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症
喻落吟正吃著飯的時候是被十八床護士的急救鈴叫過去的,著急的手機都忘了拿。
不過好在十八床病人不是什麼大事,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鐘處理完了回到辦公室,喻落吟卻意外的發現了『田螺姑娘』。
白尋音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正坐在辦公室簡單的看診床上,深藍色牛仔褲包裹著的細細的兩條腿筆直,一晃一晃的,寬鬆的大號半截袖襯的她整個人小小的,細胳膊細腿,一張未施脂粉的巴掌臉聽到聲音看過來。
猛然間那雙茶色的眼睛讓喻落吟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歲,看到了高中生的她。
還真是……歲月催人老了。
尚未畢業就生出這番感慨的喻落吟不禁有點想笑話自己,他走過去站到白尋音面前,手指掐了掐小姑娘的下巴,輕笑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剛。」
白尋音眨了眨眼,模樣分外乖巧:「給你送飯吃。」
「看到你就飽了。」
喻落吟十分饜足的低頭,有些乾燥冰冷的嘴唇輕輕親了她兩下:「秀色可餐。」
白尋音推了他一下。
「說真的,別老穿的這麼嫩。」
喻落吟也有點不樂意,跟阿莫一樣的吐槽了一句後坐到辦公桌前的轉椅上,又把人扯到腿上抱著,聲音悶悶:「顯的我好像老牛吃嫩草。」
白尋音忍不住笑了下,眼波流轉間狡黠又靈動:「你本來就比我看著老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向對自己外貌方面十分自負的喻落吟愣了一下,隨後竟然拿出手機用屏幕當鏡子照了照,聲音頗為滄桑:「我這兩年老熬夜,是不是不英俊瀟灑了?」
……
「喻落吟。」
白尋音哭笑不得,把他的臉掰回來:「你一個男的,這麼注重外貌幹嘛?」
「不能不注重。」
喻落吟卻很嚴肅,檢查了自己並沒有白頭髮和皺紋過後才放下手機,一本正經道:「還得靠這張臉勾引你呢。」
真是,厚臉皮。
白尋音被他弄的沒辦法:「誰被你勾引了。」
「還說。」
喻落吟笑,長臂攬著女孩纖細的腰拿著筷子夾了塊西藍花吃,含糊道:「能追到你,臉的功勞至少占了百分之五十。」
剩下百分之五十當然就是靠,蓄意勾引。
不過他說的倒也是實話。
白尋音當初在學校是萬般男生不入眼,第一次見到喻落吟就會注意到他,真的和出挑的長相脫不開干係。
於是她大方的點點頭承認了:「行吧——能不能好好吃飯了?」
總捏她的腰,這飯還怎麼吃?
「那你承認了?」
喻落吟不怎麼餓,只想和她『玩』:「你也對我見色起意?」
白尋音聳了聳肩:「那又怎麼樣?」
「那你得給我付出的美貌一些『報酬』。」
喻落吟不要臉的說,黑眸划過一絲狡黠。
白尋音一怔,還未等說話,就感覺垂下來的手指一涼。
抬起來一看,中指上一枚素淨的戒指閃閃亮亮,在纖細白皙的指上相得益彰,就好像天造地設似的。
她下意識的問:「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指尺寸?」
白尋音的第一句話不是『不要』,就已經讓喻落吟結實的鬆了口氣了。
他頭靠在女人肩上,聲音慵懶,卻好像小孩偷吃了大人糖果後一樣的得意:「偷偷量的。」
……
拒絕的話其實就在嘴邊,但看著喻落吟期翼的神色,還是說不出口。
白尋音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買這個幹什麼?」
她之前明明說過,近期不想要戒指的。
「別有負擔,這就是一個證明你不是單身了的玩意兒。」
喻落吟親了親她的頭髮,低沉的聲音宛若蠱惑,還有一絲絲不滿的委屈:「誰讓我兩次去接你下班,都能看到『愛慕者』呢?」
第一次那個什麼李工,第二次是穆安平。
這種『百分百』的事件再來幾次,喻落吟覺得自己氣也氣死了。
他這種『吃醋大法』真讓白尋音覺得有點消受不了。
小姑娘眼睛轉了轉,忍不住反駁:「你身邊也有那些鶯鶯燕燕啊。」
喻落吟皺眉,佯裝無辜:「哪有?」
「例如盛初苒之流。」
白尋音淡淡的道:「可是很痴情呢。」
喻落吟笑笑,語氣里滿滿的無所謂:「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個人呢,不過……寶貝,你也會吃醋啊?」
這倒是讓他挺開心的。
白尋音沒說話,纖細的指尖轉了轉細緻的圓環,倒也沒拿下來,只是想了想說:「要我帶著也行,只是……讓我看看你的手機。」
這句話說的猝不及防,也不符合她的性子,白尋音在說完之後就敏銳的在喻落吟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清晰的錯愕。
她心下瞭然,不免有點想咬著唇角忍笑。
「看手機?」
喻落吟目光飄了一下,修長的手指不自覺的擺弄著自己的手機,顧左右而言他:「怎麼?
想查崗啊?」
「不行麼?」
喻落吟眼神閃爍,明顯打岔:「不是不行,就是查崗這種事兒一般都得是老婆……」
白尋音乾脆的站起來,就要走人。
喻落吟簡直拿她沒辦法,無奈的舉手『投降』,把手機解開鎖遞過去:「你看吧……不許嘲笑我用你當桌面!」
早就笑過了。
白尋音不動聲色,坐在男人的腿上點開了他的微信——其實他對喻落吟別的隱私沒興趣,就想看看他還有沒有關於自己的『私藏』。
然而點進去微信里的個人界面,白尋音詫異的發現喻落吟的朋友圈『別有洞天』,很多只有自己可見的『朋友圈』並不顯示,放眼望去一條條都是白茫茫的雪景。
而喻落吟標註的也很簡單,都是似是而非的日期。
白尋音看著,有些詫異:「這都是你拍的麼?」
喻落吟輕輕的『嗯』了一聲,脊背不自覺的有些僵硬。
又有些慶幸,慶幸他還沒留下太多的蹤跡。
「林瀾冬天是不下雪的。」
白尋音喃喃的道:「你在哪兒拍的?」
一瞬間很多大膽的猜測湧入腦海。
「小傻子。」
喻落吟輕笑了聲,撥開她柔順的髮絲在她後頸上親了下,聲音淡淡:「你有兩年冬天沒回來,不知道林瀾的雪下的多大。」
她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只是偶然的大意讓喻落吟忘記了白尋音實際上是個多麼敏銳的人,她微微一怔,轉頭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有兩年沒回家?」
喻落吟一愣,下意識的說:「猜的。」
只是說出來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眼看著女人眯了眯眼,喻落吟輕咳一聲,把她從膝蓋上抱了下來摟著腰,悶悶的說;「我承認,我和陸野他們打聽過。」
白尋音疑惑的一皺眉。
「陸野他們……」喻落吟暗處的眼睛轉了轉:「和寧書莫有聯繫。」
亡羊補牢一樣的編造著謊言,只盼著小姑娘不明真相,信以為真就好了。
實際上這空白的六年他哪裡會和別人打聽白尋音的消息,更何況是親近的朋友。
在越熟悉的人面前,喻落吟就越習慣裝的無堅不摧,玩世不恭的什麼都藏在心裡。
他想知道白尋音的消息,只會自己『單幹』。
才不會假手於別人。
這個藉口倒也能解釋的通,只是總感覺那裡有些不對勁兒,喻落吟那些朋友圈裡僅自己可見的雪景,越看仿佛越眼熟似的。
只是喻落吟惱人的氣息纏繞於身,讓人不自覺有些分神。
「音音。」
喻落吟從背後環著她的腰,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混著有些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逗弄似的問:「阿姨什麼時候回去?」
他還等著『吃肉』呢。
白尋音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等季慧穎一走,再繼續他們那天晚上沒完成的事情唄。
她小臉上面無表情,耳根卻悄悄的紅了,白尋音回手推了喻落吟一把,罵的一本正經:「流氓。」
「好,我流氓。」
喻落吟忍不住笑出聲,愉悅而輕快,說的更簡單一點就是臭不要臉,他十分坦蕩:「誰讓我餓的厲害呢?」
……
白尋音覺得自己沒辦法和他待下去了,畢竟自己的臉皮還沒那麼『無堅不摧』。
她走之前留下一句話:「下周六。」
那是季慧穎回古鎮的日子。
喻落吟一愣,回過神後才後知後覺的笑起來,唇角的笑意里含著某種食肉動物的欲望。
白尋音走出醫院大樓,夜晚徐徐的風拂面吹散耳根燥熱,才又想起來剛剛的那些雪景。
此刻神思清明,她忽然想到剛剛腦中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喻落吟拍下的那些雪景……
和南方的雪景很像,一到冬天滴水成冰,化了的雪在乾枯的枝枝蔓蔓上凝結成一顆有一顆的冰珠,像是串聯著的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那種渾然天成的美景是只有在冬天漫長的城市才能看到的,而林瀾只會下細碎的雪。
林瀾擁有的,是數不清的雨和霧。
喻落吟剛剛是在撒謊。
所以那美輪美奐的雪景是他去北方拍的麼?
他如果去北方,除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工大著名的雪樹園,他還能去哪兒呢?
白尋音一時間感覺心裡下了一場雪,冷的忍不住發顫,卻又隱隱覺得興奮。
她深呼吸一口氣,纖細的手指在手機上躊躇半晌,竟而不知道該去哪裡,該跟誰打聽喻落吟那空白的六年。
她只想問問喻落吟有沒有偷偷去過北方而已。
因為他從來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過,一個影子都未曾捕捉到。
一瞬間,白尋音真的覺得自己對喻落吟了解的太少。
怪不得他那麼沒有所謂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