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熠川消失了整整一上午,直到我百無聊賴地逛遍了整個酒店,才忽然出現在了玫瑰園裡。
相比於昨晚的陰晴不定,白日裡的他看起來要冷靜理智得多,只是籠罩在周身的疏離揮之不去,連帶著他的語氣都顯出了淡漠:「你昨晚睡得還好麼?」
我連連點頭:「還不錯,謝謝你的外套。」
容熠川面不改色地站在一叢紅玫瑰旁邊,伸手輕撫著離他最近的一朵花問:「你之前說喜歡玫瑰,是因為有過什麼故事嗎?」
又來了。
我不明白他為何非要跟我過不去,真是懊惱得快要裝不下去了,勉強將從前在法國留學時的經歷壓到心底,然後揪下一片花瓣說:「沒有為什麼,只是覺得玫瑰花漂亮,所以就喜歡了。」
容熠川投來不贊同的目光,以一副根本說不出話來的表情看著我,直到我將花瓣丟開,才調理好心情陰陽了一句:「顧小姐,我看你不像是沒有故事的樣子。」
有容氏的勢力在,他想查清楚顧晴晴的過往根本用不了太長時間。
國內與坦尚尼亞不存在時差,但卻有極大的季節差異,這邊正值艷陽高照的夏季,H市卻已經邁入了冬季,以我對顧晴晴的了解,她拿到大筆報酬,絕對會在冬天選擇去南方度假。
如此一來,容熠川的人查到她的時間必然會被往後延,雖然不見得能拖太久。
我想著顧晴晴的過往,拿出從前扮演莫荔時練出來的演技,學著她在榕江邊的激動模樣,對他不耐道:「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在國內被男人騙了,還失去孩子不能生了,夠了麼?」
話音未落,我自己先覺出了不對勁。
這是顧晴晴的經歷不假,可經過一番概括,聽起來怎麼變成了安在我身上也說得過去的剖白?
區別只在於我被騙得更慘,險些死無葬身之地。
容熠川漫不經心地睨了我一眼。
我毫不怯場,迅速又接話道:「容先生,你若是不信我的說法,大可以隨便去查,我顧晴晴坑的是自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地方!」
說完這句,我拂袖而去,像是真的被他氣壞了,所以一個字都不願再同他多說。
玫瑰園不過酒店前廳大小,長滿了爬藤玫瑰的拱門和花柱倒是不少,客人置身其中,一個轉彎就變換了眼前的景色。
我在穿過兩個拱門後,同抱著文件的莫荔打了照面。
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莫荔跟路秘書一樣,都是在跟我打過照面後,又迅速產生了新的交集,她友好地沖我一笑,主動先搭話道:「顧小姐,你是在給容總畫肖像麼?那我先迴避一下吧。」
她對容熠川的稱呼十分公事公辦,比之我們初次見面時的學長還要來得更有距離感,根本不像是已經確認了關係的情侶,更不論是未婚夫妻。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僅僅是為了給自己解惑,也不能讓莫荔就這麼走了,連忙攔住她說:「不用,該走的是我。」
莫荔被我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整懵了:「啊?發生什麼事了?」
我看著這張被自己借用過近兩年時光的臉,險些亂了陣腳,深呼吸一口想出個絕妙的理由說:「沒發生任何事,只是在考察一下環境。」
有先前給阿曼達畫玫瑰園肖像的經歷在,我編起類似的說辭來可謂是輕車熟路。
莫荔為人單純,對我更是毫不懷疑,我就這樣硬著頭皮帶她回到了容熠川面前,眼皮一掀,略顯不自然地說:「容總,繪畫暫停,您還是先處理更要緊的事吧。」
容熠川的視線平平地望了過來。
我不卑不亢地望回去,是自有這麼做的道理。
如果我猜得沒錯,容熠川跟莫荔真的已經修成正果,那他絕對會順著我的話往下說,以免被心愛的姑娘懷疑他跟別的女人單獨相處。
可容熠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工作上的事確實是要更重要些。」
這話答得很有水平,讓我根本沒法繼續照著預設的計劃往下猜,想鎩羽而歸,又被他還擊道:「你先別走,等我處理完工作,還要繼續跟你聊畫畫的事。」
他話音中滿是戲謔,別說遮掩了,就連莫荔本人都面帶微笑,絲毫沒有吃醋的意思,她甚至好奇地問我:「顧小姐,我聽說畫畫很陶冶情操,剛好家裡也有小孩子想學,你有沒有推薦?」
「這得看孩子們的興趣,畫畫其實比較看天賦和興趣的。」
我心中的疑惑已經多到快要具象化的地步了。
容熠川和莫荔一個口口聲聲說工作最重要,一個提起孩子來便滿面笑容,有講不完的話題,別說是曖昧了,就連出格點的朋友都算不上。
我像多餘的雕塑似的站了良久,直到容熠川提出要回室內看資料,才得以換個地方繼續站。
在此期間,我或多或少也尋到了些許收穫,比如莫荔如今的職位——容熠川出乎意料地稱呼她一聲莫翻譯。
林苒這個假身份從世界上消失之後,容熠川助理的職位自然也就空了出來,我曾以為他會順理成章地讓心目中的白月光頂上被贗品占據的位置,沒想到竟然是別出心裁地讓她繼續當翻譯。
莫荔的工作內容十分豐富,大到代表容熠川去開會,小到親自跑腿給他送文件,除了同他形影不離這點像翻譯之外,其它的事都更適合助理去做。
我對此並非沒有疑慮,可眼珠一轉也就想明白了。
容熠川對她情根深種,又怎麼會讓她去接別人待過的職位。
這家酒店各方面配置都很完善,除了提供給有需要的客人的會議室,還有對外出租的演播廳和茶室,無愧於自身評級的同時,也讓置身其中的人產生了恍惚之感。
我實在是難以想像,距離這裡不過數百公里的地方正有野生動物在遷徙。
莫荔工作態度一如既往地認真,她跟容熠川簡單溝通過幾句,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他再多說,已經找路秘書對接去了。
倒是求證不成,反倒給自己惹了一身麻煩的我不得不繼續在這裡陪容熠川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