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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沖喜第127天 回京

2024-08-22 23:10:18 作者: 繡生
  瞪著那根明黃布帶許久,韓蟬才上前,將之解了下來。

  布帶展平,能瞧見上頭十分精細的龍形暗紋,有?三面邊角是毛邊,顯然是同他一樣,直接從衣擺上撕下來的。

  能做此?事的人,除了李蹤,不做他想。

  韓蟬垂眸凝著掌心的布帶,思?索李蹤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這裡的。然而將這些日子的種種痕跡串聯起來,得?出的結論卻叫他心驚。

  ——只有?他設計頂替趙氏遺孤、在宮中修養的那段時日,李蹤才有?機會?發現?密室的破綻。

  當初葉泊如那個蠢貨上門來尋解藥,他故意露出破綻,叫他發現?了另一間全是趙氏族人牌位的密室。那間密室提前布置過,一是迷惑葉泊如,借著葉泊如的手達成目的,二則是用來掩蓋真正的密室存在。

  他沒?想到,李蹤竟能看?破他的布置,找到這裡來。

  那他想必也知道了這密室供奉的牌位是誰。他先前還以為是李蹤在外?頭查到了什麼,卻原來是這密室透露了他小心隱藏的秘密。

  韓蟬緊緊蹙著眉,嘴角抿成冷硬的弧度,思?索李蹤將這根布帶系在這裡是什麼目的。

  是為了跟他撇清關?系,乾乾淨淨的走?

  還是想告訴他,其實所有?的布局他都早已知曉,卻還是一步步走向了既定的結局?

  他想起李蹤曾數次對他說:「你想要的,朕都會?給你。」

  「你以為如此?,我?就會?心軟麼?」韓蟬厲聲質問。

  可惜他想質問的人早已經葬身?火海,化為枯骨。再也不會?告訴他答案。

  他緊緊抿著唇,跳動的燭火在他臉上投下大片的陰影,他將那布帶扔進燒紙錢的銅盆里,端來燭台想要點燃,手腕卻抖的厲害,遲遲沒?能將之點燃。

  僵持了許久,他到底妥協一般將燭台放回去?,抬頭望著上方的牌位,聲音低若蚊訥:「殿下,我?做錯了麼?」

  他的臉色慘白若鬼魅,牙關?緊緊咬著,腮幫鼓起,一雙平素波瀾不生的眼裡,此?時滿是錯亂。

  「我?做錯了麼?」

  冰冷的牌位不會?回答他,於是他固執地?抬著頭,手中攥著那根沾染了紙灰的明黃布帶,一遍遍地?問:「我?做錯了麼?」

  一聲聲的質問在逼窒的密室中迴旋,滿室燭火躍動,卻無人作答。

  ***

  李鳳歧入主皇宮之後,花費了數日工夫,才將先前的爛攤子暫時收攏起來,讓上京城暫時恢復了秩序。

  市井百姓們倒是熱鬧喜慶,唯一愁雲慘霧的是上京的權貴世家和文武百官。

  帝位的更迭意味著權力的更迭,永安王可比小皇帝難糊弄的多。而且從前站錯了隊的官員亦不少,此?時都提一顆心,生怕永安王秋後算帳。

  有?想要將功補過的官員和公候們紛紛上摺子,請李鳳歧儘快舉行登基大典,以定民心。

  李鳳歧倒是沒?有?假惺惺地?推拒,親自?去?了一趟司天台。外?人都以為他是去?問登基的吉日,然而只有?司天台監正知曉,未來的帝王與自?己商量許久,為的乃是另一人。

  三日之後,司天台監正捧著一塊星盤入了宮,言三月二十八是大吉之日。

  於是便?順理成章地?定下,三月二十八舉辦登基大典。

  因著剩餘時間不足半月,登基大典準備的十分匆忙,滿朝文武挖空心思?,就為了將登基大典準備的盡善盡美,以討好新任帝王。

  而被討好的帝王本人,卻半點不關?心大典上的事,此?時正悄悄出了城,在官道上早早等著。

  朱烈嫌宮中事務多,也死皮賴臉跟著溜出來躲閒,此?時正被李鳳歧抓住了一個勁兒的問:「不是說未時到?怎麼還沒?看?見人?」

  「這離未時還有?一刻鐘呢。」朱烈答。

  他們午時一刻就到了,這中間王爺已經問了他至少五遍「人怎麼還沒?到」。

  朱烈在心裡小聲叨叨:這王妃沒?到您揪著我?問也沒?有?用啊!

  但他不敢說,只能跟著一起盼著。

  前日他們收到了冀州的來信,說王妃已經安排好冀州一切事宜,準備啟程歸京。是以今日他們早早就來迎。

  朱烈偷偷瞧著一臉急色的王爺,哦不,馬上就是陛下了。他臉上的焦急和思?念真真切切,也不知道那些人眼睛都怎麼長?的,竟然瞎成這樣。不想著吹吹枕邊風討好一下王妃就罷了,竟然還想著要把王妃給不聲不響的「料理」了。


  他看?這些人遲早都要被陛下給料理了。

  正想著,就見遠處一支隊伍緩緩行來,打頭的隊伍是玄甲軍裝束,中間護衛著幾輛馬車,正是護送王妃入京的隊伍。

  「可算是到了。」朱烈剛鬆了一口氣,就見李鳳歧已經迫不及待地?策馬迎了上去?。

  他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玄甲軍瞧見策馬而來的李鳳歧,欲要停下行禮,卻被他抬手止住了。

  李鳳歧策馬走到馬車邊,刻意斂了聲,屈指在車窗邊敲了敲。

  「何事?」馬車裡傳來熟悉的聲音。

  李鳳歧不語,繼續敲。

  葉雲亭微微蹙眉,掀開車帘子去?看?,正對上他一雙盈滿笑意的眼。

  未來的帝王坐在馬上,身?姿挺拔,看?向他的眼神滿是情愫:「我?來接你了。」

  「宮裡不忙麼?」

  知道這些日子李鳳歧恐怕瑣事纏身?,葉雲亭壓根沒?想到他會?出城來接自?己,此?時神色既驚又喜,他趴在車窗上,下巴枕著手臂同他說話?:「我?以為王爺這些日子該忙的抽不出身?來。」

  說完又頓了頓,揶揄道:「不對,以後該改口叫陛下了。」

  「忙,但我?不想管。」

  李鳳歧策馬跟在馬車邊,與他只隔著不到兩?尺的距離。瞧著葉雲亭笑彎了眼的模樣,忍不住傾身?過去?,在他額頭偷了一個吻:「只想來見你。」

  葉雲亭捂著額頭瞪他,嘴裡小聲咕噥道:「還沒?登基呢,聽起來就像個昏君了。」

  李鳳歧耳朵尖,一字不落地?聽全了,挑了挑眉,刻意壓低了聲音:「若是王妃肯努力些,從此?君王不早朝也無不可。」

  這人真是隨時隨地?都能騷一騷。

  葉雲亭沒?好氣地?放下了車帘子,不再理會?他。

  李鳳歧厚著臉皮伸手來扯,鍥而不捨地?問:「要不要同我?一道騎馬?」

  葉雲亭本想說不想,但一想要是拒絕了,這人多半會?來陪他坐馬車,到時候指不定又要做些不合時宜的事情,索性叫人牽來一匹馬,與他並駕同行。

  這裡已經是上京地?界,並不擔心安全。兩?人策馬跑到了最前面,才放慢了速度,小聲訴著離別。

  其餘人從背後看?去?,只覺得?自?家王爺和王妃果真是一對璧人,連背影都這麼般配。

  但入了城之後,這番情景落在其他人眼裡,就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從前永安王只是王爺,娶了個男人就算了,一是這樁婚事皇帝賜下沖喜,二是老王妃也無意插手。歸根結底這都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也管不著,頂多就是背後嘀咕兩?句。

  可如今就不同了,這永安王可是未來的皇帝,後宮子嗣關?系江山社稷,沒?人覺得?新皇還會?留著如今的王妃。

  若是心狠些的,可以有?無數種法子叫其「暴斃」;若是還念著舊情,也可以封個爵位,再為其賜一門婚事,日後後人提起,也只會?讚譽帝王心胸寬廣。

  總之以後新皇的後宮絕不會?也不該和個男人再扯上關?系。

  有?不少人已經在暗中物色家中適齡的女?兒,預備等登基大典一過,便?上奏請新皇充盈後宮,屆時再將女?兒送去?選秀。說不得?就能得?了皇帝歡心,自?此?雞犬升天。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新皇會?丟下登基大典的一攤子事情,親自?出城去?迎王妃。更叫人目瞪口呆的是,兩?人在坊間依舊姿態親昵,沒?有?半分顧忌。

  得?知消息的人不得?不重新估量這位男王妃在新皇的心中的地?位。

  而兩?個處於眾人關?注中心的人,則牽著馬,優哉游哉地?去?逛街了。

  李鳳歧半點不關?心勞什子登基大典,他這些日子命人去?打探了不少上京有?名的小吃,好不容易盼著葉雲亭回京了,便?準備帶著他挨家去?嘗。

  兩?人借著寬大的衣袖遮擋,肆無忌憚地?牽著手。一路上不少百姓將他們認出來,又是敬畏,又是好奇,雖然沒?有?上前,但偷偷瞧過來的眼神都十分熱切。葉雲亭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幾次想要將手抽回來。

  但李鳳歧臉皮厚,不僅不覺得?羞赧,反而十分得?意。緊緊牽著他不肯撒手。


  最後兩?人經過一家面具攤子時,李鳳歧見著葉雲亭耳尖都紅了,終於嘖了一聲,大發慈悲買了兩?個面具戴上。

  擋住了半邊面容,後頭終於沒?人再認出他們來。

  葉雲亭滾燙的耳尖漸漸退了燒,任由他牽著,在熱鬧的街市中穿行,最後到了一家麵館,尋了張空桌坐下,要了兩?碗臊子麵。

  「聽說這家臊子麵是一絕。」面具後的眼睛透著笑:「還有?桂花胡同的張二燒餅,樹兒胡同的狀元餛飩……我?們一家家去?吃。」

  「你什麼時候打聽的?」先前他們在上京時,李鳳歧顯然並不知曉這些去?處,今日卻能對著他如數家珍,顯然是提前打聽過了。

  「這你就不用管了。」他輕輕勾了勾葉雲亭的尾指:「等將上京城的珍饈美食嘗遍了,我?們再去?其他州郡。」

  日子還有?這麼長?,他們要一道游遍名山大川,嘗盡珍饈美酒,方才不負這良辰美景。

  這是當初他對葉雲亭的承諾。

  可惜他對面的人並不解風情,眨了眨眼,遲疑著道:「可日後你登基了,哪還能輕易離京。」

  帝王安危關?系國本,出京哪是這麼容易的事。

  「養那麼多臣子是做什麼的?」李鳳歧雖還沒?登基,卻已經隱隱有?了昏君的風範:「日後叫他們去?做就是。」

  說話?間小二端著兩?碗面上來,坊間的吃食用料足,面碗足有?一個小盆那麼大,面和湯足足裝了大半碗,他瞧了一眼,知道以葉雲亭的食量必定吃不完,便?自?然而然地?端起面碗挑了小半到自?己碗裡,然後才將碗推到葉雲亭面前,又將筷子抽出來,用帕子仔細擦乾淨了遞給他。

  葉雲亭接過筷子,斯斯文文吃了一口面,溫熱筋道的麵條滑入食道,驅散了早春的寒氣,叫他滿足的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隔著裊裊的熱氣,他抬眸瞧了李鳳歧一眼,接上了他方才的話?:「現?在是不行,但等以後朝中諸事都料理妥當了,我?們可以一起四處走走。」

  李鳳歧就笑起來,睨他一眼,滿意地?咕噥道:「這還差不多。」

  別的帝王或許不能輕易離京,但他可跟別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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