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他發出的一聲悶哼,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攥住一般抽疼起來。
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占據了我的心房,他也是會死的。
劉姨見那一刀沒刺在我身上,恨得面容都扭曲了,但警察和救護車到得很快,她再也沒有靠近我的機會,只能一邊被戴上手銬,一邊歇斯底里地大喊:「哈哈哈……這就是你的報應……」
話音越來越遠,但我卻絲毫沒有要抬頭去理會她的打算,而是無措到了手足冰冷的地步,根本不敢鬆開靠在我懷裡的容熠川。
一直以來都是他張開雙臂擁抱我,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有我緊緊抱著他不敢放的一天。
我聽到自己牙關不住打顫,將他扶上擔架時都還在語無倫次地說:「你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
容熠川傷在背部心口位置,醫生連刀都不敢給他拔,只能讓他以一個彆扭的姿勢趴上擔架,可他堅持著扭過臉來看我:「沒關係,別怕。」
他的話音仍舊是啞的,只是字字清晰,像敲在我心口的錘子。
我緊緊拉住他的手,一起上了救護車,生怕這一鬆開就沒有再見到他的機會了,但等抵達醫院,還是不得不停下腳步,目送醫護人員將他推進了急救室。
這時仍有許多事值得做,比如去找醫生了解情況,又比如將容熠川的情況通知給路秘書他們,好讓公司里的人有所準備,但我的手抖個不停,竟是不知何時出了冷汗,連屏幕鎖都解不開。
等我接連試過許多次,好不容易循著記憶撥通了路秘書的電話,才發現我何止是手抖,根本連話音也是一樣的抖。
路秘書聽到我的聲音,先是激動欣喜了片刻,等到得知容熠川出事,當場倒吸一口涼氣,但她並沒有責怪我,而是寬慰了幾句才說:「我們這就過去。」
「好。」
我有氣無力地應過一聲,整個人脫力般靠到了牆面上,甚至就連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明明對面急診門邊的紅燈還在閃爍個不停,但我卻只覺世界一片晦暗,什麼色彩都沒有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後,走廊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是路秘書和莫荔一起來了。
容熠川是容氏的主心骨,如果他倒了,會對集團的穩定產生致命打擊,她們哪怕僅僅是為了維持集團的穩定,也必須把他受傷的消息封鎖得嚴嚴實實,避免擴散出去。
路秘書一眼看到了我手上的血跡,她坐到我身邊,溫聲道:「徐小姐,你要不要洗個手?」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滿手是血,周身為之一顫,搖頭說:「不……我在這裡等他。」
話說的還算囫圇,但我心裡卻是明明白白的知道,這次的人情恐怕是永遠都還不清了。
除死生無大事,如果容熠川活下來還好,但要是他真的因此隕命,我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他了,甚至會在生命中的每一個重要時刻想起他。
這未嘗不是一種悲哀。
莫荔遞了濕巾給我:「先擦擦手吧。」
她目光誠懇,絲毫沒有因為我隱瞞身份而責怪我的意思,單就是在同情我的遭遇。
我見狀,卻是不得不心生愧疚,勉強穩住心神道:「對不起,我之前以為我離開後,我們不會見面了。」
話說得語無倫次,就連我自己都不見得能明白個中意思,但莫荔還是聽懂了,她反過來安慰我道:「路秘書已經跟我說過你們之間的事了,若是換作我是你,也會那麼選。」
路秘書需要聯絡各方封鎖消息,是莫荔坐下來陪在我身邊,跟我一起等容熠川從急診出來。
許是怕我想得太多,再鑽了牛角尖的緣故,她主動同我搭話道:「你別怕,容總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我心中密密匝匝地疼,根本不敢面對最糟糕的結果,答非所問地將話題轉了回去:「我剛剛沒說明白,其實我還有一件必須向你道歉的事沒說,你剛調到這邊那一陣,是我鬧了個烏龍。」
哪怕是在容熠川生死攸關的現在,我再想起那件事,臉上還是要一陣陣的發燒。
幸好莫荔是個純善柔軟的性子,否則單憑我從前信誓旦旦在她面前說過的話,就夠整出一籮筐的誤會了。
莫荔溫柔一笑:「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實那些話我本來就將信將疑,只是看你說得堅決,才沒好意思反駁。說真的,我一想到容總有可能……嗯,就尷尬的辭職的心有了,後來鬆了口氣。」
她說著,不忘伸手拍了拍胸口,是真的心有餘悸,想起那件事就一副受不了的模樣,看得我緊張的心情當真得到了緩解。
有些事終歸是旁觀者清,我從前陷在自己認定的真相里,以至於一葉障目。
莫荔見我沒那麼恍惚了,索性又多說了一些跟誤會有關的事:「我跟容總雖然是同門,但交情真的是很淺薄,除了同學關係,什麼都沒發展出來,但凡組裡多個亞洲人,都不會有聯絡。」
「我後來仔細想過,他那時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八成就是因為心裡有人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直到後來跟你確定了關係,也沒有說出口。」
我不知道該如何同莫荔講述來龍去脈,神情恍惚了一瞬:「或許也已經沒有再說出口的必要了。」
有些話就像過了季的水果,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吃也能吃,但味道終歸是不一樣了。
莫荔看著我的神色,溫和道:「如果這次容總平安無事,你願意聽他說麼?」
我瞬間怔住,心房猛地收縮了一下,明明已經張開了嘴,卻沒能說出任何話來,單就是在心裡反問了自己一句,你對他真的沒有意亂情迷過麼?
林苒的身份是假的,但我為了獲得他的幫助,付出的努力全都是真的。
莫荔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望著急診上亮著的紅燈泡說:「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了,早在我丈夫去世的時候,我就在外面等過一次了,我想我們應該能感同身受。」
她話音平靜,仿佛早就不傷心了,但我看得出來,她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