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提煉精鹽（一）

  十天後，烏雲沉沉，大雨如注，白天和黑夜的界限變得模糊。

  大雨覆蓋下的森林更加幽深，從高處遠遠望去，好似深淵巨獸張開了大嘴，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眾多野獸都被雨困住，避在暗處蟄伏。聚居於山谷中的獸人，也不例外。

  山洞內，柴火的噼啪聲和熱水沸騰的咕嘟聲此起彼伏，陣陣鮮美的肉香從不停被頂動的鍋蓋縫隙中溢出。

  阮小淇守在火坑旁，聞著香味咽口水，計算著時間拿小塊獸皮包住把手將鍋蓋一把掀開，濃郁的香氣成白霧狀撲鼻而來，都快要將她整個人都醃入味兒了。晃晃腦袋，把鍋蓋倒放在旁邊，往鍋里撒了一把綠色，用木製的長柄湯勺翻動兩下，繼續熬煮。直到切成段的綠葉變色，再往裡撒上一把青色的鹽巴，攪和均勻後，舀起一勺，輕吹幾下，抿一口試味。砸吧砸吧嘴，感覺鹹淡正合適，就用兩根筆直的短樹枝熟練地分別夾起一小塊肉和蘑菇放在碗裡試味，嘗著都差不多了，才一邊拿碗盛湯，一邊揚聲喊道：「湯好啦！可以開飯啦！」

  在洞口進用自己晚食的晟聞言低吼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加快速度吃完最後幾口肉，探出洞口用雨水仔細沖乾淨自己身上的腥味，這才化成人形大步走向山洞中間的火坑。

  阮小淇已經舀了兩碗湯出來，正迫不及待地不顧燙喝了一大口，一邊斯哈斯哈一邊發出滿足的喟嘆。看到晟走過來，招呼他：「快來吃，蘑菇燉咕咕獸，湯可鮮了！」

  晟依言端起碗喝湯，卻如牛飲一般，一個大海碗的湯眨眼功夫就喝乾淨了，就連裡面的肉塊，都連帶骨頭一起消失了，甚至不見他咀嚼幾下。儘管這兩天已經習慣了年輕獸人囫圇吞棗的飲食方式，但看著自己幾乎沒動一樣的湯碗和對方已經乾乾淨淨的空碗，阮小淇眼角還是抽了抽。

  然後注意到對方還在滴水的頭髮，哪怕知道獸人身體強健，阮小淇還是催促著讓他趕緊拿獸皮將頭髮擦乾。見他沒有反駁或拖延，乖乖拿獸皮擦拭滿頭的水珠，這才滿意地給他滿上第二碗湯。然後就看到某個獸人仍舊幾口乾完，實在沒忍住發問：「你吃這麼快，嘗出味來了嗎？」

  「當然，蘑菇燉咕咕獸很好吃。」晟放下碗回答。

  阮小淇合理懷疑對方只是在敷衍她，這樣牛嚼牡丹地吃東西，哪能品鑑美味啊。撇撇嘴，阮小淇繼續自己享用美食。美食都是要細嚼慢咽才能品出滋味的！

  這裡的咕咕獸就是地球的雞，只不過體型更大，羽毛也更華麗，還能飛，雖然飛不蠻高就是了。由於經常在山林里運動，肉質口感都比阮小淇之前吃過的要好。配上新鮮採摘的蘑菇，就是現代的名菜小雞燉蘑菇了。雖然阮小淇還是沒有找到除鹽巴之外的調料品，但通過晟從部落的雄性亞獸人那裡，阮小淇交換得到了大蒜苗！放進這一鍋里就是絕配！蒜頭和咕咕獸肉一起翻炒可以去腥味，蒜葉最後入鍋給湯再添幾分風味。這一鍋，香的嘞！

  今晚沒有再烤肉，石鍋里燉了一整隻咕咕獸，阮小淇才吃了三分之一就不停打嗝，不得不鳴金收兵，剩下的一大鍋自然又都被晟包圓。阮小淇一邊小口喝水止嗝一邊偷偷看向男人結實的小腹，入目所見是線條硬朗的八塊腹肌，甚至不見吃多了凸起的現象，完全無法想像這裡是怎麼像個無底洞一樣吞吃了那麼多東西的。

  想不明白，就沒有再想。阮小淇止了嗝，一邊揉著肚子在山洞裡前後走動消食，一邊看向山洞外面還沒停歇的雨，再次問道：「這一連下了幾天的雨，舒和怡她們應該都還好吧？」

  這雨也是說來就來，來了就連下了三天，只中間短暫停歇過幾次。幸好之前阮小淇未雨綢繆，提前碼夠了足夠的乾柴，在看到外面灶台排煙效果還行後，又催著晟在山洞內也挖了一個差不多的火坑，此時才不用為了雨天烹飪而發愁。只是總會有些擔心那邊好像全無準備的舒和怡，早知道之前就多和他們提兩嘴了，現在只能隔空問兩句空擔心。

  「她們沒事的，茂和銘會把她們照顧好。」晟不厭其煩地回答這個阮小淇已經連問了三天的問題。

  男人總是毫不猶豫的肯定回答讓阮小淇覺得安心，只是看著綿綿不盡的雨幕，覺得有些心煩：「這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晟順著她的話也往山洞外看去，低聲安慰：「雨季不會太久。」

  阮小淇知道這也不是他們能夠改變的事情，噘噘嘴沒再說話。看著晟收拾完她吃剩的食物殘渣，雙手將石鍋從火坑上提起拿到外面去沖洗。沒有石鍋的遮掩，火堆頓時大亮，驅散了一室的黑暗和潮意。

  晟洗好鍋回來，將它靠邊放好。撥弄了兩下火堆，往裡添了把柴讓火燒得更旺。雨天潮濕，晚上點著火堆能讓亞獸人睡得舒服些。

  拍拍自己的肚子，感覺自己消食消的差不多了，阮小淇就著晟提前給她打好的水洗漱完，爬上了床。

  上床了卻還是睡不著，想起之前跟著晟去和那個棕黃頭髮的雄性亞獸人換東西的情形。當時是阮小淇想豐富自己的伙食，聽舒和怡說雄性亞獸人經常會採集各種野草飽腹，這才想去看看能不能從他們那裡獲取更多食物種類。

  這一趟果然沒有白走，雄性亞獸人因為沒有獸形，人形只能偶爾狩獵到小型獵物，又不像雌性亞獸人有雄性獸人供養，所以需要尋覓多種食物為生。她和晟找過去的時候，對方就一口氣拿出了七八條黃瓜，一大捆莧菜和空心菜，還有一小把大蒜葉。然後他們這邊就用四分之一只長耳獸肉，和對面進行了交換。當時那個雄性亞獸人都愣住了，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然後再笑得眉不見眼地和他們說以後還想換再去找他。

  阮小淇也不是不知道這個交易放在這裡來說虧大發了，但是她當時看到那幾樣東西根本就挪不開眼。拍黃瓜、水煮莧菜、蒜蓉空心菜，都是她的心頭好，大蒜葉也是重要的調味品。晟又是個萬事只要她高興的，見她那歡喜的模樣就果斷和對面交換了。

  換就換了，只要晟不介意，她這個既得利益者就不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回想這幾天吃過的美味，阮小淇還有點回味無窮。她雖然不是素食主義者，但比起葷菜，還是更愛各種素菜。所以這些天天天都能有一大碗綠色蔬菜，吃得比之前更歡實。就是到今天這頓蘑菇為止，本就不豐盛的存貨就都告罄了，唉。

  雨快點停就好了，雨停了不管是自己出去找，還是再去和那個雄性亞獸人交換，自己都能再吃上這些美味。

  「晟，等什麼時候雨停了，我們再去找那個雄性亞獸人換點蔬菜吃好不好？」阮小淇一邊撫摸著湊到自己身邊的巨大狼頭，一邊撒嬌般地問。

  「好。」已經化成巨型灰狼的晟趴在阮小淇身邊，愜意地享受著少女的親近，眼神寵溺地看著她。

  阮小淇得到滿意的答案，又擼夠了毛茸茸，心滿意足地躺下。閉上眼睛和晟說完晚安後，她就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慢慢睡著了。睡夢裡還在咂吧嘴，不知是夢到什麼好吃的了。

  ……

  後半夜，雨終於不再下。

  天將亮的時候，烏雲漸漸散去，雨後的空氣中仍舊瀰漫著水汽，帶著泥土的芬芳。終於，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露出柔和的光暈，落進茂密森林的縫隙、掉入潺潺流動的溪水、灑向不再空曠的山洞。

  不大不小的山洞裡，入洞口不遠的地方，左右兩側都緊靠山壁整齊堆放了許多乾柴。再往裡便是一個燃著火堆的火坑，兩邊陳列著錯落擺放了扁筐、籃子等物什的高大木架。最深處，一側的角落裡碼放著四個帶蓋子的大藤箱，另一側則是一張巨大的床。小小的人類少女蜷縮在床上睡得正香，床邊守著她的巨狼。

  當陽光將洞口照亮的時候，巨型灰狼抖了抖耳朵，睜開了眼。溫柔凝望了床上的少女良久，才轉身向山洞外走去，厚實的爪墊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