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那日,只有顧憐和封雙無二人。
起初顧憐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她就不由得含有哀怨地看向封雙無:「你別告訴我,只有我們兩個人去。」
「嗯?」封雙無瞅了她一眼,「沒瞧見嗎?的確只有我們兩人。」
顧憐:「……你不是說事態緊急,缺人手?」
封雙無:「瞎編的。」
顧憐:「……」
顧憐剛要發作,封雙無就眯了下眼看著那晃眼的日頭,分明撐著傘了但他似乎仍舊是對這日頭感到不爽:「是梁氏手中有一樣東西,多帶上人過去便不好私藏了。」
顧憐:「?」
顧憐一愣,下意識就問:「你那一屋的玉石不能滿足你了?」
「與錢財無關,」封雙無敲了敲她的腦袋,「是一本與修行有關的秘術。」
顧憐捂住腦袋:「秘術?」
封雙無:「嗯。」
「那——」
「小師妹,」封雙無忽然低下頭靠近顧憐,彎著一雙眸子歪了歪頭溫柔地說,「那是師兄看上的東西,聽話,別跟師兄搶。」
顧憐眨眨眼,隨後賣乖地一笑往後退了半步:「師兄哪裡話,既然是你看上的,那師妹當然是不能夠奪其所好。」
她的話是這麼說,但是心中卻暗下決心。
又沒寫你名字,那當然是誰搶到算誰的。
封雙無盯著顧憐看了半晌,顧憐一點心虛畏怯都沒有表現出來,最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顧憐的心中在想什麼,低笑兩聲後站直了,伸過手去仿佛逗貓一般揉揉顧憐的發項:「乖。」
顧憐很想把他的手拽下來拔劍砍掉。
一天天的乖乖乖,回頭我就把乖字寫你臉上!
師姐你快回來!封雙無他又嚇唬我!
後面封雙無沒再提有關秘術的事,帶著顧憐登上雲舟——按理說才他們兩個是絕對用不上雲舟的,管理雲舟的師只也不會借,但是有句話叫作「有錢能使鬼推磨」,封雙無甩手丟出一堆靈晶、靈器,成功將蔡師兄收買。
而至於封雙無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乘雲舟前往醉花城——
顧憐扭回頭看了看懶洋洋地躺在倚榻上,邊吃葡萄邊看法決書的封雙無,表無面無表情地想:肯定不是因為路途遙遠,只是封雙無這傢伙單純地為了享受,甚更更離譜點,還很有可能是他怕御劍飛行吹亂他的髮型。
就連封雙無躺在那兒,不像一個正經的修道之人,更像以前話本里禍國殃民的妖妃娘娘。
顧憐覺得自己不能再跟封雙無待下去了,扭頭往雲舟甲板上走。
甲板寬闊,顧憐將手搭在欄杆上身體前傾靠著,看了一會兒緩慢遠去的雲,低下視線看向下面。
透過雲層萬里,看見了山河綿延,
「底下是渝川。」
白蒼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跟顧憐相反著背倚欄杆,抱臂說:「你不是要去給你的那把木劍煉靈嗎?這會兒怎麼不直接翻身跳下去?」
顧憐:「……」
顧憐又氣又笑:「不是,還氣著呢?」
「鬼才跟你氣著,」白蒼朝旁邊別開臉,重重地「哼」了一聲大聲說,「我又不在乎你,我生什麼氣?我才沒有!」
「小點聲,一會兒讓封雙無聽見就衝出來把你丟下雲舟,」顧憐失笑,伸手拽了拽白蒼的衣角,「哎,少爺,你要不聽我跟你解釋解釋?」
衣角被拽住,這在白蒼的眼裡就是服軟的意味,他勉為其難地說:「那既然你要跟我認錯,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吧——可不是我想聽!」他還不忘補充一句,自證清白。
顧憐忍住笑:「我倒也不是非得要說。」
然而她話音剛落,白蒼頓時瞪著眼睛看過來了。
顧憐忙把笑一收,站直了:「好吧,其實還是得說一說的。」
白蒼:「哼!」
雲舟行駛的速度不算快,但是天上飛的總是比地上跑的要更有益處,幾刻便到了渝川就是證明。顧憐嘆了一口氣,白蒼其實有點可憐,上任劍主也算是個通天之能的人,現在卻淪落到認她為劍主,還得跟把木劍爭風吃醋。
「那把木劍是我初入扶光派時,四師兄送給我的,也不是什麼普通的木劍,除去它一直陪伴我之外,它的材質是烏金木。」
白蒼不屑:「烏金木又如何,仍舊比不過我。」
顧憐看向他。
白蒼:「……你繼續說。」
眼神威脅成功,顧憐又往前靠了一點以手撐著下巴:「你也看見了,長老他們不太喜歡我,儘管緣由不得詳細知曉,但其實我更想藏拙。蒼山是將近千年前的開靈之山,你是從那兒流轉下來的靈劍,靈智也比尋常劍靈高出些許,我的修為不高,倘若是他人對你起了心思我還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們。」
白蒼忍不住自負地插嘴:「不就是一些廢物,我來打跑他們!」
「你也會因為我受到影響吧?」
顧憐看見白蒼被這句話一噎之後就明白自己說對了:「所以我一開始剛從劍冢里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把你亮出來,後面打架啊什麼的也都是用那把木劍更多一點,除非危急時刻,否則用不到你救場。」
聽到這裡,白蒼忍不住問:「所以你到處扯了一大堆,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啊……」顧憐扭頭看向他,狡黠地一笑,「我想讓你和木劍一起煉靈,你倆合二為一,這樣你既能吸收了它的靈氣,它又不會消失,兩全其美!而且平常打架的話我把你拿出來,你就迅速披上木劍的外觀,然後我倆人劍合一相互配合,唰唰唰,打倒妖魔鬼怪驚艷眾人!」她比劃完,還不忘邀功一般地去問白蒼,「怎麼樣?這個決定是不是非常智慧又完美?」
白蒼:「……」
完美個屁。
白蒼幾乎就是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字來:「所以你的意思是,讓小爺我以後披著那木劍丑得瞎眼的樣子?」
顧憐眨眨眼。
白蒼臉都黑了。
他在心裡想,一會兒就去把那把破劍折了,管他三七二十一!
眼看著白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並且眼神中透露中出重重的殺氣,顧憐才大發善心地不逗他了:「行了別黑臉了,逗你玩的。」
白蒼殺氣騰騰地瞪著她。
那目光讓顧憐有種下一秒就會被打的感覺,連忙舉起雙手投降;「我錯了我錯了,跟你實話實說,我給木劍煉靈之後不是給我自己用的。」
白蒼問:「那你給誰?又想唬我?」
「是顧薪,」顧憐說,「我弟弟。」
別的先不說,至少要給顧薪弄來防身的東西。
赤離珠雖然能保護他幾分,但是顧憐覺得那仍舊不夠。而她在有了白巷劍之後木劍就被迫退而居次了,這是顧憐原本的佩劍,就此捨棄自然是萬萬不可,於是她便決定將劍送給顧薪。
雖說不知為何顧新會來此變成了顧薪,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去思考,他們都是顧憐的弟弟。
所以將木劍送給他是最好的選擇。
白蒼聽完後沉默片刻,然後彆扭地嘀咕:「你不早說」
顧憐哈哈大笑:「我也沒想到你那麼好騙,跟你煽情再打打感情牌就上當了,蒼蒼啊,你這也太好騙了一點」
「……」
這人真是一天不犯賤都不行。
白蒼的話憋了又憋,最後硬邦邦地問:「那你剛才的話全是騙我的?」
顧憐眨眨眼睛:「也不全是。」
比如長老們的確不喜歡她;比如木劍的確伴她多年而有了意義;再比如——
她不可否認,她怕自己護不住白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