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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沖喜第126天 報仇雪恨

2024-08-22 23:10:18 作者: 繡生
  鼓樓自上而下,燃起熊熊大火。

  然而宮裡此時一片兵荒馬亂,所有人都顧著逃命,連救火的人都沒有。

  韓蟬帶著人將李蹤平日常去的宮殿都搜了一?遍,卻沒有任何收穫,本就冰冷的臉色幾乎是陰雨欲來。

  跟隨他的身後的神?策軍抬頭遠望,驚呼了一?聲:「那邊燒起來了。」

  眾人隨著他驚呼抬頭去看,就瞧見了鼓樓的熊熊大火。

  「那上頭是不是有人?」灼眼的火焰之中,模模糊糊似有個人影。

  韓蟬抬眸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除了玉璽,旁的事情並不能分走他的注意:「繼續去搜。」

  小聲議論的神?策軍立刻便收了聲,分頭去其他各處搜尋。

  韓蟬站在原處,皺眉深思還有什麼地方可能被他漏掉了。

  「太傅大人可真是絕情啊。」一?道略有些尖細的聲音自拐角傳出,崔僖撫掌走出來,笑看著韓蟬:「太傅大人就不關心那鼓樓上的是何人?」

  韓蟬皺眉瞧他,心中則盤算著玉璽在他手?中的可能性有多大,面上卻道:「與我何干?」

  崔僖滿眼驚嘆地瞧著面前之人,他以為自己已經夠心狠手?辣了,沒想到韓蟬比他更甚。這人表面瞧著乾乾淨淨不染塵埃,實則連血都是冰冷的。

  「那是陛下。」崔僖說:「他死了。太傅就沒有半點愧疚麼?」

  「崔常侍這是以何種立場來質問於我?」韓蟬冷笑一?聲:「你對他又有幾分忠心?」

  崔僖嘆息:「我與太傅可不一?樣。陛下予我權勢,我為他辦事。早已經兩清。只是不知道太傅欠下的債,還不還的清?」

  「那就不牢你費心了。」韓蟬懶得與他多說,再次往太干宮去,準備親自搜一?搜李蹤的寢宮,看看有沒有密道密室之類。

  「你還真?是對他半點不上心。」崔僖瞧著他走的方向,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好心提醒他:「他最喜歡的屋子,不在這裡,在那邊。」他伸出手指,遙遙指著東邊。

  那是東宮所在。

  韓蟬思索了片刻,便召了人手,往東宮去搜。

  崔僖瞧著他匆匆的背影,再回頭看一?眼搖搖欲墜的鼓樓,輕嘆一聲,揣著手?不緊不慢往宮外行去。

  東宮已經空置許久,好在有宮人灑掃,並不顯髒亂,只是染了歲月痕跡的宮殿,透著股陳舊腐朽的衰敗氣息。

  他曾在此處待過?許久。

  韓蟬瞧著那熟悉的一?磚一?瓦,眼底終於生出波瀾。

  在殿下出事之前,他最為嚮往的便是東宮。

  他在昌縣與微服南巡的殿下相遇,那時他早早見識了官場黑暗,對朝廷失望,索性放棄了科舉。後來卻誤打誤撞與殿下相識,短短兩月的相處,他們互抒抱負,惺惺相惜,引為知己。

  是殿下叫他對這世?道還有一?絲期待。

  於是他再次參加科舉,不出意外奪得狀元,入了翰林院。

  他本想去東宮拜訪,告知殿下這個好消息,卻在東宮門前,親眼瞧著他心心念念的人小心翼翼地扶著一?位身懷六甲的女子下了馬車——那當是太子妃。

  那一刻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但最後的結果是他倉惶地離開了。

  後來殿下知曉他入了翰林院,幾次尋他喝酒慶祝,他都尋藉口推拒了。

  再之後,便是殿下去南地治理水患,一?去不回。

  太子身亡的消息藏得嚴實,直到遺體運送回京,東宮掛起了白幡,其餘人等方才知曉。

  那一日對他來說,就像長夜裡的火種忽然熄滅,再也找不到方向。

  他渾渾噩噩隨著翰林院的官員前去弔唁,瞧見那滿院的白幡,只覺得痛徹心扉。

  他本與他約好,日後他若登基,他便為相,合力滌清官場,掃平不公。驅西煌,平南越,收東夷,一?統中原大地,共創太平盛世?。

  可所有宏偉抱負,都在死亡面前被迫終止。

  若這場死亡只是意外,也便罷了。可偏偏老天叫他知曉,這是一場陰謀。

  是李干為了奪位,暗殺了殿下。

  韓蟬目光逐漸沉澱,最終定格成冷漠,往事太過紛雜沉重,再回憶也只是平添煩憂,他深吸一口氣,命人挨間去搜。自己則憑著記憶隨意往內走去。


  最後在上書房門前停下。

  他頓足許久,推開了塵封的門扉,記憶便紛至而來。

  為了給殿下報仇,他放棄了大好前程,暗中搜集李乾的罪證,又召集殿下的餘部,一?番布置之後,又費了一?番功夫,才終於入了東宮,當個小小的西席先?生。

  入東宮之前,他早就將這裡打探的清清楚楚。

  說來可笑,李干為了皇位弒兄,卻害怕自己兒子也步後塵,為了穩固皇太孫的地位,對其餘兒女極盡打壓,明明是身份貴重的皇子皇女,卻連最低賤的宮人也能隨意欺辱。

  他觀察了許久,最終選擇了李蹤扶持,

  那時候李蹤才三歲,瘦小脆弱,看人時不會?笑,黑漆漆的眼睛裡帶著警惕,像只努力求生的幼獸,卻唯獨看見他時,會?小心翼翼地抓著他的衣擺,叫他「老?師」。

  許是回憶起舊事,韓蟬蹙了蹙眉,壓下了心底湧上來的莫名情緒。

  他的目光緩慢而仔細地掃過這間書房,思索著李蹤會?不會?將玉璽藏在此處。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過書架,落到滿是斑駁劃痕的書案一?角,便是一頓。忽然想起從前李蹤似不經意地同他提過?,最為懷念的便是當初在上書房的日子。

  李蹤說,玉璽就藏在他最喜歡的那間屋子裡……

  韓蟬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那些陳年的記憶對他來說,回憶起來宛若昨日。他想起來李蹤幼年時曾悄悄告訴過?他,他在上書房裡有一?個藏寶庫。

  那時候他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孫,沒有母親,又在李乾的默許下,受盡宮人的欺凌打壓。所以他會?像囤食的小動物一般,將自己的寶貝都藏起來。不藏在寢殿裡,因為會被打掃的宮人翻出來。

  他將自己的寶貝偷偷藏在了上書房裡,那時他仰著頭一臉得意的對他說:「那些宮人不敢隨便翻上書房的東西,把寶貝藏在這裡最安全……這個秘密我只告訴老?師。」

  韓蟬腳步微動,朝上書房最裡頭的一?排書架走去。然後在靠牆的那一排書架前蹲下身,將最下面一排的書都挪開,就瞧見了露出來一個缺口。

  裡頭藏著個掉了漆的木匣子。

  韓蟬將木匣子打開,果然在裡頭發現了那枚和田玉雕刻的傳國玉璽。和其他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隨意的放在一起,刺痛了他的眼。

  他拿出玉璽,面無表情將木匣子扔在地上,裡頭七零八碎的小物件頓時灑落出來,有摺扇,有玉佩,還有九連環……都不是貴重的物件,全是這些年裡,他隨手送給李蹤的小東西。

  現在李蹤將之和玉璽放在一起,原原本本地還給了他。

  像是在嘲諷他的冷情。

  又像是在說,你給我的,我全都還你了。

  莫名的情緒從心中升起,韓蟬攥緊了玉璽,死死盯著地上的物件,半晌,腳步挪動,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從東宮出來之時,韓蟬下意識看了一?眼鼓樓的方向,大火已經熄滅,昔日高高的鼓樓燒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小半截燒得炭黑的殘柱杵在原地,像是在銘刻一位年輕帝王的消逝。

  ***

  上京城被圍了不到一日,傍晚之時,守軍便自動打開了城門。

  太傅韓蟬親自帶一?眾官員出城來迎,左右兩側全是歡呼雀躍的百姓,口中胡亂喊著「永安王萬歲」。

  李鳳歧身披黑甲,腰挎長刀,瞧著韓蟬的神?色並不怎麼和善:「怎麼只有你?李蹤呢?」

  「陛下自知罪孽難消,已在鼓樓自戕謝罪了。」韓蟬說。

  李鳳歧想起了先?前皇宮方向傳來的大火,原來竟是鼓樓在燒。李蹤的二哥曾自鼓樓躍下,如今李蹤竟也逃不開這個結局。

  「你倒是心安理得。」瞧著韓蟬鎮定的神?色,他忍不住嗤了一?聲。

  韓蟬並不答,只讓開前路,恭敬道:「王爺請吧。」

  李鳳歧帶著人入住皇宮,踏過宮門時,他遠遠瞧見坍塌的鼓樓,淡聲道:「去將屍骨收斂出來吧。」

  ……

  玄甲軍替換了宮中守衛的神?策軍,重新布置巡防,宮中沒來及逃走的宮人們都被集中到了一?處,暫時看管起來。

  帶兵巡查的朱烈尋機悄聲在李鳳歧耳邊說:「沒找到玉璽。」

  皇帝自戕,沒有留下任何遺旨,連玉璽也不知所蹤。雖然對手?握兵權的永安王來說並不是不能解決的大事,但白玉染瑕,難免叫人不快。


  李鳳歧看身?韓蟬,觀他神?色,頓時瞭然:「玉璽在你那兒?」

  頓了頓,又說:「你想要什麼?」

  韓蟬難得勾了唇:「王爺早就知道我想要什麼。」

  他要做這北昭的丞相,為殿下完成未來得及實現的宏願。

  但李鳳歧卻是笑了一?聲:「你覺得你配麼?」

  他站起身來,逼視著他:「這麼多年,你背了多少?人命,染了多少?鮮血,你覺得你配麼?」

  「成大事者,何須計較這些細枝末節?!」韓蟬手?指微顫,聲音卻染了怒氣:「古往今來的掌權者,哪個手?里沒沾過?血?」

  李鳳歧冷眼瞧著他,嗤笑一?聲:「你手?里有多少?無辜者的血,你自己心裡清楚。何必扯這麼些幌子給自己遮醜。」

  他抬手指身?殿外:「你每日跨過?那道宮門,看見鼓樓的殘垣,就不會?覺得心裡瘮得慌?」

  韓蟬冷冷凝視著他:「王爺這是不答應了?」

  「不答應。」李鳳歧神?色張狂:「這皇位穩不穩,可不是一枚玉璽說了算,而是我說了算。」

  韓蟬看著他,連道了三聲「好」,拂袖離開。

  朱烈皺眉道:「王爺怎麼不乾脆殺了他,這種人留著就是禍患。」

  李鳳歧面色冷峻:「他不怕死,直接殺了他,才是便宜了他。」說完揚揚下巴,道:「盯著點,別讓他跑了。等我騰出手來,再來料理他。」

  ***

  韓蟬回了太傅府。

  李鳳歧的性子比他想像中還要冷硬,無論他使出什麼手?段,他都不肯認輸服軟。若不是那肖似的面容,這冷硬的性子與殿下沒有半分相似。

  大約是終於意識到一直以來的夙願終於要破滅,他神?色有些許頹喪。

  像沒有歸處的孤魂野鬼一?般在府中飄蕩。一?直以來支撐著他的動力是給殿下報仇,是讓皇位回歸正統。可真的實現之後,他卻只覺得茫然。

  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最後還是回到了臥房,這偌大的太傅府里,僕人已經盡數遣散,四處都是空蕩冰冷的,他心裡空的厲害,唯有殿下能叫他的平靜一?些。

  於是順從本心,又回到了密室。

  這些日子忙於復仇,他已經許久沒有來過密室,親手將一?盞盞白燭點燃,點了三炷香,正要祭拜,眼角餘光卻忽然注意到一抹明黃,它在一眾慘白里,格外的刺眼。

  韓蟬動作一?頓,幾乎是驚駭地看身?那根明黃的布條。

  那銅製架子上綁著一?根根的白色布帶,每一根布帶都代表著一?條人命,是他為殿下報仇的證明。

  可如今,那一排布帶的最末端,多了一?根本不該出現的明黃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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