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來過渝川?」
站累了,顧憐乾脆靠著欄杆坐下,支起一條腿將手搭在了膝蓋上,偏頭想起什麼,就問白蒼:「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居然還能認得出來。」
「那當然,」白蒼盤腿坐下後就玩自己的頭髮,「我是在渝川誕生的。」
顧憐聞言一愣:「你是在那兒鑄成的劍?」
「差不多,」白蒼說,「訴桑跟我說的含糊,反正就是我的鑄成與化出靈體都是在渝川,偶爾我們還會回去那兒喝酒,也就記下了。」
顧憐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但是白蒼卻看著顧憐的側臉,漸漸安靜了下來。
關於梁氏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顧憐後面問了封雙無,這到底都是要跟她說的,懶如封雙無,也簡單地概括了一下。
梁氏是醉花城中的一大玉器世家,不知從何處得來了這樣的一座玉礦,後面以那一座玉礦發揚至今。
而梁氏如今家主膝下育有一雙兒女,皆為人中龍鳳,梁家主對其疼愛得不行,半年前梁家主嫁女,本該是大喜的事,但是卻在出嫁的前一天,那人卻意外死掉了。本以為只是天災難躲,卻不料自那日起,梁氏族中就頻繁發生異事,上到族親離奇表命下到屋中鬧鬼……把梁氏攪得亂成一鍋粥。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以極高的酬金尋求修仙者的幫助希望能重獲安寧,但是直到前幾日,才收到那封求助帖。
聽到這裡,顧憐實在忍不住問:「沒理由那求助帖那麼久才送到宗門裡吧?」
半年才送到……讓烏龜駝著送來都比這快吧?
顧憐懷疑地看著封雙無,覺得一定是這傢伙從中做了手腳。
封雙無自己都直接表明了想要將那本秘術私藏,那梁氏的求助帖遞出一事肯定是他從中作梗。
修仙界中不是只有扶光派這一個修仙門派,所以也就意味著梁氏不可能只求助於扶光派,但是半年過去了,封雙無仍舊能夠光明正大地借著那所謂的求助帖來此……
只能說明他攔下了梁氏一切對外的求助。
封雙無知道顧憐機靈,因此被猜到了也沒有什麼驚訝,倒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嗯,是我乾的。」
顧憐莫名其妙說看著他:「為什麼非得要拖到現在才去?半年前他們有所請求的時候直接過去解決了不也是一樣嗎?」
封雙無卻笑了一聲,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小師妹,人在極度絕望的時候瞧見遞來的援手,是最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出去的,包括生命。」
「而我需要的,正是他們的絕望,以及比他們的生命更多的東西。」
顧憐有點愣愣地看著封雙無:那萬一他們在那半年裡都死了呢?」
封雙無的口吻輕描淡寫:「陰溝里的老鼠可沒那麼容易死。」
顧憐不說話了。
封雙無真不愧是封雙無,跟他半真半假地拌嘴久了,她都忘記這傢伙是當初在她眼裡和蕭九一樣有極高危險程度的人了。
剖心……封雙無剖的是誰的心來著?
見顧憐許久不吭聲,封雙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有點戾氣過重了,就將眼底的陰戾一收,像往常一樣摸了一下顧憐的後腦勺,口吻也恢復了正常:「莫怕,你師兄護著你。」
顧憐:「……」
所以兄弟,你是真的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嚇人嗎?!
顧憐心情複雜地看了會封雙無,心想能讓封雙無計劃了半年也想要殺掉的人,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是有點仇恨在中間了。
封雙無還是個有故事的人。
封雙無抬手間,外袍隨著動作而散開幾分,顧憐正低眸在心裡琢磨著什麼,餘光忽然瞄見他的腰間掛著一柄白絹的摺扇。
顧憐的動作不著痕跡地一頓,封雙無這傢伙什麼時候也附庸風雅地隨身帶起摺扇來了——等會兒,算了,估計以封雙無這傢伙的性格來看,他多半只會說是風雅在附庸他。
盡說些倒反天罡的話。
「低著個頭做什麼?」
封雙無瞧了幾眼雲舟到達了哪裡,然後對顧憐說:「收神,到地方了。」
顧憐將視線收回,當作自己並沒有看見那柄摺扇:「哦。」
該不會是謝霜送的吧?還隨身帶著。
就是…怎麼莫名感覺著起來有一點點的眼熟?
雲舟停落,顧憐和封雙無從雲舟上邊下來,站穩後只見封雙無抬手揮袖,一記靈光從他的袖中飛出套落到雲舟的舟身上,隨後仿佛變戲法一般地,雲舟逐漸縮小,到最後縮至核桃大小的一個精圓形小船,飛過來落到他的掌心中。
封雙無隨手丟給顧憐:「收著。倘若弄丟了,那你蔡師兄得扒你一層皮。」
顧憐:「……你借的雲舟,同我有什麼關係?!」
「這個啊……」封雙無像是想到好玩的事情,笑眯眯地說,「我那時向蔡師弟借雲舟時,是以你的名義借的。」
顧憐:「……」
好陰毒的招數。
平白吃了一記悶虧,顧憐又打不過封雙無,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低頭從芥子空間找出用來防護的符將縮小的雲舟裹了一層又一層,這才小心翼翼地放進芥子空間裡。
帶路的那自然是封雙無,顧憐跟在他的身後,一前一後地進入了醉花城的城門,越往裡走,夜鬧市上的熱鬧就越喧囂。
「你說梁府總是離奇死人又鬧鬼,」顧憐,看見吃的就忍不住,跑去買了塊熱氣騰騰的糯米糕來吃,邊吃邊哈氣還不忘分析,「所以這件事情跟鬼族那邊也有關係?」
封雙無看見她說著說著話,眼神又被一旁經過的糖人所吸引:「世間的鬼如此之外,或妖或鬼皆會作祟,你在意指什麼……回來,一會兒走丟了。」他話說到一半,抬手把差點被糖人勾走的顧憐給拽了回來
顧憐只好不甘心地收回視線:「蕭……小師兄啊,他不是都當上鬼君了,那鬼域那邊的鬼肯定都是聽他的話,就算有不聽的,照他那個性子,弓箭一拉刀一砍,哐哐幾下之後,哇,瞬間百鬼朝聖。」
有被她的比劃和描述噎到的封雙無:「……你倒是了解他。」
顧憐客氣拱手:「不敢恭維。」
封雙無的步伐朝賣糖人的老伯那裡走去:「不過此事卻的確同老五沒有干係。」他說著,從老伯那裡要了一個糖人。
顧憐看著他的動作:「你又知道了?你跟蕭九到底的暗度陳倉多久了?」
「用詞注意些,我同他只是書信來往,」封雙無將糖人遞過去,「梁氏行商那些骯髒的手段也使過不少,手底下自然也會有亡魂怨靈,那是惡鬼尋他的事,與老五有何關係?你將這般黑鍋往他頭上扣,讓梁氏死五百次也不夠他解氣。」
封雙無遞過來的糖人顧憐一開始還有所防備地不接,但是被他掃了一眼之後就撇嘴收下了:「你知道你這樣像什麼嗎?」
封雙無領著她繼續朝某一方向走:「哦?說來聽聽。」
「像臥底,」顧憐說,「跟鬼君暗中來往。那次蕭九進犯扶光派其實你是早就知道了吧?但你一聲不吭,誰也沒有提醒。」
聞言,封雙無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低聲輕笑後反問:「你可知曉你的小師兄分明身為鬼族正統血脈,卻為何仍舊潛入扶光派且誓必滅宗?」
顧憐咬碎糖人看他,這個她還真不知道。
封雙無說:「蕭九為鬼君強迫村中美娘蕭娘所生下的半人族,自幼同母親生活在村中,然後而那年仙門各派四處剿殺鬼族之輩,一路找上了蕭娘所在的那個村子。蕭九的身上帶有鬼氣,蕭娘為保全兒子的性命出去攔堵仙門之人讓兒子逃跑,待到蕭九回去時,蕭娘連屍骸都沒能夠留下。」他說著,又問起顧憐來,「小師妹你且猜猜看,那幾位連村中婦人都不放過的正道君子是誰?」
顧憐沒有接話,心中卻隱隱有所答案。
「便是扶光派的那幾位長老。」
「後來鬼君不知為何趕來,封住了蕭九身上的鬼氣誘使他前往扶光派潛伏,他因此成為了掌門的親傳弟子,」封雙無眯起眼來,「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所以蕭九想殺他們,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