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述言不太適應這種他人對自己剖白心跡的場合，他生硬地回道：
【你接一單多少錢？】
「我了解過行情，像我這樣的新手……大概幾塊到幾十不等吧……」
幾塊到幾十。
這要畫多少張，才夠祁裴在學校自給自足？
再說，真畫多了這種畫，磨損掉他本身的靈氣，才是更得不償失的事情。
【給我畫吧，我會付你合適的價錢。】
祁裴的拒絕來得很快：「不要。」
沈述言：「……」
【為什麼不要？】
祁裴：「我可以給你畫……但我的畫能值多少錢，那就是多少錢……你不能多給。」
沈述言失笑。
都醉了，還堅守原則呢。
【若我要買斷你給其他人畫的時間呢？】
祁裴弱弱地說：「……不可以……不賣……」
沈述言：「……」
被連番拒絕，他突然有種自己是個強買強賣的大惡人的感覺。
但話已至此，不替祁裴解決掉這個問題，他心裡也難受。
正當他準備聯繫人取點經時，祁裴的語音消息又發了過來。
「哥，謝謝你……你是我最近遇到的，最最善良的人……你不用再替我費心，我會自己想辦法的……謝謝你……」
沈述言的眼睛緩慢眨動。
他向來厭惡與人交往過密，也很少散發這種莫名的善意。
——就跟受了某種蠱惑一樣。
他退出對話框，沒再做出回復。
也不知祁裴這彆扭的原則，能堅持多久？
*
接下來的兩天，沈述言照常去研修茶藝。
回到家後，他換了寬鬆的睡衣，就坐在陽台搖椅上發呆。
習慣了被安排，突然獲得自由，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該去做點什麼。
可惜陳猛最近加班嚴重，不然倒是可以拉著他一起出去旅遊——他總惦記著去海島找黑皮猛男。
唔……倒是可以提前看看這個季節的熱門景點。
沈述言摸出手機，剛準備打開搜尋引擎，陳猛的語音通話搶先彈出。
他點擊接通。
「言言言言言言！」陳猛激動的聲音傳出。「你現在有空吧？」
不知怎的，沈述言心裡飄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但他還是老實回答：「有的，怎麼了嗎？」
「太好了！」陳猛欣喜若狂。「快、你快開車來我公司接我下班，咱們去S大看男人！我都找人給你安排好了，絕對的高質量！」
不祥的預感成為現實。
陳猛這兩天默不作聲，朋友圈還在狂罵專門壓榨他加班的領導，是怎麼有空做出安排的……？
沈述言扶額：「你什麼時候安排的？怎麼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說了就沒驚喜了。」陳猛神秘兮兮。「我特意叮囑了，讓他們按照傅川的樣子找的。」
……傅川？誰？
啊……是他拉來擋槍，忘記確定長啥樣的性幻想對象。
沈述言囧：「……好，我待會就到。」
他掛斷通話，決定這一趟後就跟陳猛說清楚，免得他又折騰。
只不過……S大……
不是祁裴的學校嗎？
會不會就這麼巧……
問題乍一冒出來，沈述言就失笑著搖了搖頭。
世上哪有這種巧合。
……
——偏偏就有。
沈述言剛在約定的籃球場邊站定，就看到了坐在場邊，披著件薄款外套，低頭玩手機的祁裴。
他腳邊擺了一箱水，在秋陽的照射下，閃爍著點點金光。
「言言！」陳猛挽上沈述言胳膊，將他飄散的注意力拉回。「你快看！就那個，穿9號球衣的那個！」
陳猛興奮十足，聲音不自覺就大了許多，引來眾人側目。
但這事兒在籃球場邊上倒是常見，多數人聽到以後也沒當回事兒，只當這倆人是9號的『迷妹』。
沈述言心下一驚，沒去看9號，先下意識把目光投向了祁裴。
祁裴果真聽見了。
此時，他握著手機的手向上張開，擱在大腿上，目光直勾勾地看了過來。
「言言——」陳猛捧著沈述言的臉轉了回來。「分什麼心呢？看看，還滿意不？」
沈述言忽略心底那絲尷尬，輕輕推開陳猛的手，將目光落在9號身上。
身邊，陳猛還在喋喋不休。
「他呢，是S大音樂系的，今年大三。你別看他籃球場上這麼矯健，其實是個搞民謠的，有情調得很……最近呢，想自費出一張ep，所以才願意的。」
沈述言心不在焉：「……嗯。」
「你別光嗯呀~」陳猛一眼就看出沈述言的不對勁，以為他是對這個傅川平替不滿意。「你也別勉強自己，不喜歡就說不喜歡哈，咱們還多得是人選呢。」
沈述言脊背發熱，坐立難安：「直說看不上，會不會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的啊。」陳猛倒是沒什麼心理負擔，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壓低聲音：「你是金主，是消費者，當然有權利挑挑揀揀……不過，你真沒看上啊？」
他托人物色了好幾個，這個是長得最像傅川的了。
「啊，嗯。」沈述言背部僵直，總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好吧。」陳猛語氣可惜。「我倒覺得他還不錯……他是我老家一個弟弟介紹的，出於禮貌，咱們請他們吃個飯吧？我來買單。」
沈述言輕輕點頭：「行。」
……
大概是提前得了通知，陳猛和沈述言沒等一會兒，9號就從球場上下來了。
他一邊朝他們走，一邊撩起球衣下擺擦汗。
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露出來的那截勁瘦的腰身。他的腹肌猶如雕塑家精心打磨的作品，每一塊都線條分明，清晰可見。汗水沿著他緊緻的腹肌滑落，閃爍著光芒。
「你們好。」9號氣都還沒喘勻，先向兩人打了招呼。「我叫許楠。」
陳猛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因為工作，他有快一年沒有近距離欣賞過如此高質量男人的肉體了。
「你、你好。」他罕見地結巴起來，又發出真心實意的讚美。「你在球場上很帥哎……」
許楠輕輕一笑，將目光落在尚未開口的沈述言身上，回答道：「謝謝誇獎，小毛還在那邊打球，應該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