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梧點齊人馬,趕赴冀州邊境。
姜述早就帶著大軍在周句鎮安營紮寨休整,聽說殷承梧帶著人馬抵達了,提著槍就鑽出了營帳,摩拳擦掌:「老子去會會他。」
冀渭邊界,兩軍對峙,涇渭分明。
姜述長槍烈馬,優哉游哉地出了營地,挑釁意味地十足地在冀州軍的營地不遠處溜達了一圈,揚聲道:「怎麼老的沒膽量來,就來了個小的?」
「你們若是要打?便一起上,別打了小的再來老的,老子還急著打?完了回去喝酒呢,沒工夫同你們歪纏。」他中氣足,聲如洪鐘,叫陣的聲音隔著老遠都聽的一清二楚:「要是沒膽量也成,趁早叫殷嘯之那老兒,素服除冠,從這裡步行到渭州都督府,親自向我們王妃謝罪。」
殷承梧隔著老遠聽到這話?,氣?得腦仁都疼,策馬走到陣前,怒聲道:「大話說多了小心閃著舌頭,此戰是勝是敗還未可知!別到時候吃了敗仗,又求著冀州講和!」
「你們聽到沒?」姜述側臉做了個掏耳朵的動作,表情浮誇地對身後的北疆軍道:「這姓殷的膽子不大,口氣卻不小。」
他身後的兵卒發出一陣陣鬨笑聲,姜述揚了揚長槍,張狂道:「永安王麾下,可還沒吃過敗仗,」
他長槍一指殷承梧,揚著頭趾高?氣?昂:「等我們打下了冀州城,便將殷府改成豬圈,日後那後廚伙夫宰殺的牲畜,就從殷府挑如何?」
北疆戰士十分配合,齊聲應好,氣?勢驚人。
姜述氣人的功夫了得,兩軍只打了個照面,就打了起來。
第一戰只是試探深淺,但姜述既然放了話?,自然不會叫自己丟面子,首戰就小捷,吃了冀州軍兩千人馬。
傷亡不算大,但足夠叫殷承梧氣?得跳腳,也能打擊冀州軍士氣。
而與之相對,北疆軍這邊氣勢大增。
鳴金收兵時已經是深夜時分,兩軍各自收兵修整。
此時李鳳歧已經帶著餘下人馬趕到,正在安營紮寨。他與將領們議完事?,自中軍帳中出來,眯眼被風颳得捲起的軍旗,忽然有了個絕佳的主意,他對隨行的小將道:「去交代後勤,叫他們去多宰些羊,多燒些羊肉湯犒賞將士們,囑咐伙夫燒的香一些,再搬幾鍋子放在上風處。」
自從有了金礦鐵礦之後,北疆軍再沒有缺衣少?食的情形,將士們吃飽穿暖各個精神抖擻,戰馬也養的膘肥體壯。不過這剛打?了一仗就要宰羊犒賞的好事卻是極少?有的。
小將歡天喜地地應了,連忙去後廚傳令。
於是半個時辰後,北疆營地的方向,就傳來了濃烈的香氣?。帶著暖意的肉香被呼嘯的北風裹挾而來,熏得冀州兵卒各個口中生涎,一個勁兒地聳鼻子嗅聞:「哪來的香味兒?」
那香味太濃,不少?人都聞到了。
自從金礦被搶,冀州軍或者說整個雲容的軍隊供應都縮緊了不少?,雖說不曾餓肚子,可十天半月也難得見一回肉星子。軍中士卒哪個不饞葷腥?如今被這香味一勾,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小聲說:「好像是對面傳來的。」
「這麼香,得有多少?肉啊?這是羊肉湯的味兒吧?」
「好像還有豬肉味,我已經兩個月沒正經吃過肉了,嘴裡都快淡出鳥來……」
冀州兵卒小聲議論的時候,殷承梧自然也得知了消息。他重重一拍桌子,怒道:「若不是周句鎮的金礦,北疆軍哪敢如此奢靡?」
如今這番行為,倒像是在蓄意炫耀,提醒他被搶走的那座金礦!
殷承梧不僅怒意旺盛,心口還隱隱作疼。
那可是整整一座的金礦!
「如今將士們都在議論,不乏有羨慕之?語……」帳中議事?的將領斟酌著提議道:「近一月軍中的伙食越來越差,已有不少?怨言,我們是不是也宰幾頭豬羊……」
然而他還沒說完,就被殷承梧打?斷了:「丟了金礦,軍費已經不如從前充裕,怎可浪費在這等小事之?上?凡是我麾下將士,從未叫他們餓過肚子,莫要將他們的胃口養大了。」
聽他這麼說,提議的將領只能訕訕閉了嘴,心裡卻想著,就怕這麼比著,我方的軍心不穩。
可這還不算完,卻聽外頭忽然又響起了姜述的大嗓門,眾人聞聲出去,遠遠就瞧著他坐在馬上喊話?:「冀州的將士都給我聽好了,殷氏乃是叛黨,跟著叛黨只有抄家滅族的下場,若你們能及早醒悟棄暗投明,北疆不計前嫌,來者不拒!」
「這肉湯味兒你們可聞見了?凡是我北疆將士,一月二兩銀,不僅吃飽穿暖,還有肉吃,有酒喝!日後若是立功,加官進爵,蔭蔽家人更不在話下!」
姜述嗓門大,又能說。一個人坐在馬上滔滔不絕,配著那被風一陣陣帶過來羊頭湯香味,格外有可信度。
北疆將士的待遇,不可謂不好。因此也就格外的有吸引力。
冀州將士各個面面相覷,雖沒有說出口,心中卻難免動搖,只是暫時沒有人敢當逃兵罷了。
而聽著他大聲叫嚷的殷承梧卻是氣得臉都猙獰了,恨聲道:「叫弓箭手去!莫再讓他動搖軍心!」
一列弓箭手領命到陣前,舉弓朝他放箭。姜述卻早有準備,他迅速從背後拿出一枚盾牌,舉著盾策馬左突右沖,毫髮無傷地回了己方營地。
他是安生了,可那源源不絕的肉湯香味卻是一陣陣往冀州營地里飄,順道將那姜述的話?也刻在了冀州將士的心裡。
「果然還是王爺夠陰損。」姜述下了馬,嘖嘖兩聲,想像了一下殷承梧氣?急敗壞的模樣就覺得痛快。
殷承梧喜歡玩陰的,那他們就比他更損。
李鳳歧冷颼颼地掃他一眼:「你說什麼?」
姜述後頸一冷,連忙改口:「我夸王爺計高?呢!聽說冀州都要窮的揭不開鍋了,我就不信這一出後,對面軍心不散。」
行軍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士氣?!
士氣若是跌了,就是天皇老子來了都救不回來。
李鳳歧這才嗤了一聲,背手往自己帳中走:「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按計行事?。」
姜述應了一聲,卻沒有去休息,而是去了伙房,要了一大鍋熱乎乎的羊肉湯,端著回了自己的帳子。
這羊肉湯可他娘的香,可惜不能喝酒,他咂了咂嘴。乾脆捧著湯鍋子,當酒灌了個飽。
***
與冀州的交戰,不痛不癢地持續了近十日。
大部分時候都是姜述到陣前叫陣,激怒對方後小打?一場,然後鳴金收兵。就像是貓兒逗弄老鼠一般,磨光了爪子之?後就撥弄兩下,玩累了,又爬回去接著磨爪子。
冀州的損失不算大,可對方輕蔑的模樣,卻叫殷承梧胸口的怒火越燒越盛。
而且對面營地隔上兩日就飄來食物的香氣?,歷來都是人比人氣死人,同樣是打仗,對面屢戰屢勝,還吃香喝辣。冀州軍中的士兵怨聲越來越大,軍心也日漸衰落。
「不能再拖下去了。」殷承梧也意識到了李鳳歧的陰險之處:「他這是在故意消磨我們的軍心。」
殷承梧盯著輿圖,道:「傳令下去,全軍整備,明日成浩帶人自東邊……」
冀州營地里,軍令一條條傳下去,而此時在對面的營地里,李鳳歧正在聽姜述匯報陸州的情形:「陸州軍已經整頓好,漆典傳來消息,只要王爺的手令到,他便能即刻出兵。」
這些日子之?所以不痛不癢地拖著,一是為了動搖對面軍心,二則是給陸州軍時間修整。
前幾日暗中運送的物資已經到了陸州,陸州軍因為先前缺衣少?食,不少?兵卒精神都極差,需要時日重新整頓,是以李鳳歧才沒急著同冀州開展。
現在拖了這麼些日子,他料想殷承梧也要終於沒有耐心了。
就在這一兩日裡,他應該會有動作。
他正交代姜述這兩日裡多加注意對面的動作,就聽營帳外有人來報:「將軍,糧草已經清點完畢。」
今日上午渭州送了一批糧草過來,李鳳歧正想說糧草之?事?不必報與他,接著陡然意識到什麼,坐直了身體,目光灼灼看向垂下的營帳:「都送了些什麼過來?進來細細與我說說。」
他這話?里透著幾分不正經,姜述聽得直皺眉,接著就見那營帳帘子被人一掀,一個裹著樸素的棉袍的青年鑽了進來。待人抬頭看?來,眉目含笑,赫然是本該在渭州城的王妃。
葉雲亭似模似樣地拱了拱手,正色道:「除了糧草,又多送了八百頭羊來。」
李鳳歧支著下巴看他,心裡卻跟長了草一樣,痒痒的不行。但礙於姜述在場,只能胡亂接了兩句,接著見姜述還杵著不動彈,就開始朝他甩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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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述後知後覺,終於明白了什麼,連忙摸著後頸告辭離開。
他一走,營帳里就只剩下兩人。
李鳳歧起身走向他,高?大的身影將人罩住,垂眸看著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來送糧草。」葉雲亭朝他笑。
「嗯?」李鳳歧不滿地哼了一聲,捏著他的下巴俯身咬了一口,含著他的下唇磨蹭,呢喃道:「我要聽實話?。」
葉雲亭呼吸微亂,情不自禁扶住他的肩膀,仰頭回應他,低低的聲音自唇齒間溢出。
實話?是,「我想你了。」
李鳳歧帶兵出征,他留守渭州。雖然相距不遠,可近十日不得見,思念還是如同野草瘋長。他原本是個極守規矩的人,可自從遇見了李鳳歧,出格的事?卻沒有少?干。
昨晚聽說了後勤要往周句鎮送糧草,他就動了心思,忍不住借著送糧草的名義,跟了過來。
不過是為了見他一面。
誠實的回答讓親吻更加激烈,狂風驟雨般的掠奪之後,終於雲收雨歇,李鳳歧直接抱著人的腰,讓他坐在了自己腿上,調整了個最合適的姿勢,與他額頭相抵,不住地親他,一下輕一下重,像啄食的鳥兒。
葉雲亭呼吸不穩,眼睛濕潤,一邊眷戀這樣的溫存,一邊又有些難為情:「放、放我下去。」
「我又沒綁著你。」李鳳歧不親他了,拿鼻尖親昵蹭著他的鼻尖:「……口是心非。」
葉雲亭面色微紅,卻到底捨不得將人掙開,只能由著他胡來。
溫存許久,李鳳歧方才問:「在這呆幾日?」
「明早就走。」葉雲亭輕輕呼出一口氣:「城內事?務多,不能耽擱太久。」
前方在打仗,要保證糧草軍械供應充足,後方自然不可能清閒。
「一晚有些短了。」李鳳歧遺憾地嘆了一聲,但也知道此時不是該兒女情長的時候,只能壓下心裡的渴望,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他的耳垂道:「今晚就睡我帳里,嗯?」
葉雲亭就低低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