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潯遞過來手帕,臉上還是掛著那抹淡然的笑,風輕雲淡。
「因為我貽誤戰機,才致使後面的進攻沒有達到他們預料中的結果。
使得大順軍隊有機可乘,反攻而上,可不得說我是故意的嗎?」
伶舟樾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分明就是狡辯。
她接過手帕,在嘴邊胡亂擦了一把,就放到一邊,語氣埋怨。
「你現在被這麼盯著,也不能再上前線了,還不如就這樣跟我一走了之呢。」
宋九潯抬了抬眼皮,盯著她看了幾息。
伶舟樾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又看不出他的情緒,到底在想什麼。
片刻,他笑出聲。
「現在被人盯上,想走了?」
黑面具確實棘手,可認真跟他打一場,她未必沒有贏的可能。
只是以伶舟樾求穩的性子,沒有絕對的把握,她是不會去冒險的。
她深呼一口氣,挑了挑眉。
「不是要我陪你玩遍神都嗎?還不趕緊吃。」
說著,她又塞了一個煎餃入自己口中。
兩人在神都逛了一整天,買了不少東西,玩得不亦樂乎。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周圍一直有眼睛盯著他們。
……
皇宮。
莫邪聽到巫皇傳召,趕到御書房。
巫皇看著最近一連送來的戰敗消息,愁得兩鬢斑白。
「國師,你來得正好,現在我軍一敗再敗,你看這該如何是好啊?」
莫邪低垂著眉眼,面色不太好。
「這可難辦了,原本只要郡王爺一直壓著大順打,勝利自然是在我們這邊。
他這一猶豫停戰,延誤契機,現在即便我方主動出擊,也沒了天意眷顧。」
巫皇一聽,臉上煞白。
他的目光在桌上的戰報上滯留許久,御書房內落針可聞。
「皇上。」莫邪出聲打破沉默:「眼下已經一連丟了好幾座城池,我們即便是想休戰,大順恐怕也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機會,我們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戰下去,可是糧草輜重的事,實在無法再拖了。」
半個月前,糧草就已經吃緊,輜重自然也逐漸缺失。
巫皇朝其他小國購買,但在大順的施壓下,他所需的物資價格翻了兩倍。
巫皇不是沒想過聯絡熾炎國,可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想來臨月國當時就是如他們這般。
「難不成……天真要亡我大順?」
他仰頭望著屋頂,眼裡的光芒黯淡無光。
「皇上別急,待臣回去焚香沐浴,向上天禱告,巫雨年年供奉,天定然不會就這麼看著巫雨消亡,一定還有一線生機。」
聽到這話,巫皇眼中的光才慢慢復甦。
「辛苦國師了,巫雨有你,是巫雨之幸。」
「皇上言重了。」
莫邪眼底划過一抹擔憂,忍不住詢問。
「皇上,關於允郡王……」
想到昨日剛剛回來的宋九潯,巫皇面色頓時多了幾分暗色。
他眼中浮出冰冷,雙手背在身後,挺直腰板,身上的威嚴散出。
「那小子,要不是他是朕皇兄之子,朕是真想宰了他,以為打了幾場勝仗,就得意忘形,抗命休戰,貽誤戰機。
再加上他又是從大順回來,現在朝堂上的大臣們都說他是大順細作,故意這麼做,你說,這讓朕如何是好?」
宋九潯剛上戰場,便連勝好幾場戰局,可卻是一座城也沒奪得,戰略上也沒占到大順實質性的便宜,後面又一直避戰不出,確實讓人有機會大做文章。
「皇上,郡王在這個時候回來,就說明他的心裡還是有巫雨的,又怎麼會至巫雨於死地?
大順領兵的那個女將領,此前跟著江澤淵征戰過臨月,在軍中頗有名望,郡王爺對她小心些,也是正常。」
想到宋九潯一回來,那個女人就帶著大順的軍隊一連奪了巫雨好幾座城池,巫皇也不由得背脊發涼。
「你說得有道理,可現在所有人都懷疑宋九潯,朕能做的,也只能收回他的兵權,讓他留在神都。」
莫邪何嘗看不出,宋九潯已經盡力,可也擋不住。
巫雨國氣數已盡。
「對了,也快過年了,今年的祭祀,也還請國師多費心,有什麼缺的,直接告訴林公公。」
想到年底的祭祀,巫皇眼中流出一絲難得的期待。
「到了年底,神像的金身應該就能塑成了。」
「……」
大戰就在眼前,國庫的銀錢不拿來補貼軍隊,竟是還想著給神像塑金身。
這樣的國君,心裡還有民眾的死活嗎?
答案肯定是沒有的。
莫邪也沒有多說什麼,附和了幾句恭維的話,便離開御書房,回到觀星閣。
屋內桌上其中一個茶杯正放著,昭示這個屋裡有人。
他揮手讓其他人退下。
「出來吧。」
黑面具從裡屋走出,拿起正放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
「巫皇找你,可是因為一連戰敗的事?」
「難不成還能因為其他事嗎?」
一聲嘲諷的輕笑從黑色面具下傳來,黑面具淺啜一口茶水,話里的譏諷不加掩飾。
「這可說不準了,畢竟到了年底,要準備的東西可多了,我聽說戶部撥了不少銀錢,找了工匠給城外廟宇中的神像重塑金身。
可憐在前方浴血奮戰的將士,現在膳食里可是連點葷腥都沒有,這哪有力氣跟敵人拼命啊?」
莫邪眼底眸光暗了暗,眉頭籠上一層煩躁。
「你來不會只是想說這些吧?」
黑面具端著茶杯,輕笑一聲。
「你不是說宋九潯是天生靈童嗎?這敵軍都快兵臨城下了,你說以靈童獻祭,會不會讓戰局有所轉圜啊?」
莫邪眼眸圓睜,眼中的怒火幾欲噴出。
他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控制自己的語氣。
「你答應過我,會留他一命,是不是忘了?」
黑面具笑聲低沉,並沒有把莫邪的憤怒放在眼中。
「是啊,我只答應留他一條命,他要是缺根胳膊少條腿,或者變成啞巴瞎子什麼的,命不是還在嗎?」
「你……」
莫邪氣急,卻是無法反駁他這話。
「郡王是玄王留下的唯一的命脈,我絕不會讓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