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為止,她離開李廷鶴已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這期間她也沒有給李廷鶴寫過信。
他現在來找她,也是情理之中。
伶舟樾就是故意沒給他寫信報平安,想看看他能坐到什麼時候。
兩個月,在她看來都有些長了。
兩國戰爭爆發之際,他本就有機會過來,可能在盛京真被什麼事給絆住。
「不管怎麼說,他肯定會進入軍營,插手其中。」
「那又如何?」
馬車內光線昏暗,伶舟樾能感覺得到宋九潯在看她。
但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沉寂半晌,他的聲音才在馬車內響起。
「今日我見了皇上和國師,他們的意思,是讓我上前線。」
伶舟樾眉頭微蹙。
「可你剛到神都,你還說要陪我看歌舞,喝酒吃肉,看神都的風景呢。」
宋九潯低低的笑聲在馬車內響起,連帶著說出的話也染上幾分笑意。
「你不也說不需要我陪嗎?」
馬車停住,外面馬夫的聲音傳來。
已經到玄王府了。
兩人依次下馬車。
伶舟樾盯著面前偌大的玄王府門。
最後一絲陽光沒入地平線,敞開的大門內漆黑一片,宛若巨獸張開的巨口。
「什麼時候走?」
「今晚。」
伶舟樾微微愕然,這未免也太快了些。
「他們明知道你是從大順那邊過來,你剛到就讓你回去,他們這不是折騰你嗎?」
宋九潯率先走進去,語氣依舊風輕雲淡。
「這麼快就挑撥離間了?不過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伶舟樾跟在他身後,盯著他行走在空曠的王府中。
黯淡的光線勾勒出他瘦削挺拔的背影,莫名有些淒涼。
塵光中人看似都是單獨行動,可私底下也有一兩個吃飯喝酒的伴。
唯有宋九潯,自進入塵光,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即便是她有心靠近,也被他若無其事疏離。
他似乎一直以為都在刻意的和人保持距離。
管家見宋九潯回來,快步過來行禮。
宋九潯回頭,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發出聲,就被不遠處傳來的高音阻攔。
「郡王,人都到齊了。」
胡翰大步進來,看到伶舟樾,又補充一句。
「靈兒妹子也在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啊?」
伶舟樾倒是更想留下。
她望向宋九潯。
她若留下,他肯定會安排人盯著她。
四目相對不過片刻,宋九潯便移開目光,對管家道。
「靈兒姑娘是我在大順的救命恩人,若是沒她,今日我也不可能回來。
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發生,鬧事的人都逐出府。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請管家多照顧靈兒姑娘,莫讓她再受委屈。」
管家聞言,連連點頭,面色生出幾分惶恐。
他以為郡王帶來的這個女人,沒什麼特別,沒想到竟是郡王的救命恩人,也難怪郡王會這麼生氣。
胡翰一聽,眼睛瞪得像銅鈴,粗啞的嗓音吼起來幾乎震破耳膜。
「咋了?靈兒妹子這剛來頭一天,就在王府里被人欺負了?誰啊?這麼不長眼睛?拉出來讓我瞅瞅。」
伶舟樾捂著耳朵,面色痛苦。
她寧願被柔兒冷言嘲諷兩句,都不想被胡翰這麼糟蹋她的耳朵。
「行了,我是那種會被欺負的嗎?倒是你和宋哥哥,不是要走嗎?趕緊走趕緊走,免得髒了我的眼。」
「嘿,我這是幫你撐腰呢,你這個沒心沒肺的臭丫頭。」
宋九潯看了她一眼,囑咐道。
「要是在府中哪不好的,只管和管家說,千萬別讓自己過得不開心。」
「嗯。」
說完這些,宋九潯沒有再多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哎,這就走了?可以陪靈兒妹子用些晚膳的,兄弟們都不急。」
胡翰跟在宋九潯身後勸,宋九潯的腳步也沒有因此停住。
「哎,你們這些小年輕啊,喜歡就要說出來,憋在心裡會出內傷的。」
儘管走遠了,伶舟樾還是聽到胡翰抱怨的這一句。
宋九潯這麼對她,可不是因為喜歡。
想來是因為在塵光,煩他最多的就是她。
讓他這個孑然一身的人,勉強將她認為是朋友。
她當初有意接觸他,也不過僅僅是對他的幻術感興趣罷了。
眼看人沒了影,伶舟樾收回目光,對管家道。
「晚膳送到我房中。」
說完,她便回到之前管家給她安排的院子。
晚膳端來,在屋內伺候的人除了歡兒,就是另外一個代替柔兒的丫鬟。
白天的事,以及剛才在前院的事,她們也都知道。
現在兩人和她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就連院內的下人,見到她也都客氣朝她行禮打招呼。
伶舟樾吃完粥,院內只留了一個打掃的下人,丫鬟只留了一個歡兒。
這下院子裡倒是安靜許多。
眼睛太多,對她反而不利。
宋九潯敢將她留在這,就說明他不怕她在這裡做出什麼事。
他對她好,也並不影響她想快些結束這場戰亂。
……
大順。
川城。
李廷鶴進入大軍營帳中,裡面正爭論得熱火朝天。
看到他來,立刻噤聲行禮。
氣氛瞬間變得壓抑。
李廷鶴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許折花臉上。
「讓竹月來見本王。」
說完這話,他沒有參與討論戰況的打算,轉身離開。
隨著他的身影消失,營帳內的空氣才逐漸解凍,氣氛緩和。
許折花和許朔月相視一眼,都知道李廷鶴是為什麼過來。
既然他要人,他們也只能給。
畢竟上面來的消息。
李廷鶴這次過來,行的是監軍之職,糧草也都是他負責押送過來。
竹月接到許折花的消息,也不敢耽擱,立刻去見李廷鶴。
三年不見,李廷鶴身上雖然沒什麼明顯的變化,他身上那股懾人的氣勢卻是更加嚇人。
「竹月見過王爺。」
她的餘光瞥見旁邊的滄浪和影青。
兩人雖然不說話,但表情明顯都在替她擔憂。
竹月心中不明了,但還是繃緊了神經。
畢竟李廷鶴的脾氣本就古怪,陰晴不定。
李廷鶴淺啜一口茶,放下茶杯,才懶懶抬眼,俯視單膝跪在地上的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