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紅酒綠的大街上人聲嘈雜,雨水混著人們鞋上的污泥向骯髒不堪的下水道流去。
人們都自顧自地享受著自己眼前的一切,沉醉在酒醉金迷的世界裡。
沒有人注意到萬丈高樓上一個瘦削的身影。
凌墨坐在天台上,身邊放著一瓶安眠藥。
水滴滴滴答答打在天台的地面上,濺起水花,華麗但短暫,稍縱即逝,好似少女精彩卻絕望的一生。
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蒼白,手上卻有常年握槍的薄繭。
"真漂亮。"
雨水折射著大街上紅紅綠綠的燈光映在凌墨臉上,更襯得她的膚色病態。
"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凌墨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從瓶子裡倒出兩顆安眠藥咽下,然後毫不猶豫地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死亡並沒有想像中來的那麼快。
求生的本能使腎上腺素快速分泌,眼前的一切變慢,快死的不安感充斥著凌墨的大腦。
她的身體在求生,意識卻在求死。
遲來的死亡令凌墨感到來自於基因的恐懼,卻又有一絲無法言說的興奮。
如果我死了,那個傻缺組織可就沒了最後一根脊梁骨了。
我不好過,你們也不能好過。
"砰!"
脆弱的後腦勺觸地,發出悶響,頭骨瞬間碎裂,鮮血混著腦漿隨著雨水在大路上蔓開。
凌墨眼球充血,世界一片猩紅。
血液湧上喉嚨,無法吐出,也沒法下咽,最終嗆在氣管里。
窒息感令凌墨感到噁心,但又有一種釋然。
解脫的釋然。
"這就死了嗎。"
凌墨昏昏沉沉的想。
"早知道就不浪費錢買安眠藥了。"
眼前猩紅退卻,世界逐漸失色,景象開始模糊。
一切天旋地轉,最終歸於虛無。
在臨死的前一瞬,凌墨看向了路邊的石榴樹。
石榴石花開的正盛,花朵熱烈而美麗,張揚又明艷,即使看不清楚,也是那麼奪目,與蒼白的凌墨形成鮮明的對比。
石榴花,是凌墨最喜歡的花。
就像每一個身處黑暗者,都偷窺過不屬於她的光明。
……
白色,無盡的白色。
虛偽且空洞的白色。
但即使是這樣的白色,都讓凌墨有種暴露在陽光下,自形慚愧的罪惡感。
她不乾淨,生來便不配存活在陽光下。
凌墨無所遁形。
她想逃。
所以她瘋狂的奔跑,不知跑了多遠,也不知跑了多久。
她氣喘吁吁,但還是沒停下腳步。
凌墨不想出現在白色里,因為白色是聖潔的象徵。
她是骯髒的,齷齪的,即使外表光鮮亮麗,也掩蓋不了她腐爛的內心。
所謂金玉其表,敗絮其里,不過如此。
但她實在跑不動了。
她腿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小腿開始一抽一抽的痛。
凌墨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像一個小小的黑點。
在無盡的白里,小小的凌墨就是一個污點。
小,但致命。
是所有東西避之不及,視若瘟神的污點。
凌墨滿身頹喪,倒在地上,好似一個死物,一動不動。
就這樣吧。
逃不了,便不逃了。
凌墨靜靜地躺在地上。
不知是什麼作用,在這令人不安的未知環境裡,凌墨睡了近五年來最安穩的一個覺。
周圍都寂靜無聲,沒有人煙,沒有市井裡那股使人厭惡的阿諛奉承的氣味。
不知何時,在凌墨沉睡時,一道白色的,模糊的,快要和背景融為一體的身影出現。
一根根看不見的透明絲線把凌墨吊了起來。
白色身影虔誠地念了幾句咒語,一道近乎透明的印記出現在白色身影指尖。
那身影故作悲憫的把那道印記推進了凌墨眉心。
沉睡著的凌墨劇烈的抖動起來,尤其是四肢。
到最後,凌墨痛苦地睜開眼睛,瞳孔渙散,毫無聚焦,但直直的看著眼前的身影。
"你,是……"
凌墨喃喃了一句,但白色身影只聽清了半句。
"聖潔"的身影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最終還是選擇無視這句話,繼續進行這所謂的"神的恩賜"。
凌墨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身影,隨著眉間印記猩紅越來越鮮明,眼珠逐漸被死白覆蓋,直到沒有瞳孔。
白色身影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就像撫摸孩子一樣輕輕地摸了摸凌墨憔悴的臉龐。
凌墨一動不動,好似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
死氣沉沉。
"從今以後,你沒有自己的名字了。你將是世間唯一的邪神。記住,你叫弒影。"
"弒,影。"
凌墨毫無知覺,只是隨著白色身影念了一遍她往後的名字。
白色身影點點頭,一揮手,凌墨便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