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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沖喜第8天

2024-08-22 23:09:46 作者: 繡生
  季廉尋到藥鋪,對過暗號,順利取到藥後,便立刻趕回了王府。

  拎著藥材進王府大門時,他尚還有些惴惴,直到回到正院,見崔僖還有醫官都離開了後,方才鬆了一口氣。他將永安王的那一份藥材藏在了柜子里,才照著方子去給葉雲亭煎藥。

  葉雲亭還沒醒,為了催汗,他身上捂了兩床厚實的錦被,錦被一直蓋到下巴以下,將他整個人嚴嚴實實的包裹住,只一張臉露在外面。臉色依舊燒得通紅,額頭鼻樑都冒出細密汗珠,兩鬢的碎發被汗水染濕,一綹綹地粘在臉頰上。

  他的雙目闔著,濃黑的睫羽向下垂落,如同蝶翅一般輕輕抖動。就連薄薄眼皮之下的眼珠,也在不安地顫動。

  葉雲亭夢到了李鳳岐。

  並不陌生的正屋裡,筋脈盡毀的李鳳岐安靜躺在床上,被褥大半滑落在地上,露出來的胸膛肋骨分明,起伏已經十分微弱,模樣看起來比葉雲亭初見他時還要虛弱狼狽些。

  葉雲亭朝前走了一步,下意識伸出手想給他將滑落的被褥蓋回去。然而他的手卻直直穿過被褥,抓了個空。

  他一呆,盯著自己的掌心發愣。

  身後的房門此時卻傳來嘎吱一聲響,葉雲亭回過頭,就見一個年輕男人帶著兩個內侍走了進來。

  年輕男人身穿銀白團花圓領袍,頭戴升雲白玉冠,足踏朝雲靴,腰間掛一枚通明透亮的盤龍佩,明黃流蘇垂落下來,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男人似看不到他,徑直走到床榻之前,目光複雜地打量著李鳳岐半晌,方才出聲道:「永安王,朕來看你了。」

  葉雲亭聽他自稱,才驚覺這年輕男人竟然是皇帝李蹤。

  榻上的李鳳岐緩緩睜眼,他看起來已經非常虛弱,連眼神都不復從前鋒銳。看見李蹤時,他的瞳孔微微縮了縮,啞聲道:「你又來做什麼?」

  內侍搬來椅子放在李蹤身後,李蹤順勢坐下來,笑看著李鳳岐:「朕來給永安王報喜。」不等李鳳岐回應,他便神情暢快地繼續說完:「半月前北疆兵變,副都督朱聞帶五萬玄甲軍意圖謀反,幸虧朕未雨綢繆,早有應對之策。叛亂已於前日平息,叛軍主謀朱聞被當場誅殺,五萬玄甲軍不肯歸降,亦被盡數坑殺。」

  「可惜你沒能親眼看見那場面,五萬叛軍的屍首,十個大坑都填不下。最後只能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他眯起眼似在感慨:「你看,就是沒有你,我也能做得這般好了。從此之後,北昭再無玄甲軍。只有朕的神策軍!」

  「愚不可及。」李鳳岐眼底燒著一把火,嘴角卻扯開了嘲諷的弧度:「五萬玄甲軍是北疆精銳,沒了他們,西煌來犯,誰來退敵?你這是在自絕後路。」

  「你還是一貫的自以為是。」李蹤臉上的笑意一滯,神色陰鷙地盯著他:「那你便等著看吧,沒了你,沒了玄甲軍,朕這把龍椅,依舊能坐得穩穩噹噹。」

  他似是氣極,甩袖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榻上的李鳳岐下頜緊繃,目光死死盯著他的背影,忽然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他費力地半側著身體,額頭青筋迸出,絲絲縷縷的鮮血自咬緊的唇齒間溢出來,滴落在床榻和地面之上。身後長發胡亂垂落下來,恰擋住了他發紅的眼眶。

  葉雲亭被他這模樣嚇到,雖然明知是在夢裡,一顆心卻狠狠揪了起來。

  他正著急時,卻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這人周身氣息很冷,仿佛身帶冰雪,連聲音都是冷的:「王爺可願考慮我的提議?」

  他從袖中拿出一隻拇指長短的白玉小瓶放在李鳳岐面前:「王爺若是同意,這解藥便歸你。」

  解藥?

  葉雲亭心臟重重一跳,陡然自夢中驚醒,坐了起來。

  剛給他餵完藥的季廉被這動靜嚇得瞪大了眼,隨即又歡喜起來,伸手去試他額頭的溫度:「少爺你總算醒了?!」

  他帶著哭腔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我差點以為你熬不過來了。」

  說完又覺得不吉利,連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雙手合十朝四方作揖:「我剛才是胡說八道的,不作數不作數。」

  葉雲亭剛醒過來,頭腦還有點昏沉,身上更是黏黏沉重。他捏了捏鼻樑,還惦記著計劃:「事情可辦妥了?」

  「辦妥了。」季廉吸吸鼻子:「沒出岔子。」

  葉雲亭這才放下心來,只是他掃視四周,看著熟悉的陳設,又回憶起那個格外真實的夢境,心臟便一下一下打起鼓來。

  他推開厚重的錦被,慢吞吞穿上鞋便起身要往裡間去。

  季廉一把按住他,急道:「少爺你才剛醒,不能見風。」

  葉雲亭渾身酸軟,被他按住一時動彈不得,只能好聲好氣地同他商量:「我去找王爺有些要緊事。」

  夢裡發生的事情太過真實了,他明明只遠遠地見過皇帝寥寥兩面,但在夢裡,卻連他容貌都一清二楚。

  還有後頭來的那人,分明是太傅韓蟬。

  韓蟬的氣質太特殊了,葉雲亭其實只遠遠見過他的背影,但那種冰冷出塵的氣質,卻讓他一瞬間篤定了對方的身份。

  北疆叛亂,朱聞身死,坑殺五萬玄甲軍……還有最後韓蟬拿出來的,那一瓶解藥。

  除了解藥之外,前頭的樁樁件件,都能和葉雲亭前世的記憶對上。

  前世季廉在他墓前就曾說過,永安王出事之後,他的心腹得知消息,為救他意圖殺回上京,結果皇帝似早有準備,派出十萬神策軍半道埋伏截殺。朱聞身死,玄甲軍盡數被屠。

  後來李鳳岐東山再起,所帶領的玄甲軍實際上是重建之後的玄甲軍。原先的玄甲軍精銳,早就被殺了個乾淨。

  夢境與前世嚴絲合縫地對上了,葉雲亭胸腔鼓譟,太陽穴突突跳動著。

  那他所看見的,到底是夢,還是前世曾真實發生的事?

  他要去確認清楚。

  葉雲亭扒開季廉,踉蹌著大步往裡間去尋李鳳岐。

  李鳳岐聽見腳步聲睜開眼,就看見葉雲亭踉蹌著撲過來,雙手撐在床邊,垂首定定看著他:「給你下毒之人可是韓蟬?」

  李鳳燕眼中閃過詫異,又飛快隱去,他打量著滿臉病容的葉雲亭,神色生了波瀾:「怎麼這麼說?」

  雖然他一直有所猜測,但葉雲亭怎麼會知道?

  葉雲亭頭暈目眩,額頭上布滿冷汗,他支撐不住地往下倒,整個人幾乎疊在了李鳳岐身上,喘著氣道:「皇帝可能會對玄甲軍動手,王爺若是有法子,最好儘快送信去北疆,叫副都督切莫輕舉妄動。」

  五萬玄甲軍,那是精銳之中精銳。他們不僅是李鳳岐的底氣,也是北疆的後盾。


  若是夢裡的事為真,那葉雲亭必須想辦法阻止舊事重演。

  「我知道。」李鳳岐垂眸看他:「我已經交代親信傳訊,只是如今各個驛站關口守衛嚴密,訊息不好傳送出去。」

  「得儘快。」葉雲亭緊緊抓住李鳳岐的手腕,急切道:「不然怕是來不及。」

  既然李鳳岐早有所料,那他上一世定然也曾命人給北疆傳訊,只是不知是信沒送到還是出了別的岔子,副都督朱聞仍然起了兵。

  葉雲亭胸口劇烈起伏著,口鼻之間噴吐出滾燙的氣息,他渾身酸軟無力,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讓他的眼神無法凝聚,他半闔著眼趴在李鳳岐胸口,語聲微弱地再一次重複:「要儘快。」

  他滾燙的臉頰貼在李鳳岐的胸口,李鳳岐無暇再思考他這一番突兀的叮囑緣由為何,連忙大聲喚季廉進來。

  季廉進來一看,就見葉雲亭臉上燒紅,竟然又燒了起來。

  他急急忙忙就要將人抱起來送到外間去,卻被李鳳岐叫住了:「就讓他睡在這吧,他還病著,羅漢床狹小,不便他休息。」

  外間的門總要開開關關,難免見風。相比起來這裡間確實更適合養病。季廉聞言沒有多猶豫,便將昏迷過去的葉雲亭抱到另一邊放下,又抱來新被褥給他蓋好,方才又去端藥來餵給他喝。

  李鳳岐側臉看著,只能看見青年半邊脆弱的側臉。他秀長的眉打成了結,眼睫不安分地顫動著,似乎掙扎著想要醒來。

  明明病得很重,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提醒他給北疆傳訊。

  李鳳岐心頭一時酸澀難言,半晌之後,方才對餵完藥的季廉道:「天黑之後,你給我備一桶熱水,將先前取的藥材加一包進去。」

  昨日葉雲亭高燒不退,季廉守著他無暇他顧,李鳳岐也沒著急解毒。

  但方才葉雲亭的話提醒了他,北疆危局尚未解,他得再快一些。

  深夜。

  房間裡瀰漫一股濃烈的藥味,刺鼻的藥材味與溫熱水汽混合在一起,讓呼吸都仿佛凝滯。

  葉雲亭皺著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去尋找這刺鼻藥味的源頭,而後,便看見了泡在浴桶之中的李鳳岐。

  李鳳岐上身**,脖子以下都浸在褐色的藥液之中。他緊緊閉著眼,一雙濃黑劍眉緊緊蹙在一起,搭在桶邊的雙手用力扣著桶壁,被水汽蒸紅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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