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桌子是中空的,下面一圈板子支撐著一塊完整的大理石,一路碎過去震碎了支撐的旋轉玻璃轉台,才致使稀里嘩啦成這樣,桌子沒倒。
「……小渝兒!」齊魯猛地站起來,聲音很大,把蜀奕渝和燕錦安都嚇到酒醒了,江申嵐瞬間扭過頭,頭腦風暴思考著該怎麼保下弟弟。
壞事了。
「手給我看看,你使多大勁呢你這孩子,疼不疼,你看看都紅成什麼樣了。」
齊魯握住了蜀奕渝那隻砸桌子的手,捧起來看看,他這一拳真的毫不留力,手指骨都破皮了,可把他心疼壞了。
江申嵐怔愣地看著他。
蜀奕渝好像還有點迷糊,他眨巴著眼睛看齊魯,腦子艱難地轉了轉,他意識到自己不在神殿了,不會被罰了,他咧嘴嘿嘿一笑,伸出手去抱齊魯,「不打架,哥哥不打架……嘿嘿,麼兒不跟哥哥打架。」
他像個熱乎乎的糯米糰子,鑽進齊魯懷裡,聲音也軟軟的,「哥哥~對不起哇麼兒對不起,嗚嗚……麼兒不是故意的,麼兒不害怕,不怕不怕,麼兒乖乖~」
齊魯能說什麼。
齊魯心都化了。
「……打雷了?」沈遼剛睜開眼,被沈陌黑拽著後退,「老黑你發毒誓了?」
沈陌黑伸手推開他的臉,「啊對對對,我發誓這輩子跟你不離不棄被雷劈了……遼哥你喝了多少這都不醒。」
「不行,不能離開我,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餵大的……」
沈陌黑:「……」
沈陌黑:「哥!!」
楚霧慢了半拍,整個人靠在楚湘身上,「我靠,阿米瑞恩打過來了?!」
「沒有。」楚湘都無語,「哥你醒醒,到你清理桌子的時候了。」
「哦。」楚霧又坐回去,「收拾,我來收拾,寶貝我收拾。」
「力氣倒是不小。」楚章波瀾不驚。
林浮閩嘆氣,「都喝成什麼樣了,魯哥帶頭勸酒,真的是,得讓豫哥和秦哥來罵他們一頓才行。」
「左右不過是桌子盤子,沒什麼大事,囡囡不用那麼緊張。」雲卿滇擺擺手,試圖回憶這桌子多少錢,然後就是管他多少錢呢粵哥有錢,她也有錢,不在乎,打壞了一張桌子而已。
彩雲之南有沈遼發明的智能管家機器人,非常高級的那種,程序都是他自己寫的,所以彩雲之南沒有傭人。而在雲卿滇,祈新和汐藏源從外面回來之後,就把莊園內的神使派出去鎮守外面的要點。
這裡沒外人。
機器人忙活起來,清醒的人就帶著醉蒙子去睡覺。
淮蘇沒下狠手,掐了兩個穴位把江晝浙弄醒,丟到浴室里讓他洗澡,扭頭去收拾自己,結果剛轉身,一陣強風裹著他的身體,下一秒,浴室的門砰得一聲關上了。
楚湘照顧他哥很有經驗了,實在不行有他章姐一拳物理清醒,楚霧拾掇好自己之後一頭扎在床上睡著了,渾身濕透了的楚湘叉著腰嘆氣,楚章捏兩下他的臉,「湘兒,辛苦了。」
「姐姐快去休息吧。」楚湘打了個哈欠,「我睡醒再去給景雲修復,一天能兩次,爭取縮短時間……」
「拉長時間也可以,你不能把自己累壞了。」楚章透過窗戶望了一眼外面,「未來還長,湘兒。」
楚湘點點頭。
「姐姐晚安~」
「湘兒,晚安。」
至於楚湘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房門被打開,熟悉的氣息包裹住他,楚湘眼睛都沒睜主動往旁邊拱了拱讓開位置等楚霧躺下,然後一頭扎進哥哥懷裡的事情就不提了。
燕錦安雖然醉了,但是他乖乖的,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脫衣服洗澡擦頭髮吹頭髮上床睡覺,閉上眼睛之後天打雷劈都不會再驚醒他。
江申嵐把目光放在抱著他「哥哥哥哥哥」叫個沒完的蜀奕渝身上,費勁巴拉踹進浴室里扒了衣服像是把雞毛一樣隨便沖洗了一下,也不用挑溫度,不管多燙的水都不會燙傷蜀奕渝。
「烘乾你自己。」
「不要!」
「那你這麼睡吧。」
「要哥哥吹乾~」蜀奕渝又去蹭他,沒見過這小崽子這麼喜歡撒嬌,「錦哥都吹乾了,麼兒也要!」
關鍵時刻嶺桂溪進來救了江申嵐一命,把蜀奕渝哄走吹頭髮了。
「囡囡辛苦了,早點喊我一聲,你快去洗洗休息吧。」嶺桂溪回過頭沖他笑。
長這麼大了自然不好姐姐來管,但是哥哥們又醉得找不到家門,江申嵐自然選擇親力親為收拾兩個小崽子。
「景哥睡了?」
「嗯,他雖然沒什麼反應,但是躺下沒多久就睡了。」嶺桂溪用消音的吹風機給蜀奕渝吹頭髮,紅髮襯得他的手白皙又漂亮,麼兒舒服得眯起眼睛。
「您也辛苦了。」江申嵐看了眼自己濕透了的衣服,轉身進浴室洗漱。
等他換了睡衣出來,兩個小孩鑽被窩睡得很熟了,而嶺桂溪已經離開。
白天睡得有點多,凌晨五點回去之後江申嵐不再失眠倒頭就睡,一直到中午被林浮閩晃起來吃了口飯,又接著睡到四點,齊魯他們來了,江申嵐才算是清醒過來。
現在他不困。
江申嵐打開衣櫃,換了身衣服——嶺澳蓮財大氣粗,早上要到了他們四個人的身材尺寸,下午過來就帶了一堆合身的衣服——推開門出去,餐桌上太熱鬧,他不自覺地吃得多了一些,有點撐,走走路消消食也好。
彩雲之南很大很大,花園,水流,還有一大片草坪,房間特別多,江申嵐漫無目的地隨便溜達,想了很多。
他現在沒有去碰那把槍的勇氣。
雲卿滇毋庸置疑的十指相扣,楚霧把槍塞到他手裡時槍口對著他自己,淮蘇痛心的擁抱,還有……
「囡囡。」
江申嵐回頭。
淮蘇裡面穿著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羽絨服,他裹了下衣服,「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睡了一天,現在還不困。」江申嵐看著他走過來,「哥哥怎麼不睡?」
「剛收拾好,小機器人提醒我你在外面晃悠,我不太放心。」淮蘇注意到他發尾還沒幹,伸手撫了一下他的長髮,真心實意地誇讚道,「真漂亮,囡囡最好看了。」
江申嵐抿了下嘴。
「哥哥喜歡我的長髮嗎?」
淮蘇以為是江申嵐喜歡長發的,畢竟留這麼長肯定時間不短,也不容易,他發自內心地支持孩子,「喜歡的,喜歡得緊。」
他感覺到江申嵐的呼吸有些許不穩,只是淮蘇也喝了酒,有些醉了,或者說被江晝浙傳的,他沒多想,只是輕撫囡囡的臉頰,「我的囡囡怎麼樣哥哥都喜歡。」
江申嵐注意到他的嘴唇好像有點紅,還破了,冒出一點血。
「哥哥,你喝醉了,回去睡吧。」他把淮蘇的手推開,眼神有些許涼薄。
淮蘇眨了下眼。
他眼底白光一閃,【上帝之眼】異能發動。
「……」淮蘇有些鬧不准了,他心口顫得厲害,拽住江申嵐的手直奔最近的一間空臥室。
話不能憋著,能憋死人。
必須要說開。
「你告訴我——」淮蘇的指尖隔著衣服點在江申嵐的鎖骨左下方,他的【上帝之眼】看得很清楚,這裡有個紋身,黑色的,印著三個字母。
NYK。
「新約克?」他很快聯想到了那個傢伙,【數據控制】,讓聯邦的所有工程師加起來都無法入侵神殿的資料庫,也是新約克攻擊了聯邦的衛星系統,平白地給神殿行了方便。
淮蘇所理解的紋身,把名字印上去,是喜歡的含義,他忍住不皺眉,用平淡的語氣問,「你喜歡他?」
囡囡喜歡的話……他該怎麼悄無聲息地弄死那傢伙不讓囡囡生氣呢?不能因此討厭哥哥,但是淮蘇這一刻只有殺心。
他怕自家孩子是真心的,只能忍住,別嚇到囡囡了。
「別害怕,你跟哥哥說實話,你要是真喜歡,我,我就等你膩了再殺……囡囡。」淮蘇有點語無倫次,他看著那紋身著實刺眼,可是這個地方怎麼會紋上去……棒打鴛鴦這件事情他第一次做,傷到囡囡了孩子討厭他了怎麼辦?
「哥。」
江申嵐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喜歡新約克,我恨他。」
淮蘇抬眼,這幾息的時候,很多情緒從他的眼中掠過去,隨後,便是沖天的殺意。
他伸手將江申嵐摟入懷裡,「受苦了,受苦了……頭髮不想要我們可以剪掉,這個紋身也有辦法不留痕跡,囡囡別怕。」
「……我抖得這麼明顯嗎?」江申嵐接受了這個擁抱,「哥,你在抖。」
「是我在抖,是我害怕。」淮蘇沒否認,「囡囡喜歡長發嗎?」
「不喜歡。」他很直接地開口,認真看著淮蘇的眼睛,「我一點都不喜歡,打理起來很麻煩,要小渝兒烘好久,而且很容易被扯到——新約克喜歡扯我頭髮。」
「我也不喜歡擁抱,他每次都抱得我好痛。我也不喜歡牽手,他會掐紅我的手指,還有……」
江申嵐忽然閉上嘴,他覺得自己再提新約克,淮蘇現在就要提刀殺到歐洲宰了那傢伙了。
「哥。」江申嵐主動牽起淮蘇的手,感覺到他的顫抖,江申嵐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指,「但是哥哥可以抱我,可以牽我的手。如果哥哥喜歡我長發,也可以留下。」
愛不愛真的太明顯了。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淮蘇逐漸看不清了,他碰住江申嵐冰涼的手指輕輕吻住。
「會報仇的。」他輕聲說,「我會把他抓過來,讓你親手報仇。」
「好。」
江申嵐抬眼看他,忽然冒出來一個問題。
「哥。」
「嗯?」
「你們主張人神和平共處,這其中包括神殿嗎?」
淮蘇罕見地沉默了一會。
「……原則上是包括的。」淮蘇忽然無所謂地勾了勾唇角,「但是原則在我們手上。」
江申嵐露出一個和他如出一轍的笑容。
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內,原則在劍鋒所到之處。
……
這樣懶散的生活過了幾天。
直到除夕那天,四個孩子的身份信息終於搞定了,至於用了什麼辦法,這裡作者也不知道(攤手)。
江申嵐漂亮得驚人,淮蘇只能勉為其難給囡囡化化妝,畫丑一點。
目前還不需要,先回去過年。
不是長安城,這個不安全。上元城也有點危險,所以他們選擇了距離紛爭地稍微遠一點的幽州城,那裡有遲鐘的府邸,戰爭時期轉讓變賣出去,落在唐家手中,被唐晉原拿走了。
沒錯,唐晉原的唐,是唐家的唐。
這座王府有個名字,叫【永和】。
地理位置比較偏僻,占地面積不小,因著唐家在聯邦權勢滔天,知道這裡住了一位老爺子輩分的位高權重之人,以隱世之名,都不敢叨擾,唐老爺子也不允許聯邦其他人把手伸過去。
幽州城的市長幹部之類的,這麼多年沒遇到過那位老爺子的插手公家事,不塞人也不欠人情,只有唐家分公司供應資金,無傷大雅,久而久之沒人去管。
永和是有臨時傭人的,打理花園,打掃衛生,隔一段時間來一次,保持乾淨就行了。
在他們回來之前,唐晉原又找了些人清掃一遍,重新收拾了衣服。
飛機直達幽州。
除夕,不管怎麼樣,都該放假了。
在那之前,嶺澳蓮先回了一趟長安,處理完手頭的工作,與嶺穗粵和嶺紫荊一起過來。
寧回想過把鶴衍和遲鍾一起帶回去,可惜鶴衍沖她搖頭,只能作罷,她收拾收拾回家,接唐晉原和秦杉時一起走。
蜀奕川,沈凇,淮安晚先回長安開會,寫總結報告,緊趕慢趕在除夕那天放了假。
燕霽初申請了一個長假,這些年攢的假期全用了,放了兩個月,他已經在提交辭職申請了。但是上面總是來人試圖勸告他好好干——畢竟聯邦從哪找一個個人作戰能力指揮能力大局觀品德和背景都挑不出來一點毛病的四十歲正當少年的指揮員啊!
你才四十!正是打拼的年紀!辭什麼職啊!
除夕那天,聯邦總算是爭論出來一個所以然了,安良笙大手一揮回家過年,下面人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洛之豫和雲卿貴是最後到永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