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塗煙雨發梳元寶髻,簪了一朵白玉攢珠蘭花,身上那身極淡的藕荷色青蓮紋水仙裙,配上淡掃峨眉的嬌顏,有一種淡水秋風的意蘊,秀美俏麗。
吃了簡單的早點,璟王府來了一頂水紅色的轎子,據說正妃才能用正紅花轎,她也不計較了,反正一個小妾,沒那麼風光。
塗家點了一掛萬響鞭炮,後面抬了兩箱嫁妝,便把庶女塗煙雨送出閨閣了。
塗煙雨坐上轎,對轎外老淚縱橫的塗星楚揮了揮手,轎外隨行的嬤嬤放下轎簾:「吉時到,起轎!」
轎子一路抬進了璟王府的偏門。
經過重檐畫棟的樓閣亭台,塗煙雨被抬到了一個偏僻的院落。
轎子剛落地,她就聽到幾個婢女和太監在轎外一起恭迎:
「恭迎凃主子。」
這時,一個鴨蛋臉的清秀婢女,上前輕輕打開轎簾,溫聲細語道,「請塗主子下轎。」
凃煙雨小心地伸出衣袖下一截柔白的手腕,就被婢女溫熱的手穩穩地握住,攙著她從轎子裡出來。
院落中花木扶疏、綠柳如煙,她抬頭看了一眼院落的金絲楠木牌匾,上面行雲流水寫著三個大字,漪瀾院。
這就是王府分配給她的院落了,院子不大,三間正房,東西兩廂有兩間下人房和庫房,讓她眼睛一亮的是,還有一間小小的淨房。
凃煙雨環視了院落一圈,她對這個小院子的布局和配置還是相當滿意的。
本以為頂多分配幾間房,沒有單獨的院落,畢竟位分擺在這,還只是個侍妾。
沒想到璟王府的待遇還不錯,一個侍妾居然就能分配一個單門獨院的小院子。
雖然位置在王府大院偏了點,但貴在幽靜。
「凃主子,我先扶您進屋休息。」婢女見她有些乏了,十分伶俐地上前攙扶。
凃煙雨點頭,在這名為首的婢女攙扶下,她進了正房內室。
「凃主子,您休息好了,漪瀾院的奴才們進來向您見禮。」
凃煙雨暗道這是一個懂規矩的婢女,她打發她退下,坐在繡座上歇了一會兒,便在房間裡踱步,打量起自己這一畝三分地。
這三間正房打通,格局明了,擺設精緻。
靠東的一間是她的暖閣,靠百格窗擺了一張臥榻,榻上有絳紫色緞繡藤蘿花綢布軟墊,圓几上擺了一盆墨蘭,花色深褐。
中間的正堂是她接見下人、招待客人之處,布局方正,靠桌擺了兩張烏金木太師椅,桌上是一套粉彩百花瓷茶具。
西邊最里一間就是寢室了,陳設的檔次不低,帷帳後是一道黑漆花梨木花卉草蟲圍屏,再往裡走,見一張巨大的黃檀千工拔步床!垂著一副紅羅撒花鮫紗帳,四角掛著香囊。
這一抹紅色,是全屋唯一喜慶的色調,塗煙雨放眼四周,也不見貼一個喜字。
不過畢竟是侍妾,她也沒有介意。
她聞到香囊里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心想這是古人夏天用來驅蚊的法子。
她興致盎然地賞玩著紗帳四角的香囊。
原主這具身體是精通刺繡的,她一看便知這是一種黑緞三藍打籽繡葫蘆型繡花荷包,綴著綠色穗子,像根葫蘆藤蔓,寓意福祿綿長。
她伸出白藕般的雪臂撩開紗帳,紅紗撒花散開,蕈紋波動如水浸芙蓉,十分香艷。
塗煙雨倒在寬大舒適的拔木床上閉眼眠了一會兒,腦海中不自覺往那方面想。
一想到和位高權重的璟王在這紗帳下顛鸞倒鳳,同床共枕,她耳根不禁微微有些燙。
她雖然對自己的樣貌有自信,但各花入各眼,她這蒲柳之姿,又能否入王爺法眼?
塗煙雨對初期的定位還是很明確的,不用太著急爭寵,先收斂鋒芒,站穩腳跟再說。
婢女這時立在屏風邊輕言細語地問:「塗主子,漪瀾院的奴才們要給您見禮了。」
塗煙雨點點頭,在婢女的攙扶下,走到正堂太師椅端坐,領頭的婢女這時端端正正地對她行了個禮:
「奴婢漱玉給塗主子請安。」
塗煙雨點頭,仔細端詳她的面容,見她眉眼十分清秀,目光機警中透著一些老練,看來是王府院中經過歷練的大丫鬟。
「青春幾何?」塗煙雨和顏悅色地問。
「回主子,奴婢今年十七。」
塗煙雨淡淡一笑,「你我同歲,以後在一個屋裡,咱們不必拘謹,便以姐妹相處。」
漱玉聞言十分動容,她十一歲被親人賣進王府,做府里也算個老人了,前後服侍過好幾位侍妾,還沒有一位主子像眼前的這位,待她如此親切。
但主子再好相與,她也不會僭越,她連忙表明心跡道:
「塗主子待人溫和,奴婢也是知進退的,主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奴婢會全心全意侍候。」
塗煙雨器重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交待道:
「我看你也聰慧伶俐,也當得起管家這個職責。以後這院子四季事宜你幫我張羅好,其他兩個婢子,也供你差使。
我喜歡清靜,不喜歡招惹是非,你幫我約束好院裡的幾個人,平時有事稟報,沒事你自己忙著,守好了規矩,做好本分,我會有賞。」
「漱玉明白,奴婢和主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定不辜負主子對我的信任!」
塗煙雨點頭,「去叫他們進來吧。」
外面候著的奴才們魚貫而入。
先進來的是兩個小婢女,年約十四五歲,臉上還稚氣未脫。
接著又進來一個小太監,白淨秀氣的臉頰,十分討喜。
他們一起跪下向塗煙雨磕頭行禮,那兩個丫頭一個叫挽夏,一個叫忍冬,原來是服侍秦侍妾,秦侍妾沒了後便安排到了漪瀾院。
「奴才小年子給塗主子請安,塗主子吉祥。」
三女一男,這是璟王府後院給侍妾服侍的下人編制。
塗煙雨從箱籠里拿出四個彩緞平繡四季花卉香荷包,每個荷包里放了五兩銀子,作為見面禮,分發給了四人。
奴才們受寵若驚,一個個又叩頭謝禮。
見過禮之後,塗煙雨這就算是踏入王府要正式伺候璟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