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2024-08-22 22:46:25 作者: 三生糖
  第75章

  病嬌將軍的小通房(重生)/三生糖/晉江文學城首發

  第七十五章

  十月春獵, 容珺不想雲嬈參與其中。Google搜索

  她有孕在身,即便到了圍場也騎不得馬, 只能待在營地。

  明帝原本不同意容珺的請求, 聽聞雲嬈有喜之後,倒是挑了下眉,看著他, 意味深長的笑了下:「如今兩人成親不過一個月, 這麼快就有喜了?」

  容珺笑而不語,明帝略微思量了下, 終是答應他的請求。

  太子與太后相繼病倒, 就連何國舅都被下獄抄家, 朝廷局勢風波迭起、動盪不安,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何皇后之前放出的廢太子傳聞, 終在此時發酵沸騰到極致, 越來越多大臣質疑太子根本就不是病重,而是被明帝幽禁起來。

  太子若沒了,儲君之位便要換人, 眼前最得明帝喜愛的就陸君平一個。

  眾皇子及其背後母家勢力, 自然不會坐勢不管。

  何國舅入獄, 何家被抄之後, 越來越多人提出質疑, 且都是三代老臣,這些都是平時看似中立, 實際上卻與何家交好的。

  縱是明帝大權在握, 也難抵這麼多朝臣的質疑, 最後終於不得不在秋獵前夕,將太子放出來, 於眾人眼前亮相。

  太子氣色看起來的確大不如前,面白如紙,眼角帶血,甚至走幾步路就開始捂著心口直喘。

  何皇后見到他這模樣,險些暈死過去。

  她早就知道明帝心狠心辣,卻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對太子下手。

  太子被幽禁前,分明身強體壯,若不是被餵了慢性毒.藥,何致於此?

  偏偏太醫院的人都像是被封過口般,無論叫哪個太醫來診脈,皆說此為太子先前大病一場留下的病根,待日後仔細調養便無大礙。

  「滕兒,你父皇、你父皇到底都餵你吃了些什麼?」

  何皇后以前雖對太子嚴苛,但他到底是她的親生骨肉。

  太子唇色微暗,唇角發青,聽見何皇后的話,沉默許久,半晌,終有氣無力地開口:「母后,兒臣想活著,皇位不如就──」

  「你在說什麼胡話?

  !」

  何皇后立刻打斷,「你以為你不爭最後就能活嗎?

  不,這些年來本宮與溫昭昭早已撕破臉,要是陸君平坐上大位,不論是你我或是何家都難逃一死。」

  太子手背青筋暴起,嘲諷地勾起嘴角,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是,母后這些年來造孽,卻都要兒臣與何家來承擔。」

  太子說,「若不是你害死了溫貴妃的兩個兒子,害死了陸君平的生母,兒臣又豈會有今日?」

  何皇后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這些事,她一直都隱藏得很好,甚至從未告訴過太子,他為何會突然知曉?

  「本宮是為了自己麼?

  本宮若不是為了你與何家──」

  「呵。」

  太子突然冷笑。

  何皇后一怔,覺得太子不可理喻,卻仍耐心道:「你別擔心,很快。」

  她放輕聲音:「很快你的父皇便再不能折磨你了。」

  太子神色懨懨,也不知幽禁其間究竟都受了什麼折磨,兀自喃喃低語:「兒臣真的累了。」

  何皇后看得出來太子鬥志全消,再次召長公主進宮。

  顧太后如今昏迷不醒,江平王是個肆意的主,從來不摻與這些事,長公主早就被走投無路,別無他法,只能選擇與何家連手。

  —

  何家的確想在此次秋獵時向明帝下手,並且在長公主的幫助下,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

  秋獵隨行人數眾多,不止有後宮妃嬪,還有眾皇子公主及大臣,圍場上,除了有平時守護明帝安危的禁軍及錦衣衛外,更有容珺親自帶領的三千士兵。

  這與何皇后一開始所想的並不一樣,歷年來明帝秋獵時,只會帶禁軍及錦衣衛,從來沒帶過這麼多士兵隨行。

  然,此時何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好在何皇后多留一手,早在一個月前便令人在明帝素日裡燃的龍涎香中下毒,一個月後,明帝身子顯然虛弱不少,遇上刺客幾乎無自保能力。


  只要在秋獵上趁其不意,取下明帝性命,到時長公主便會跳出來主持大舉,暫命太子監國,到時再與正從邊關趕回來少數何家軍裡應外合,溫岑兩家也拿他們沒轍。

  卻不想,明帝雖在圍場狩獵時如意料中落單了,刺客行刺時卻被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士兵們團團圍繞,連明帝一根頭髮都沒碰到便宣告失敗。

  何家意圖於秋獵進行刺殺,準備謀反,人證物證俱在,回城之後,太子還被人告發謀.逆,在東宮搜出龍袍和龍冠,百口莫辯。

  這一次,明帝卻不再從輕放落,不止直接廢除太子之位,將他圈禁冷宮之中,此次就連何家旁支也難逃其咎,全都下了大獄,按大凌律例,於三日午後滿門抄斬。

  朝臣詫異,御史勸戒,明帝卻直接拿出太子行宮唆使死士的證據,直言太子非頭一次有謀反之心,才不得不痛定思痛,做下廢太子之舉。

  明帝此舉可說打得何家措手不及,並且網羅罪證的速度,幾乎與之前行宮行刺一案,如出一轍,顯然是有備而來。

  何皇后看著眼前賜下的匕首、毒酒與白綾,難以相信明帝放太子出來,居然是以退為進,好將何家一網打盡。

  何家謀反,平時與何皇后交往親密的女眷難逃其咎,全都被打入叛賊名單,近日頻繁進出鳳儀宮的長公主亦不例外。

  榮國公被降為榮安侯之日,一連大病幾日,好不容易養好病,侯府中卻再次湧進一排又一排的錦衣衛,比當日捉捕容子揚的陣仗有過之而無不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公主藐視皇威浩蕩,與廢后何氏結黨營私,意圖謀反,朕念手足之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賜於碧山寺削髮為尼。」

  「其駙馬榮安侯輔佐無方,褫奪封號,貶為平民;其長子容子玉護駕有功,功過相抵,按大凌律例,當承襲其父爵位,封為榮安侯;其次子容子揚流放邊疆為奴,終生不得返京;其長女容穗穗褫奪郡主封號,貶為平民。」

  榮安侯聞言大驚失色,久久不能言語。

  容穗穗更是不相信母親會犯下這種胡塗事。

  可這道聖旨為皇上身邊的大太監陳公公親自宣讀,饒是他們想自欺欺人也無法。

  容翊,也就是前榮安侯,終於在長公主即將被錦衣衛帶走時,難以置信地來到她面前:「永寧,你為何如此想不開?

  我不是說了,再給我一點時間,子玉他向來孝順,早晚會聽我的話,想方設法將子揚救出來的,你為什麼就是要一意孤行?」

  長公主看著他,要笑不笑地問:「容郎是不是早就知道,當年盛雲曦之所以下獄並非意外,而是人為?」

  容翊眼神有一瞬閃爍。

  長公主不發一語,一巴掌朝他臉上摑去,容翊身形不穩,直往樑柱撞去,待被容穗穗扶起,偌大的榮安侯府空空蕩蕩,長公主及成群的錦衣衛早已遠去。

  明帝雷霆手段處置太子及何皇后,何家滿門抄斬,一夕血流成河,本就叫不少人看得心驚膽跳。

  今日長公主被賜削髮為尼,容家除了容珺一人之外,不是流放邊疆,就是被貶為平民,更是讓所有人都摸不清明帝心思。

  一時之間不懂皇上到底是對容家網開一面,還是看在他是駙馬的份上,才對容珺網開一面。

  「我說應該是容大將軍這麼多年來,為我大凌出生入死,戰功彪炳,皇上肯定是看在容將軍為我大凌流下的血汗才會網開一面。」

  「依我看,應該是容將軍既為七皇子義兄,又是五公主的駙馬,有他們兩位為他求情的關係,才會有此殊榮。」

  保德大街,五芳齋前,眾人議論紛紛。

  「蘇兄這麼說就不對了,為何容將軍就一定是得靠別人?」

  「我哪裡說錯了?

  否則……」

  原本停在五芳齋旁不遠處,雕紋精緻氣派的梨木馬車,裡頭的人撩開車簾,接過小廝手上,刻有五芳齋字樣的食盒之後,緩緩起行。

  隨著馬車前行,爭論聲逐漸轉小。

  就在不久前,榮安侯府迎來聖旨時,雲嬈的公主府也迎了來一道聖旨,雖然與長公主那道不同,卻也說了容珺承襲爵位的事。

  兩人此時正準備進宮面聖,親自謝恩,馬車行進半路,即將經過五芳齋時,雲嬈忽然嘴饞,隨口說想吃糖蒸酥酪及桂花糖藕,容珺便讓人停下,進五芳齋排隊買甜食。


  保德大街為京城最為繁華熱鬧街道,街上不只有金飾店,還有著各式各樣的布莊酒樓、茶樓、甜品鋪子,其中最為出名的甜食鋪便是五芳齋,五芳齋的甜食不止深刻達官顯貴喜愛,就連宮裡的貴妃娘娘都愛吃,慕名而來之人多不可數,每日皆門庭若市,大排長龍。

  雲嬈沒想到自己不過隨口一提,容珺就真叫人下車去馬,都還沒吃到糖蒸酥酪和桂花糖藕,就覺得嘴裡心裡都甜滋滋的。

  等待期間,聽見眾人的議論,雲嬈不由得笑問:「容大將軍覺得呢?」

  少女一身精緻宮裝,背倚靠墊,唇角微揚,兩側的小梨渦若隱若現,笑容甜軟,連帶著聲音都香甜。

  容珺低垂著眉眼,鴉羽般的長睫在臉上投落出淺淺陰影,他的睫毛很長,在眼尾勾起撩人的弧度,玉琢般的臉龐揚著一貫的溫柔笑意。

  他淡淡的嗯了聲,一邊打開食盒,一邊輕笑:「自然是五公主為我求情,才有此殊榮。」

  如玉竹似的手指端起食盒裡的糖蒸酥酪及木匙,輕輕舀起一匙,湊到雲嬈唇前。

  雲嬈被他的回答給逗笑,正要伸手接過,容珺卻將手裡的糖蒸酥酪往前一塞:「吃。」

  自從兩人成親之後,雲嬈早就被投餵習慣,也不矯情,笑眼彎彎地張嘴。

  甜甜的奶香在嘴中迅速蔓延開來,又香又甜又涼,直從舌尖甜到心頭。

  容珺目光柔柔地攏著她:「好吃麼?」

  雲嬈嘴角不受控制的輕揚,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唇邊儘是甜軟的笑:「嗯。」

  容珺凝著她的杏眸,眉眼間儘是溫軟,很快又餵了一口。

  兩人進宮謝恩時,沒想到陸君平恰好也在。

  太子剛廢,明帝未免夜長夢多,今日一早便命禮部的人準備冊立儲君一事,以穩民心定政局。

  由於再過一個月便是陸君平及溫瀾清的成親的日子,禮部挑選的吉日,原是在兩人大婚之後,明帝卻不甚滿意。

  皇子與太子之間的禮制不同,若是陸君平受封為太子,禮部這些時日子的準備可說全廢了,得從頭再來,會這般安排也不是沒有道理。

  偏偏明帝一旦決定的事,就不容置喙,禮部無法,只能認命接旨,一邊如火如荼的忙著大子登基大典,一邊欲哭無淚的重新準備太子與太子妃的大婚。

  陸君平被明帝召進宮來,便是為了此事。

  明帝這幾日被何皇后及長公主氣得不輕,夜裡翻來覆去的沒睡好,染了風寒,臉色雖然差了些,提起陸君平即將冊立為太子一事,依舊難掩眉間喜色。

  「兒臣多謝父皇,兒臣立刻就到翊坤宮告知母妃如此大喜之事!」

  明帝笑:「你母妃那,朕昨日便和她說了。」

  如今後位懸空,明帝本將一併將溫貴妃扶上皇后之位,可惜禮部已經為了陸君平的事,忙得焦頭爛額,要是再多個立後大典,禮部怕是要集體自盡。

  雲嬈與容珺進來時已經謝過禮,明帝目光來到兩人身上,淡笑道:「容愛卿如今成了榮安侯,可已想好,是要繼續住在公主府呢,還是回去原本的榮安侯府?」

  容珺垂首:「公主在哪,臣就在哪。」

  簡單的八個字,就讓雲嬈的心都化了。

  明帝對他的回答顯然很是滿意,撫掌大笑:「好好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三人離宮時,恰好都是要到相府,陸君平索性與兩人同乘一車。

  就在馬車離宮久,剛準備彎起小道,避開御街上的人潮時,忽地被人攔下。

  容珺與陸君平對看一眼,沉聲問道:「此為五公主座駕,何人如此大膽攔駕?」

  車簾外傳來雲笙的聲音:「回將軍,是一對做平民裝扮的夫婦……」

  雲笙還沒說完,就被另一道略微狙獷的男聲打斷:「小人妻子即將臨盆,求貴人大發慈悲送她到臨近醫館。」

  雲嬈怔了下,欲要開口,容珺卻淡淡笑道:「雲笙,你親自將人送到最近的醫館。」

  「內人已經痛得走不動,求貴人大發慈悲──」

  外頭那人的話還未落,容珺卻已不理會他,吩咐馬夫繼續前行。

  陸君平意味不明的冷笑了聲,撩車窗簾,看著站在雲笙身旁的那對夫婦,眸色冰冷。

  「看來還是有人記得二十年前的事。」


  容珺嗯了聲,微微笑著,忽然問:「長公主離京了?」

  陸君平搖扇搖頭:「她畢竟是長公主,還是皇上的嫡親姐姐,該有的禮數還是得做足,如今正在大慈恩寺削髮,明日才會離京。」

  雲嬈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安靜乖巧的看著容珺,有些疑惑的問:「其實不遠處就有一間醫館,剛才順手送那婦人一程也無大礙。」

  容珺像是想起什麼,溫柔的鳳眸驟然湧起複雜且痛苦的情緒。

  陸君平默默甩開摺扇,擋住臉:「我就不該上這個馬車。」

  「?」

  雲嬈困惑的看了他一眼。

  「子玉和五妹儘管當我不在。」

  「……」

  雲嬈哭笑不得,還不知道陸君平到底是在演哪出,就被容珺撈進懷中,緊緊抱住。

  「怎、怎麼了?」

  陸君平還在車上,就坐在兩人對面,雲嬈雙頰飛快地紅了起來。

  容珺卻旁若無人,將人抱上自己強健的大腿,雲嬈下巴被迫抵.在他的肩窩,兩人以密不可分的姿態靠在一塊。

  雲嬈又羞又急:「到底怎麼了?」

  容珺臉埋在她的頸肩,低沉的嗓音微悶:「嬈兒可會覺得方才我不近人情?」

  雲嬈再不懂,也察覺到他情緒明顯不對,沉默片刻,搖頭笑道:「怎麼會呢?

  我與他們非親非故,順手相助是好意,拒之不理亦在情理之中。」

  「更何況,我們根本不知來人身份,七哥也在我們馬車上,說不定是想刺殺七哥的刺客所偽裝的也有可能,子玉哥哥只是小心為上,何來不近人情?」

  「……」說就說,為什麼要扯到他身上?

  陸君平雖然用摺扇擋著臉,卻也十分禮貌的閉上雙眸,只是聽見雲嬈的話,仍是忍不住在心中抱怨一二。

  雲嬈本就容易害羞,如今馬車內還有旁人,可說不自在極了,不止臉紅,就連耳根都開始發熱。

  容珺似是察覺到她的不安,將她從腿上抱了下來:「以後不管是誰來攔你的馬車,無論是什麼藉口,都不要讓他們上車。」

  他看著她的鳳眸雖然冷靜,卻充滿渴求與不安,聲音雖然平靜,卻充滿嚴肅。

  就好像,這是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

  雲嬈遲疑片刻,點頭答應他,不再多問。

  直到兩人在相府用完晚膳,回到自己府邸,兩人都沐浴更衣完畢,雲嬈才再度追問此事。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夜涼如水。

  容珺一開始並不想細說此事,雲嬈卻抱著他的手臂撒嬌:「你不說,要是哪天我一時心軟,忘了你的話讓人上馬車了呢?」

  他呼吸一窒,立刻將人攬進懷中,垂首尋找起她的唇。

  雲嬈回仰,乖巧地回親著他,似是想平復他驀然湧起的不安。

  對,不安,容珺很少在人前顯露這般脆弱的一面。

  雲嬈隱約覺得,今日之事,必定和容珺的身世脫離不了關係。

  陸君平在馬車上說的那句「看來還是有人記得二十年前的事」,在她腦中迴響著。

  她像是想到什麼,心一點一點的揪了起來。

  兩人僅是淺嘗輒止的親昵,唇齒分離之後,她雙頰緋緋,目光微亂的看著他,有些不確定地問:「是,是和娘有關嗎?」

  她口中指的娘,自然是容珺早逝的母親。

  容珺垂眸,忽然又扶住她的後腦勺,碾轉地吻了一會兒,才又將她鬆開。

  「嗯。」

  他溫熱的薄唇在她唇瓣上輕輕摩挲,「當年我娘是被人逼死的。」

  雲嬈眼瞳驟縮。

  二十年前,容珺的祖父還在,祖父為文官之首,當朝丞相,官居正一品,功勳非凡,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容家當時可說風光無限。

  卻也因為祖父受深先帝重用,深受百姓愛戴,以至於功高蓋主,引來年輕明帝的忌憚。

  他的祖父是個純臣,公正不阿,一心為國,卻是晚景淒涼,不止下了大獄,還差點株連九族。

  容相一心為國,卻被人誣陷通敵叛國,他的門生們自然不信,竭盡全力為他請命,想盡辦法證實他的清白。


  祖父身陷囹圄,當時容珺的父親,容翊,為了救容相及容氏一族,整天忙得焦頭爛額。

  當時的容珺已經六歲,他從小接受良好教育,一直相信人性本善,直到有一日,他陪著母親到大慈恩寺燒香,祈求神佛助容家早日度過難關,回程被一名即將臨盆的婦人攔下馬車。

  容母心善,見婦人衣著不俗,身邊也跟著一個小婢女,便命人將她扶上馬車,欲載她回城內,將人送到醫館。

  沒想到婦人在途中就出了事,一屍兩命。

  事發之後,容母才知道,婦人來頭一點也不小,正是江北王去年才剛迎進府的側妃,她不止是江北王的側妃,也是繼後何氏的表妹。

  江北王側妃無緣無故死在容家馬車上,容母不止難辭其咎還百口莫辯,顧太后震怒,何家亦憤怒難當,當晚容母便被下了大獄。

  容珺說到這,忽然停住,捂著臉,微啞的聲音飽含痛苦:「嬈兒抱歉,接下來的事,我不想說了。」

  他說不下去了。

  他不想再回想當初容府的慘狀,不想再回想母親是如何被逼得一退再退,最後終於絕望地選擇懸樑自盡。

  雲嬈心疼的將人擁住,就著在他懷中的姿勢,跪坐起身,雙手捧起他的臉,難得的主動含住他的嘴唇。

  她的唇又軟,又甜,又酥,溫柔輾轉廝磨,勾得人魄兒都要飛了。

  容珺怔了怔,眼中欲色漸濃,卻很快就回過神來,制止她。

  「待會兒要是叫水,我可要被張媽媽念上半天。」

  他喉結滾動了下,嗓音嘶啞得厲害,聽得人耳根酥酥麻麻。

  雲嬈卻是側過頭,繼續親吻他,濃密卷翹的眼睫不停地撲閃。

  —

  翌日,容珺果然如他所言,被張媽媽苦口婆心地勸了將近半個小時:「公子,不是老奴要說您,可是公主如今有孕還不足三個月,您就算再如何不能忍,也不能、也不能這麼折騰人。

  居然一夜足足叫了四、五次水,這、這要是公主腹里的小皇孫有個萬一該如何是好!」

  張媽媽是容珺母親的陪嫁丫鬟,又是從小跟著他到江南,對他無微不至,茹苦含辛的拉拔著他長大的,容珺一向尊敬她。

  如今被她這般嘮叨,也只能暫且受下。

  最後還是雲嬈過意不去,上前制止了張媽媽,容珺才得以解救。

  「公主,您不能太寵駙馬,您這樣他會得寸進尺的。」

  沒想到離去前,張媽媽又開口,「要不如,三個月前,你們暫且先分房吧?」

  容珺:「……」

  想都別想。

  —

  雲嬈與容珺雙雙重活一世,有些事雖然不一樣了,有些事卻依舊無可避免的發生。

  就在陸君平順利完成冊封儲君大典,迎娶溫瀾清為太子妃不久,邊關卻傳來八百里加急戰報。

  加急戰報依舊是在夜深人靜時傳入京,五公府的大門府邸半夜被人敲響,雲笙來到外間,大聲稟報:「將軍,邊關告急,皇上派陳公公親自過來接您進宮了,請您趕緊整裝更衣!」

  雲嬈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間,聽見雲笙的話,渾身血都涼了。

  她記得自己被逼著投井的那日也是這樣的,她原本窩在容珺懷中睡著,深夜時忽然有人急敲國公府大門,容珺連跟她多說兩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宮裡的人帶走了。

  容珺也記得此事,這一件,他卻是不管雲笙催促,先將她攬進懷中,低頭輕啄她的眉眼,溫聲哄道:「嬈兒,我待會兒就讓人準備馬車,離京期間,你便住相府,如此我才能安心上前線。」

  這一世她早就不是他身邊的小通房,就算待在自己府邸也不會出事,她並不擔心自己,她只擔心他。

  「你如今再不能提戰戟,上了戰場該如何是好?」

  雲嬈六神無主,甚至忍不住緊緊抱住他,任性地低泣道:「我也要跟你去。」

  容珺哭笑不得:「別擔心,如今我雖槓不起戰戟,卻仍提得起刀劍,你好好在相府養胎,我儘量在孩子出生前──」

  雲嬈突然淚眼汪汪的捂住他的嘴:「別說,不吉利。」

  容珺心疼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想在離京前將人哄好,雲笙的聲音卻再次響起,他有些崩潰的大吼:「將軍求求了,這可是急召啊!您若再不出來,陳公公就要當您抗旨了!」


  雲嬈雖然擔心害怕極了,卻也知道這件事由不得她任性。

  容珺很快就換上一身利落常服,離府前,他卻又忍不住回頭,將雲嬈拽進懷中,低頭給了她一個深吻。

  他親了親她的耳朵,低聲道:「等我回來。」

  就在容珺離去不久,雲嬈見夜已深,打算明日再前往相府時,岑煊卻獨自駕馬趕了過來。

  「知知,」岑煊說,「容子玉臨走前,托人捎信給我,我來接你回家了。」

  雲嬈出嫁前,岑煊就曾親口告訴過她,不論何時,溫府及岑府都是她的家,如今容珺需趕赴邊關退敵,自然不會放她一個人在公主府胡思亂想。

  他對她實在太了解了。

  雲嬈聽見岑煊的話,眼眶忍不住就紅了,微微哽咽:「阿兄。」

  —

  雲嬈就此在相府住下,溫瀾清得知容珺被急召邊關之後,甚至親自出宮,回來相府探望她。

  「你如今有孕在身,最重要的就是顧好自己和孩子,否則容珺回來之後,要是見你瘦了一大圈,肯定要怨怪爹爹。」

  如今雲嬈已有孕四個月,雖然還不顯孕,每每不安時,她卻總是下意識地摸著小腹。

  溫釋月見狀,立刻笑盈盈道:「不如先給孩子取個小名吧?」

  雲嬈布滿憂愁的小臉,這才終於有了笑意:「容珺臨走前,已經想好孩子的小名了。」

  「哦?」

  溫瀾清笑盈盈地問:「叫什麼?」

  「就叫平安。」

  不論是他,或是她和孩子,都要平安。

  溫釋月忽然有些羨慕的看了雲嬈一眼:「容將軍不止能文能武,還會哄人,居然在那麼緊急的時候,還記得幫孩子取小名。」

  溫瀾清跟著抿唇取笑:「就是,我回去可要叫文若哥哥好好學學。」

  雲嬈被她們說得不好意思起來,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多。

  —

  斗轉星移,日月如流,來年三月,宮裡突然傳除明帝病重的消息。

  自秋獵之後,明帝身子便日漸虛弱,他的身子向來由鍾院判調養,卻不知為何,始終不見起色,其他御醫輪番診治,也查不出緣由。

  沒想到短短數月,明帝就病得下不了榻。

  帝王病重,太子監國,消息一出,原本對大統虎視耽耽的幾位皇子也跟著不安分起來。

  禁軍及錦衣衛雖然都聽命陸君平,可其他皇子背後也各有勢力,之前是礙於明帝的壓制才一直忍著,如今明帝病重,自然不願再忍。

  雲嬈此時在旁人眼底雖然只有七個月身孕,實際上卻已懷胎九月,接近臨盆。

  如今朝野動盪不安,溫斯年更是不敢讓她出門,就連岑母都住進相府里陪她。

  越接近臨盆,雲嬈心中越發不安,不止擔心皇城內的事,也擔心遠在邊關的容珺。

  容珺雖然都有定時叫人送信回來報平安,但終於路途遙遠,一來一回得花費不少時間。

  這日,宮裡突然傳來消息,五皇子與齊家,起兵謀反了。

  不止陸君平與溫瀾清被圍困宮中,就連包括溫斯年與岑太傅在內的一眾朝臣,皆被圍困宮中。

  城裡很快就亂了起來,外面甚至聽得到兵戎聲。

  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溫釋月與雲嬈便立刻叫人封門,不論是側門或是大門都封得死緊。

  之前溫斯年就料到齊家會按耐不住,是以早早就叫人備好糧食,府中糧食十分充足。

  饒是如此,雲嬈心中依舊害怕至極,越是害怕,便越覺的腰酸難耐。

  溫釋月見她額冒冷汗,心中一驚,連忙讓之前就住進府中的鐘鈺過來搭脈。

  鍾鈺臉色微變,輕聲哄道:「阿嬈你冷靜點,不會有事的。」

  雲嬈覺得肚子一陣一陣的疼,害怕自己這是要發動了,眼眶全是淚在打轉。

  溫釋月在屋內來回踱步,像是在思考、猶豫什麼,好半晌,才終於來到雲嬈面前,按住她的肩,輕聲道:「知知別怕,今日宮變一事,爹爹早就料到,兩個月前,宮裡就收到容將軍大軍告捷的消息,幾天前他便領著三萬將士候在城外,想必此時勤王令已經發了出去,不論是太子或是太子妃或是爹爹,他們都不會有事的。」


  雲嬈聽見容珺早就回來了,驟然一怔,又哭又笑:「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溫釋月解釋:「你別怪容珺,是太子下了封口令,瀾清擔心五皇子起兵時,你會害怕,才會提前告訴我。」

  雲嬈心砰砰跳起來,不知是不是要應證溫釋月的話,相府大門突然被人咚咚敲響。

  管事前來稟報時,雲嬈不由得看向溫釋月。

  溫釋月心裡其實也拿不太定主意,索性讓管事到大門前朗聲問:「此為相府,外頭何人叩門?」

  「是我。」

  管事不認得此人的聲音,猶豫了下,問:「敢問尊駕大名。」

  「容珺。」

  管事怔了下,卻不敢大意,連忙回稟溫釋月及雲嬈。

  雲嬈聽到之後,也不顧得自己腹中在疼,居然就這麼抱著肚子,在鍾鈺的攙扶下,快步來到大門前。

  每走一步,心跳便越來越快。

  怦怦、怦怦、怦怦。

  「外頭何人叩門?」

  雲嬈朗聲問。

  外邊的人,似乎是聽出她的聲音,朗聲喊道:「嬈兒,是我,快開門!」

  真的是容珺的聲音。

  雲嬈懸在眼眶的淚水終於再也強忍不住,簌簌地滾落下來,連忙命人打開大門。

  大門一開,容珺很快就帶著一眾親軍進到府中。

  男人一身盔甲,清雋的眉眼間猶帶幾分冷峻殺意,卻在見到她時,瞬間化作綿綿春雨,溫柔盡顯。

  他轉頭吩咐:「府中多是女眷,不可唐突,守在外院即可。」

  話落,正要回頭好好看他的小姑娘,小姑娘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撲入他懷中。

  容珺微微一怔,寬大的掌心在她背下,一下下輕拍著,也不怕被自己一眾親兵笑話,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溫聲哄道:「不哭,我回來了。」

  那語氣,柔和的不可思議。

  他臉上帶著溫柔笑意,渾身流露著柔情,這樣的將軍,親兵們可說從未見過,不由得面面相覷。

  雲嬈卻是太開心了,眼淚實在止不住,刷刷地流。

  容珺無奈,索性一把將人打橫抱起,一邊走,一邊輕聲低哄:「再哭,待會兒溫相和內兄回來,可是要怪我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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