好這些糟糕的預想都沒有變成現實，舒他們並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反而會照顧她聽不懂而有意多用肢體語言，也會放慢語速耐心教她。阮小淇不知道這背後的原因，但她秉持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也帶有一些鴕鳥的心態在，並不想去深究，只想努力先活下去，然後，儘可能活得好一點。

  於是，阮小淇咽下沒什麼味道的黃漿果，舉著從身下抽出來的乾草，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舒：「舒，我想要長長的乾草。」一邊還用胳膊左右比劃，努力向舒傳達自己的意思。

  然後就收穫到了舒眉目帶笑的點頭，和天暗時分捧著大大一捆枝葉回來的晟。

  「淇，你要的搭窩草。」晟將懷裡抱著的新鮮枝葉放在乾草堆附近，「你是想把窩鋪得再厚一點嗎？」說著拿出幾根枝條比劃著名放在乾草堆上。

  阮小淇連忙伸手制止，但又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她現在習得的獸世詞彙還不足以支撐太過複雜的句子。好在晟沒有在意這個，確認阮小淇不用他的幫忙就沒再多動作。只是後退幾步，然後過一瞬，一米九幾的男人已經被幾乎等高的壯碩灰狼取代，琥珀色的眼睛注視著少女，沒見到異樣，便安靜地半趴下，用舌頭梳理自己的皮毛。

  事實上阮小淇內心並不如她表現的那麼平靜，儘管不是第一天看大活人變大活獸，但短時間內還是很難適應。而且遠超地球動物的巨獸體型帶來的壓迫感也是不容忽視的，畢竟一開始半人高的幼狼都能嚇得她全身僵硬。現在還能活動自如，只是因為這些天來的經歷，能夠讓她確認灰狼不會傷害她，所以才慢慢習慣和巨獸同處一個空間裡。

  阮小淇悄悄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直的手腳，然後靠近晟帶回來的枝葉堆。這些草枝看上去還很新鮮，應該是現摘的，顏色是淺綠的，尖端還帶著芽。阮小淇扯出一根，掰扯一番測試韌性和柔軟度，又伸腳比劃了一下長度，滿意地點點頭。只是現在天色已經全黑，雖然放在現代應該才七八點的樣子，正是人類一天活動的高峰期。但在原始社會照明條件下，此時只有傾瀉的月光才讓山洞內不至於完全漆黑，著實幹不了什麼事情。

  阮小淇不明白為什麼獸人們明明已經會人工取火，但卻不在山洞裡架火堆照明取暖，也不明白為什麼每晚守著自己睡覺的是各種方面都應該算是異性的晟，但暫時沒打算去問，語言不通的障礙也不足以支撐她去問這麼複雜的東西，到點了她就老實地回到乾草堆里準備睡覺。只是在閉眼之前，看著其實看不清的山洞頂，低不可聞地說了一句：「晚安。」

  趴在乾草堆不遠處的灰狼耳朵動了動，沒有說話。

  但其實，當然沒那麼快就真的睡著。現代人的陰間作息一時間還是不能調整過來，阮小淇每天晚上入睡前都得醞釀好久才會有睡意。最開始幾天都是很多亂七八糟的對獸世的各種揣測和自己處境的擔憂，這兩天緩過勁來，也確認自己所處的環境比較安全，大半時間就都在努力回想之前從短視頻裡面看到的做草鞋視頻，構思怎麼依葫蘆畫瓢搞雙草鞋出來，然後走出山洞，真正從自己的視角去認識這個世界，再想辦法改善自己的生活。編草鞋的話，先要比劃著名圍出一個合適大小的框架，然後用手腳一起固定，再用四股編的方法依次加入草葉……

  想著想著，少女的呼吸漸漸平穩，進入夢鄉。

  ……

  第二天，阮小淇醒來的時候，山洞裡面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草堆邊放著和前幾天大差不差的食物，果子和烤肉。

  阮小淇起來伸了個舒服的懶腰，解決生理問題和簡單洗漱之後，開始吃今日份果子——小白果，一種口感脆脆的，但沒什麼味道的果子。味如嚼蠟般吃了幾個果子，用葉子擦擦手，把食物殘渣用葉子包好，放到山洞口。她就折返回來走向那堆淺綠色的枝葉，正式開始為自己的草鞋計劃奮鬥。

  所以當舒和怡再次帶著新的食物來山洞探望阮小淇的時候，就見到嬌小的亞獸人少女一臉認真地以一個畸形的姿勢坐在草堆邊，纖細的腿腳上纏著枝葉，兩隻胳膊不停動作下枝葉跟著上下翻飛，中間夾著的扁狀長條物體隨之發生變化。

  當感覺到光線被遮擋的時候，阮小淇才發現她們。於是停下了手頭的動作，但仍舊維持著這個奇怪的姿勢，只是抬頭沖她們笑：「舒！怡！」

  「淇，你這是在做什麼？」怡跟著舒一起隨意坐下，好奇地問道。舒把手裡裝著食物的葉子放在地上，對問題的答案也有些興趣。

  「我在做草鞋，」阮小淇有些底氣不足地補充，「但不確定能不能做成。」畢竟除了短視頻提供的經驗，她對此一無所知。只是現實條件所迫，這成了目前急需的東西——反正她是完全不敢在這樣的原始叢林裡赤腳走出這個山洞平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