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倒春寒32

2024-10-26 00:10:03 作者: 五福兔
  一瞬間。

  顧熙傾哭得好絕望,淚如雨下。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被母親養在溫室里,她所接觸的就是如何成為一個當家主母,怎麼管理下人,怎麼打好人情往來...

  這種入宮一面,衣群被潑了水,宮人帶她換衣,無端端被下了藥,還被扣上刺殺陛下的滔天大罪,累及全家下獄。

  以她現在混沌的大腦根本不明白是帝王看他們顧家不順眼藉機剷除,還是其他原因...

  沒人說過給陛下下春藥屬於謀殺啊!

  這種全家要因為她一人被處死的恐懼籠罩著她,顧熙傾害怕的渾身發抖,她絕望的看著自己離帝師越來越遠。

  或許是少女表現的太絕望。

  「等一下。」

  謝衡的聲音響起。

  幾乎是下一秒,拖拽顧熙傾的侍衛停下,他們原本已經向帝師行過禮,即使他們是帝王近衛,帝師一出聲他們也只能轉過身來,低頭問好。

  「見過帝師大人。」

  謝衡淡淡地「嗯」了聲,隨口吩咐一旁的人:「去找件披風給她披上。」

  「是。」

  「十三,叫個宮女來把顧姑娘的妝容理好。」

  「是。」

  謝十三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就來了個年歲不小的嬤嬤。

  嬤嬤輕手輕腳地走到顧熙傾身旁,那飽經風霜的眼眸之中,忽地划過一絲不忍心和深深的憐憫之色。

  她心中清楚,今晚所發生之事若是不慎流傳了出去,這顧家姑娘的後半生恐怕就會徹底被毀了......

  從此之後,哪怕她能夠僥倖存活於世,也多半只能終日與那清冷孤寂的青燈古佛相伴,在無盡的寂寞與悽苦中度日如年。

  嬤嬤轉念一想,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除非這位顧家姑娘能夠入宮為妃!

  畢竟現今陛下的後宮正處於空置狀態,如果這姑娘能有幸得到陛下的青睞,說不定便能藉此擺脫眼前的困境,甚至有可能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

  想到此處,嬤嬤微微搖了搖頭,暗嘆一聲世事無常。

  緊接著,她低下頭去,手上的動作卻是越發輕柔起來,小心翼翼地為顧熙傾攏好了衣襟,隨後,她又極為細緻地打理著顧熙傾那原本有些散亂的青絲,將其一一梳理整齊,一番收拾過後,顧熙傾看上去終於顯得整潔而又大方,比先前那般狼狽模樣好太多。

  只是,此刻的顧熙傾卻哭得愈加厲害了,那洶湧而出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瞬間便模糊了她精心塗抹的胭脂,一雙眼,謀生出希冀,可惜她的嘴被捂的死死的。

  謝衡沒看顧熙傾一眼,他問侍衛:「陛下是要處死她嗎?」

  侍衛頭更低些許,滿朝文武,也只有帝師敢問的這麼直接,敢問帝王身邊的人。

  侍衛回答:「回大人,陛下說,顧家意圖謀殺,全家打入天牢。」

  謝衡緩緩看向燈火通明的暖閣,他知道,帝王動怒了。

  看了會,謝衡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對那個小姑娘說:「陛下會明察秋毫。」

  顧熙傾淚眼朦朧:「唔唔唔...!」


  帝師大人也沒讀心術,根本不知道這顧家姑娘在唔什麼,只能聽見那聲音逐漸消失在黑夜。

  他嘆了口氣,認命的步入暖閣。

  謝衡暢通無阻的進入戒備森嚴的暖閣,謝十三識趣的停在門外,而跟在謝衡身後的謝承是一下子被攔了下來。

  「陛下有令,擅闖者,格殺勿論!」

  看著帝師那暢通無阻的謝承:「...............」

  在大哥身邊,我總能清楚的看見什麼叫人與人的差距。

  謝十三瞥謝承一眼,轉身找個擋風的地方待著。

  ...

  此時的暖閣里有一種靜謐的安寧。

  寒風吹過。

  謝衡看著沒有燈光的寢殿,眉頭擰了擰。

  「帝師大人你終於來了,你快勸勸陛下吧...他...」

  帝王身邊的大總管瞥見從外而來帝師,那是猶如看見人生之光,急促的迎上來,先是行個禮,張口是掩飾不了的焦急。

  「太醫說那是禁藥,不那般會有礙龍體,現在陛下把所有人攆了出來,不允許別人提上一句...」

  雖然大總管說的語焉不詳,但謝衡還是把重點給抓完了。

  帝王是真中藥了。

  需要做大人該做的事情。

  其次,帝王的小脾氣上來還是不願意那啥。

  最後,這是讓他去陛下...那啥?

  謝衡:「............」

  我還需要操心這種事情嗎?

  眼看,風姿如霜雪的帝師大人靜靜地的駐足在原地,不語,那宮燈灑下的光芒落在他面頰上,似不染人間塵埃,說不出的清貴無瑕。

  這樣的人,說那樣的事,是褻瀆,滿朝上下誰不知道帝師大人身體抱怨,不近女色。

  大總管咬了咬心一橫,腿一彎,膝蓋重重的磕在地上:「大人...陛下,也就您的話他能聽上兩句,奴才實在是...勸不動啊...」

  他聲音在顫抖。

  謝衡低眼瞧他。

  大總管匍匐叩首:「...求您了。」

  謝衡:「...............」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直到謝衡步入那光線黯淡的寢殿,也沒想出來到底是自己造的哪樁孽讓他要面臨這種尷尬的情況。

  天地良心,他自己因為身體原因當和尚,但他絕對沒給林旻灌輸過這種思想,也不知道是哪一點歪了,造成帝王清心寡欲,都及冠了後宮還空置著...

  三宮六院,一個都沒。

  擱前朝歷代,權臣都是極力阻止帝王娶妻納妾,就怕前朝後宮勢力交織,到他這到好...

  帝師給帝王辦兩回選秀,愣是一個妃子沒選上,宮女倒是選了一大堆,而這兩屆宮女的水平不大行,比之前幾屆教習的時間都多兩月。

  謝衡:「............」

  帝心難測。

  謝衡也不知道帝王在鬧什麼么蛾子,總之他在鬧就是了。


  寢殿裡有他常年用的安神香味,淺淺的,依舊能聞見。

  今晚的月光很亮,即使寢殿裡沒點起燭火,依稀可見陳設的輪廓。

  他借著月光...

  借不了。

  「哐當——」

  一聲脆響,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格外突兀。

  謝衡向前走著,突然感覺腳下一滯,一個踉蹌,他穩住身形,低頭一瞧,借著微弱的月光,這是一把鋒利的刀鋒,在黑暗中折射出令人膽寒的冷光。

  他默默地把妨礙走路的大氅給解開,免得自己在這黑燈瞎火的環境裡摔了。

  「誰。」

  暗啞的聲音從厚厚的帷幔後傳來,仿佛帶著春情的灼熱,滾滾不歇。

  謝衡沉默,任他臉皮挺厚,勸人去那啥的話還是有點挑戰他的身為讀書人的臉面。

  寂靜,完全的寂靜。

  就在這段沉默中。

  帝王的耐心或許已經用完,「拖出去。」

  即使屋裡看不見任何人,但絕對會有人執行。

  一句話,將帝王的強勢展現的淋漓盡致,他是上位者,絕對的上位者,掌控著無數人的生死。

  謝衡故意低咳了一聲,他也不想被拖出去。

  他一出聲,成功的獲得帝王的——

  「老師...」

  很好,不用拖了。

  還外加一句:「都出去。」

  謝衡知道,這不是和他說的,而是和那些藏在暗處的暗衛說的。

  似風掠過,門窗輕動。

  謝衡走到垂下的帷幔前,揣著手,半闔著眼帘,不試圖去看裡面的光景,低聲道:「陛下,你...身體如何...」

  下一秒。

  厚重的帷幕被掀開,帶起的熱潮讓謝衡額前的碎發浮動。

  帝王出現在他眼前。

  衣衫不整,外袍不知道哪裡去了,襯衣也不知道哪裡去了,身上掛著白色的寢衣,還松松垮垮的,能見皮膚。

  或許是謝衡的錯覺,他仿佛看見帝王面頰上的潮紅,以及眼裡無盡的春情...

  謝衡:「............」

  眼神愈發不好使了。

  潮紅倒是可能有,眼眸含春...

  那就很扯了。

  林旻是帝王。

  他的眼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開始深邃,藏著很多的秘密,深不可測。

  「...不好,很難受。」林旻定定看了謝衡幾秒,轉身回到床榻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用手抱上床柱,輕輕的將臉頰貼了上去,長發柔順披在身後。

  他沉重的呼吸在暗夜裡,分外明顯。

  謝衡跟了過來,就站在他面前,緩緩地蹲下,牽過他的另一隻手。

  溫涼的指尖觸碰到滾燙的掌心,謝衡的指尖蜷縮了一下,帝王在他面前是溫順的,此時如同稚童時期一樣,乖巧的讓他牽著。


  謝衡試圖在暗夜裡望清帝王的神色:「陛下...能告訴臣,為何嗎?」

  這是一個哄「孩子」的姿勢,即使,帝王已經不是曾經的幼帝。

  床榻不高,帝師半蹲在地上僅僅比他矮了些,看著眼神被月色蒙上朦朧的謝衡,林旻的喉結滾動,他緩緩垂下眼帘,明知故問:「什麼為何?」

  無人得知他半垂的眸色里,是怎樣的侵略眼神。

  洶湧,炙熱,宛如鋪天蓋地的洪水。

  像極了嗜血殘忍的野獸面對著朝思暮想的食物。

  理智在岌岌可危。

  謝衡沉默片刻,然後擺爛:「不願說就算了。」

  林旻:「...............」

  他憋屈:「...你不能再問問嗎?」

  謝衡直接:「不能,你已經長大了,總有自己的秘密。」

  謝衡覺得這人可能就是欠,他不問了,反而這帝王卻開始叭叭了。

  「這事對老師,也不是不能說...」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大有促膝長談的架勢:「老師先坐,此事說來話長...」

  謝衡陪他坐著:「陛下慢慢說。」

  帝師大人一坐好,帝王就靠了過來,抱床柱一樣的抱他,身體滾燙像個火爐。謝衡擰眉想伸手把這人推開——

  推了一下,帝王就轉了面繼續抱床柱子,把臉頰輕輕的貼著冰冷的床柱...

  可憐兮兮的。

  謝衡:「...............」

  什麼臭毛病,也不知道改改。

  「老師不問問我為什麼把顧家全家下獄嗎?」低啞的聲音好像也委屈。

  謝衡:「...大抵知道點。」

  他盯著帝王的背影看了一會,有點認命的嘆口氣:「你轉過來...」

  「哦...」

  對方轉了過來,並把他當成床柱子繼續抱,一個腦袋擱在他肩膀上,呼吸間,氣息灼熱。

  謝衡糟心,他養出來的帝王為什麼這麼黏人,之前謝衡覺得林旻可能是韜光養晦,裝的。

  現在,他都已經辭官頤養天年,完全用不著。

  謝衡在心裡嘆口氣,帝王心,難測。

  「此一事,若是將顧姑娘一人緝拿或留置,她的餘生便毀了,若是顧家一起,好壞他們一家擔著。

  至少,在旁人眼裡,名聲不是那般不堪。」

  謀殺之罪。

  總比魅惑君上來得好聽。

  而且...「謀殺君上,牽連之廣,幕後之人...逃不掉的。」

  魅惑君上頂多是家風敗壞,後者 抄家滅族。

  帝師有一搭沒一搭的用手指捋著帝王身後凌亂的長髮,說到「逃不掉」時,他或許不知道的,他的眸色很冷。

  比凜冬霜雪還冷。

  其實也無可厚非,可以說目前的林旻是他一手雕琢出來的帝王,繼承了他的意志,很完美,很得謝衡喜歡。

  人在對自己傾過心血的人或物,免不得有幾分在意。


  謝衡也一樣,他不允許有人來迫害他澆水灌溉結出來的【果/兒子】。

  「...老師,最懂我了...」林旻閉著眼嘀咕:「那姑娘一看就是不知道被誰當槍使,撞過來了.....

  眼神就透露著清澈的愚蠢。」

  謝衡:「............」

  大孝子,你偏題了。

  謝衡用手背探了下林旻的額頭,滾燙,符合春藥的藥性。

  可能是帝師的動作,讓帝王明白過來,他偏題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老師,我...」

  「喜歡...」

  「男子。」

  見慣大風大浪的帝師對此淡淡的「嗯」了聲:「能從你不願意選秀中猜測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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