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霜把顧憐喊回去,沒一會兒就準備開始弟子選拔。
這種門派大事向來是由掌門——現在是二長老宣布開始。
只見他滿臉莊嚴肅穆地站起身來幾步踏出,翻手捏訣變幻出一條威風凜凜的金龍,金龍咆哮著繞著比起台盤旋一圈,游入雲層之中騰雲駕霧,最後它站在雲頭,仰頭一聲龍吟,聲音響徹扶光派。
「化龍騰雲之術!」
底下的弟子們不由得此起彼伏響起驚呼之聲,驚嘆於二長老的修為之深:「上次的弟子選拔也才不過半顯龍形,現在竟然已經能夠化出一整條龍盤旋子云層之上!要知道,那可是龍啊!」
顧憐聽著耳旁的那些話語抬起頭,看著那在雲層中若隱若現的龍。
龍與鳳,向來是神獸之首,化龍騰雲之術乃是術修所學的術道中最高深的一則,化出龍形就已經絕難,更別提現在盤旋在雲上的那條龍——幾乎是擁有實體的存在。
倘若與其動手,不先將那條龍處理掉,那就動不了宋集燭。
宋集燭放出這樣的一條龍來,不僅僅是以龍來作弟子選拔的龍爭虎鬥,更是一種另一層面的對顧憐的威懾。
宋集燭的修為在不斷地增加,速度恐怖。
顧憐的眸底不由得染上沉重。
她可是記得,境界越高越難以進步。
宋集燭為什麼能那麼快?
顧憐將視線落在一旁的封雙無身上,果不其然看見他眯起眼看著天上的龍,神色之中並不作為地流露出幾分羨色。
足以見得那化龍騰雲之術的精妙。
雲中的龍翻過幾輪,轉而又變化成一頭威猛的虎踏雲長嘯,最後那靈力化開分散向四處,環繞著比起台的四方變成聳立的石柱,上邊鎮刻著龍虎相爭的花紋。
四下笙樂擊鼓聲而起,震盪人心。
等鼓聲背息,二長老例行公事一般地致詞,話到末尾,伴隨著他的一句「願諸位鳴其鋒,奪其志,點到為止,展現扶光之風!」,那鼓聲更振,幾位長老全都一同站起,各自往那幾道龍虎攀紋的石柱上落下靈記連成一道護陣,弟子選拔大會正式開始!
眾弟子皆摩拳擦掌,對此次的弟子選拔準備許久。
顧憐左右看了看,其他各峰的弟子都很激動亢奮,相較望穹峰—望穹峰仿佛與世無爭,個個看上去都很淡然。
有實力的就是不一樣。
——當然,裡邊大概並不包括她在內。
弟子選拔是由外門到內門又到親傳依次比試的,前兩者是為了選拔出更好的弟子往上攀升,後者則是純粹的比試,選出前三者分授嘉賞,魁首更是能得到各長老傳授的功法。
引歌的那一場比較試較為靠後,顧憐就往謝霜那邊挪了挪,靠過去:「師姐。」
謝霜將視線收回,偏頭看她:「怎麼啦?」
顧憐好奇:「你是物色了哪幾位師弟、師妹嗎?」
謝霜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便笑了,指尖輕點了一下她的眉心:「非也。你這是從何處聽來的我要給你尋位師弟或師妹回來?」
顧憐毫不猶豫:「三師兄。」
封雙無:「……」
謝霜輕笑了兩聲:「聽他誆你。」
「師父尚未出關, 我儘管是有此心也不能僭越,更何況我並無此意,」謝霜道,「是三師弟想要讓你來瞧瞧這弟子選拔與親傳之間的切磋,縱然並未切身身體會,卻也是能夠從旁明悟得幾分。」
「……」顧憐扭頭看向封雙無。
封雙無將小扇一展掩住臉:「將功折過。我雖誆你卻也是為你好。」
他所言還有幾分理直氣壯,顧憐不同他計較,畢竟她本來也是打定主意要回來的。
不過她既然猜錯,就又開始疑惑先前的問題:「那姐你讓張師兄尋我過來,為的也是這個?」
「是,也不是。」謝霜溫聲道,「是後面的親傳之間的切磋,再無論如何說,我們望穹峰也應該派個人上場。」
顧憐:「……啊?」
入門考核那頭。
入門考核就在山門前,此處不比比起台的那頭熱鬧,考核僅僅只是探測根骨悟性與修道之心,便也就顯得平平無奇起來。
前來考核的一眾少年兒郎們依次排序前行,有扶光弟子在側看顧,有條不紊。
幾番下來,有人歡喜有人愁。
顧薪亦在那隊伍之中,他眼覆白布低著首,聽聞身側銅錢相撞時發出的輕響方覺是刻不求來了。
還未等他開口相問,刻不求便悠悠道:「比起台那頭尋她,她抽不開身便讓我來看著你。」
顧薪聽後點頭,什麼都沒有多問。
隊伍分兩列,不消片刻便到了顧薪,有著刻不求抱臂站在一旁坐鎮,連扶光派的弟子都對顧薪謹慎了不少。
這是小師姐的弟弟,估計也是個人物。
那名弟子一邊在心中暗自想著,一邊掐訣往顧薪的身上施了一個探測根骨的術法,那術法瑩瑩地繞著顧薪周身一圈,然後從他的眉心匯入。
顧薪只覺得有一股清流從眉心流入,在經脈四肢之中遊走,最後漸漸地歸於無,不帶起任何一點的漣漪。
那名弟子左等右等不見反應,愣了一下之後以為是自己方才因為緊張而念錯咒語了,因此對顧薪告歉,換了另一位來。
然而令他們都感到意外的是就算是換了一個人來,那木法落在顧薪的身上,分明分毫未差,卻如同先前那次一般沒有任何一點反應。
弟子:「?」
他們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出了詫異。
萬物生靈皆是有靈性的,其中當以人為首。而所謂根骨,也與那靈性息息相關。根骨有好有壞,分有各個層次,天下之人如此之多,扶光弟子亦是成眾,他們負責入門考核多年,這還是頭一回遇著探不見一點根骨的。
要知道,縱使不是那修道之材,也應該有零星半點。
眼下情況真真是稀奇。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更稀奇的還在後頭——
刻不求將兩次施法收盡眼底,他的視線落在顧薪的身上端詳著,隨後略一沉吟,抬了抬下巴同那幾位不知如何辦的弟子說:「去將照靈石取來。」
借用照靈石去看根骨如何,是早幾百年前的法子了,如今術法精通鮮少會取出來用,他們也是頭一回遇著這種情況,故而有所忘記了倒也正常。
經刻不求這麼一提,他們倒想起來了,同刻不求道過謝後便命人去取。
顧薪聽著他們的談話,隱約間也覺察出是有什麼意外發生了,他憑著聲音扭頭朝刻不求那頭「望」去:「怎麼了?」
「無事,」刻不求不欲在眼下情況多說,「一會兒你儘管照著辦便是。」
他都這樣發話了,顧薪點了點頭,
去取照靈石的弟子很快就回來,那與其說是一塊石頭不如說更像一面鏡子,內里團著霧似的靈氣隱隱浮動。
「這位小公子,」弟子溫聲對顧薪道,「」勞煩伸出手,覆於這照靈石上。」
顧薪照辦。
他將手伸出掌心就不偏不倚地觸碰到了石面。在他的手剛觸上去的那一刻,一直沉著的照靈石陡然見得內里靈氣翻湧,幾番變幻成為獠牙猛獸一般又變作鋒銳劍形,不斷地撞擊四面,最後聽見細微的聲響,那照靈石竟是生生裂出了一道裂痕!
扶光派弟子低呼一聲,驚詫之色溢於言表。
被四於照靈石中的靈氣順著那道裂痕爬出,目的性十分明確地朝著顧薪而來,它攀附在顧薪的指尖,眼看就要鑽入,卻被刻不求指尖微勾,將其捉了過去。
靈氣到了刻不求的手上竟也不消停,生生散卻了又於他處重新聚起一股腦地鑽進了顧薪的身體裡。
再看顧薪,並依然無異狀地端站那裡。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