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2024-08-22 22:46:27 作者: 三生糖
  第82章

  平行世界(二)

  眾人剛被百味樓的夥計領進雅間, 一道清脆的少女聲同時響起。Google搜索

  「景德哥哥。」

  雅間內坐著一個少女,少女年歲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 一張圓圓的鵝蛋臉, 膚如凝脂,白裡透紅,見到他們進來時, 臉上還緩緩浮起兩朵可愛的紅雲, 端的是弱柳扶風之姿。

  岑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岑父出生寒門, 就只是個小小的翰林院侍講, 不過岑母為威永侯嫡女, 有時還是會帶著知知出席一些名門貴婦的賞花宴或品茶會。

  她曾在定遠侯夫人舉辦的賞花宴上見過這名少女。

  知知怔了下, 剛與鍾鈺悄然對視一眼, 就見到容珺急匆匆越過她們, 去到少女面前。

  容珺鳳眸微微眯起,面色微冷:「不是說不許跟?」

  少女面色煞白,有些心虛的眨了眨眼, 帶著求助的眼神看向溫延清。

  溫延清上前, 溫聲解釋:「子玉莫氣, 靜姝膽子小, 你這樣會嚇到她的。」

  岑煊走在最後, 把門帶上的同時,少女怯怯開口:「哥, 是娘同意讓我出門的。」

  知知悄然湊到鍾鈺耳邊, 輕聲道:「那位應該是容相嫡孫女, 容府的大姑娘沒錯吧?」

  鍾鈺點了點頭。

  這位容家大姑娘自幼體弱多病,一步三喘, 鮮少在人前拋頭露面。

  知知正好奇的看向溫靜姝,就聽見容珺冷笑了聲:「娘同意了,我可不同意,現在就馬上給我回去。」

  容靜姝聽見兄長趕她,眼底馬上浮起一層水霧,雙目微紅:「我不要,我都來了,我──」

  話未落,她猛地掩住嘴,低咳不止。

  知知:「……」

  果然天下的哥哥都是一樣的不講道理!

  基於不久前才遭受過兄長的不平等對待,知知此時此刻莫名能理解溫靜姝的心情。

  她看著容靜姝哭紅的雙眼,猶豫了下,飛快上前,擋在兩人面前。

  「容大公子,如今唱神戲都快開始了,御街人潮擁擠,摩肩擦踵,容姑娘怕是禁不住這般推擠,與其現在趕她回去,不如讓她待在這還比較安全。」

  許是兩人離得太近,容珺能清楚的聞到少女身上獨有的淡淡果香甜味。

  她的聲音天生就比尋常姑娘還要嬌、還要軟,就算是語氣嚴肅,也聽得人骨頭都快酥了。

  容珺耳廓莫名燥熱得厲害,心裡像有一頭小鹿在瘋狂亂撞。

  他指尖微動,喉頭輕滾,強自鎮定的將心裡那隻正怦怦亂跳不停的小鹿死死摁住,鴉羽般的睫毛輕顫,低眸看她:「岑姑娘所言甚是──」

  少女微微仰頭,水潤潤的杏眸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如花瓣般飽滿水嫩的嘴唇微微嘟起,他鼻腔中全是她清甜的氣息,撓得人心尖都酥顫。

  ……好可愛。

  太可愛了。

  容珺呼吸微窒,驀然噤聲,不自在的往後退了一步,才又道:「外頭的確,的確危險,是容某,思慮不周。」

  知知困惑的看了他一眼,恰好見到青年眼底掠過一抹懊悔,瞥見他白皙的耳根染上一層層緋紅,越發莫名其妙。

  「?」

  這個人怎麼奇奇怪怪的。

  方才梨樹下分明還倨傲得不可一世,怎麼現在說話反倒欲言又止,結結巴巴。

  少女眼底的困惑逐漸轉為狐疑與警戒。

  容珺被她這麼近距離,直勾勾的盯著看,沒一會兒,耳邊就只剩下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聲。

  該死!

  他耳根微紅,假裝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繞過眼前少女,在容靜姝身旁落座。

  他感覺自己臉上和耳根像有火在燒,心中除了懊悔之外,還有些不爭氣的心猿意馬。

  容珺以為自己做了這麼久的心理準備,兩人初次見面時,一定能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在她面前應該可以做到鎮定自若,沒想到少女一貼近,所有的氣定神閒全都不復。

  簡直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傻子!

  但是,她真的,比遠遠看的時候還要可愛百倍、千倍,甚至更勝。


  ……

  太可愛了。

  容珺故作不悅,面色微冷,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時一樣倨傲高冷,耳尖上的紅卻是由不得他,肆意蔓延,將他心中的慌亂出賣得徹底。

  容靜姝並不認識知知,見這名陌生的姑娘替自己說話,待好不容易止住咳,立刻向她投了個感激的眼神。

  發現坐在身旁的兄長耳根臉頰泛著不自在的紅,更是微微一怔。

  「……?」

  兄長難不成是害羞了?

  她那個目無下塵,從來不將京城任何女郎放在眼底的兄長,居然也會有害羞的一天?

  容靜姝看了眼坐在溫延清身旁的少女,又看了眼垂著眼,故作鎮定,實際上置在大腿上的一雙手卻緊握成拳,還不著痕跡的偷瞄著斜對面的少女的兄長,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所有人都落座之後,溫延清才又笑容溫和的為眾人引見彼此。

  容靜姝這時才知道,原來兄長一直用眼角餘光偷瞄的少女名叫岑朝暮,是溫二公子的表妹。

  她聽過岑家,岑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岑父出生寒門,就只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岑母倒是身份非凡,為威永侯嫡女。

  知知察覺到容靜姝的好奇眼神,立刻友善地回她一道甜甜的笑容。

  這位容姑娘身份雖然比自己高貴許多,但都和自己一樣有個不講理的哥哥,想必平時也跟自己一樣,都被自己的哥哥欺負。

  哥哥看上去俊美絕倫、倨傲不羈,空有一副好皮囊,實際上卻冷酷鐵血、霸道不講理,妹妹卻生得人比花嬌,弱不禁風,天天都被不講理的兄長可憐兮兮的欺負。

  等等,這不就是自己和阿兄的情況嗎?

  !

  知知看著容靜姝的眼神不禁又多了幾分親切與痛心疾首。

  容靜姝從來沒見過眼神表情如此多變的姑娘,霎時忍俊不禁。

  這位岑姑娘未免太可愛了。

  於是乎,就見到兩個面對面坐在一塊的小姑娘,笑容嬌甜的看著彼此。

  容珺發現少女落座之後,就一直對著自己的妹妹笑,還笑得特別甜、特別軟,偶爾瞥過他時,眼底卻飛快的閃過一抹嫌棄之意,心裡莫名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這種赤裸裸的差別待遇,實在叫人不爽。

  外頭的唱神戲已經開始,百味樓的夥計也陸續端上菜餚,溫延清這時才將進到雅間之後,就一直拿在手裡的紅木盒推到容靜姝面前。

  「我托人尋了許多地方,才終於尋到這枝仙鶴梅花流蘇步搖,靜姝看看,像不像之前你弄丟的那枝步搖?」

  容靜姝打開紅木盒,取出步搖仔細端詳,一下就笑開:「是,的確一模一樣,只是當時琳琅閣的掌柜分明說了,這枝仙鶴梅花流蘇步搖,如今已經尋不到,景德哥哥是如何尋得的?」

  溫延清羞澀一笑,沒有多做解釋,只溫柔笑問:「喜歡嗎?」

  容靜姝雙頰浮起一抹紅,羞澀地咬唇垂眸,略微矜持的點了點頭,並未多語。

  進到雅間之後就始終不發一語,臉色微沉的岑煊見狀,俊臉不由得更黑了。

  准夫婿滿臉黑雲,鍾鈺卻渾然不覺,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美味菜餚。

  螃蟹小餃兒、蜂蜜紅梨川貝羹、水晶肘子、牛乳菱粉香糕、紅燒黃魚、香酥鴨子,還有豆豉梅菜蒸排骨、清燉蟹粉獅子頭……

  完了,每一樣看起來都好好吃。

  鍾鈺心裡每一樣都想吃,嘴也饞得不行,卻拿著玉筷,猶豫不決,一時間竟不知該先吃哪道菜才好。

  就在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先吃螃蟹小餃兒時,知知卻早一步從盤裡夾一塊,塞進她嘴中。

  「阿兄一點也不體貼,明知你每次見到這麼多好吃的,手就夾不動了,也不懂得幫你夾。」

  鍾鈺眼兒彎彎,哭笑不得。

  容珺眼睫微顫,像是察覺了什麼,不發一語地夾了一塊妹妹最喜歡的水晶肘子到她碗裡。

  果不其然,斜對面的少女立刻對她流露出羨慕的眼神,她扭頭看向坐在鍾鈺另一邊的兄長,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精緻漂亮的美人眸里全是怒其不爭的嫌棄之意。

  嗚嗚,她果然是這世間最可憐的妹妹,就連容大公子那麼盛氣凌人,那麼矜貴傲慢的一個人都懂得疼妹妹,她阿兄卻只會欺負她!


  少女一臉哀痛的捧起碗,不再看她阿兄,扭頭看向窗欄外的戲台,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雅間內還有個剛認識不久的外男,完全沒有任何的不自在。

  水嫩嫩的小臉,很快就露出滿足又幸福的笑容。

  「阿鈺,你快嘗嘗這道豆豉梅菜蒸排骨,濃鮮甘甜鹹香合一,肉不僅軟爛而且還不肥膩,唔,真的太好吃了!」

  容珺眉眼微垂,眼底飛快地掠過一抹笑意。

  他的眼睛相當漂亮,睫毛又長又翹,像兩把小刷子一樣,眨起來忽閃忽閃的。

  漂亮清雋的眉眼,笑起來特別溫柔。

  知知抬頭的同時,恰好看見對面青年勾唇淺笑的模樣,不由得微微訝異抬眉。

  嗯,果然跟她阿兄一樣,笑起來的時候都是人模人樣,實際上卻冷酷無情。

  知知剛這麼想,仿佛是要證印她心中嘀咕一般,兄長冷酷無情的嗓音隨之而來:「知知,說過多少次,食不言,寢不語。」

  岑煊劍眉微蹙,目光不著痕跡的從一舉一動皆優雅的容靜姝身上掠過,面色陰鬱。

  沒記錯的話,容靜姝與知知同年出生,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正統教育,一看便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舉止端莊大方,談吐得體,也不怪溫延清會動心。

  知知從小就被爹娘和老太太捧在手心,呵護著嬌養長大的,岑父該凶時絕不心軟,岑母也不是毫無底線的溺寵,知知倒不至於長歪,只是難免被寵得天真無邪、慣得嬌縱孩子氣了些。

  平時只有自家人時還不明顯,如今與其他高門貴女相比,她的大大咧咧與不拘小節便完全暴露出來。

  剛才溫延清都表現得如此明顯了,偏偏她還毫無所覺,拼命的向容大姑娘示好傻笑,全然不知自己未婚夫婿心都要飄去別的姑娘身上了。

  知知和岑煊相差六歲,從小這個阿兄就比爹爹對她還要嚴格,她早就習以為常,聽見兄長的斥訓,倒是沒有想太多。

  先是嫌棄的瞪了他一眼,接著朝他甜甜一笑,做了個拉上嘴動作,表示自己接下來都會當個安靜乖巧的大家閨秀,不會讓爹娘和岑家丟臉。

  容靜姝怔了怔,心有戚戚焉的看了眼原本活潑可愛,因為兄長一句話就變得乖巧端莊的少女。

  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可太了解這種被兄長盯著的感覺了。

  兩位平時飽受兄長「欺壓」的小姑娘,莫名對彼此心中有了好感,上元節後,自然而然的熱絡起來。

  容靜姝身嬌體弱,無法隨心所欲四處亂跑,自然只能讓人到岑府將岑大姑娘請到府中。

  容珺原以為少女與自己妹妹交好之後,他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樣,只能遠遠的欣賞佳人,沒想到少女平時看起來不拘小節,面對外男時卻恪守禮節,見了他總是微微福身,就飛快地離開。

  好像他是什麼毒蛇猛獸一般。

  且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多……嫌棄。

  容珺二十年來,唯一動心的一次便是前年七巧節時,遇見少女時。

  少女就跟在溫延清身後,二哥哥長、二哥哥短的喊著他,親昵又不失分寸,笑容乾淨又甜美,就連嗓音也是軟糯糯的,甜得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跟她一塊笑。

  當時人潮眾多,他們身邊又圍繞著許多護衛及丫鬟婆子,容珺不便上前攀談,就只遠遠的看著她。

  少女姿容絕艷,小巧的鼻尖微翹,唇若花瓣,一襲粉色齊腰襦裙,襯得她本就冷白的肌膚更似凝脂。

  她頭上挽著簡單的雙平髻,未施粉黛,卻是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容珺從小被人追捧到大,因為祖父的關係,七、八歲就進宮當太子伴讀,他見過不少姿容不俗的姑娘,見過國色天香,明艷端莊的皇后娘娘,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一眼就驚艷,第二眼便淪陷,從此再也挪不開眼。

  當今聖上永安帝就只有一個皇后,後宮再無他人,皇后娘娘美雖美矣,卻遠不到傾國傾城之色,很多年都無法理解為何永安帝獨鍾情她一人。

  容珺十四、五歲時也曾困惑過,直到前年遇到那個充滿朝氣,笑臉盈盈的少女,方茅塞頓開。

  當時少女雖然還沒全部長開,臉上還有點嬰兒肥,看起來略顯稚嫩,他卻覺得嬌俏可愛,姿容絕艷天下。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就好像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再看不到旁物的美。

  那也是容珺頭一次發現自己有多鄙卑無恥,明知她從小就與摯友定下娃娃親,他卻依舊無可自拔的喜歡上她。

  想接近她,想認識她。

  想不擇手段,把她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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