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黑面具語調上揚，語氣里也帶著幾分玩味：「哪怕搭上你的命？」
莫邪透過他冰冷沒有感情的雙眼，看出他並非在開玩笑。
「非得是他嗎？」
「他可是國師親口承認的天選靈童啊，他的血肉自然是最靈驗的。」
莫邪不蠢，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他得罪過你？」
「倒也沒有。」黑面具淺啜一口，才繼續道：「國師不必打聽，答應你的，我自然會辦到。」
四目相對，莫邪想要從他那雙露出的冷漠眼睛裡看出些什麼，可卻是無法看穿。
他垂在袖袍下的手握成拳，又無可奈何。
已經到了現在，他早已沒有機會回頭。
……
半個月下來，伶舟樾帶著宋九潯幾乎逛遍整個都城。
臨近除夕，王府內也開始著手準備，從裡到外打掃乾淨，換上嶄新的燈籠和對聯。
但府中的氣氛並沒有看上去的這般喜慶。
所有人面上帶著笑，憧憬新的一年，私下又都是憂心忡忡。
不為別的，只因大順的軍隊已經距離神都不遠了。
就連神都大街上，都少了不少商販，有門路的都在想辦法逃命。
「宋九潯，下雪了，陪我出去喝酒賞雪。」
伶舟樾拿著一小壇酒推開窗，正看到宋九潯在書房中看信。
她眉頭微蹙，心中生出幾許煩躁。
大順的軍隊就在兩城之外。
巫雨國破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宋九潯現在別說沒有任何權利，就是不出門，府外都有不少暗衛盯著他。
沒有君王的信任，即便是他想做什麼，也是有心無力。
「別看了，陪我去看雪，今日這小雪下得正好，煮點酒，再下盤棋，這意境，妙啊。」
伶舟樾正暢想著，管家匆匆來報。
「郡王，不好了，大理寺來人，說是我們這裡窩藏大順細作，正在府中翻找呢！」
伶舟樾聽到大順細作，下意識就想跑。
她來到神都，除了之前去宮裡逛過，後面基本老老實實待在王府中。
他們即便是來抓她的，也未必有證據吧？
可想到他們抓她未必需要證據，現在空有頭銜沒有實權的宋九潯未必保得住她……
她還是跑吧。
這一猶豫，不少帶刀的官兵已經闖進來。
領隊的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進入書房。
「大理寺卿裴瑜，見過允郡王，下官接到線報，說玄王府中藏有大順細作，特意帶人前來查看，還請郡王體諒。」
宋九潯早已收起前線戰報，拿著一本書卷裝模作樣的看，淡淡點頭。
「辛苦裴大人了。」
得到宋九潯這話，裴瑜抬手朝外面一招呼，人如魚群湧入書房，肆無忌憚隨意翻找。
伶舟樾白眼翻上天。
裴瑜先斬後奏，後又假情假意，完全沒有把宋九潯放在眼中。
可宋九潯平靜的樣子，仿佛早有預料一般。
她清了清嗓子，出聲質問。
「裴大人好大威風，不經通報，直接帶人闖入，這麼不把郡王放在眼中？藐視皇室的重罪，這又該怎麼算啊？」
裴瑜抬眼望向窗邊喝酒，坐姿瀟灑的伶舟樾，想來她就是之前線人提過的，與宋九潯寸步不離的女人。
他的目光從下至上仔細打量。
這女子雖然長相一般，但眉間自有一股英氣，氣勢剛愎，即便碰見是眼下這麼混亂的局面，也絲毫不慌，看來不是一般人。
「姑娘誤會了，本官是奉命而來，實在是時間倉促，這才失了禮數，姑娘見諒。」
說著，他拿著手中卷著的聖旨對宋九潯道。
「郡王若是懷疑，可以查驗。」
「不必了，假傳聖旨是死罪，想來裴大人應該不會犯這種事。」
伶舟樾看宋九潯不為所動，任人肆意妄為的樣子，真不知道該說他淡泊還是缺心眼。
旋即她又想到沅白。
大理寺應該不會是來抓那個倒霉蛋的吧。
想到這，她當即跳下窗沿。
裴瑜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姑娘，現在正在搜查，還請姑娘配合，不要隨意走動。」
伶舟樾：「……」
她轉身望向窗內，正要回懟，一人急匆匆跑進院子，高聲呼喊道。
「裴大人，抓到細作了。」
伶舟樾眼皮狂跳，面色震驚。
王府里若是真有大順細作，那也只可能是她。
她在這住了這麼長時間，真有可疑的人，絕不可能逃過她的眼睛。
宋九潯聞言，放下手中書卷，起身道。
「一起去看看吧，我竟是不知，我這王府里竟然還真藏有大順細作。」
裴瑜看向他的眼神帶著猜忌，後退一步，朝外面伸出手。
「郡王請。」
伶舟樾跟在兩人身後，心裡的預感越發強烈。
到了前院，看到被捆綁的人，果然是沅白。
沅白一看到宋九潯，像是找到主心骨，急得求救。
「郡王，小不是細作，郡王救我。」
裴瑜不知道又從哪掏出畫，手一抖，畫作自上而下展開，正對著沅白。
「這畫上的人是你吧？」
沅白看著畫像，不可置否，實在是上面畫得太像。
「……是。」他支支吾吾承認，旋即又底氣十足道：「但小的真的不是敵國細作。」
伶舟樾看了眼畫像，眉頭一凜。
「敢問裴大人，這畫上的是何人？」
「大順攝政王，李廷鶴。」
這個名字一出，沅白也知道自己當了冤大頭。
「大人，小的不是，小的也不認識什麼攝政王，我就是和他長得比較像而已。」
這裡沒有人比伶舟樾更清楚，沅白不是李廷鶴。
她張開口，手忽而被人拉住。
宋九潯上前走到她身旁對裴瑜道。
「裴大人，若是以外貌就認定我府上的下人是細作，未免有些武斷了。
聽聞李廷鶴武功冠絕，不如試探此人是否有內力，便知他到底是不是李廷鶴。」
裴瑜不疾不徐收起畫像，鎮定道。
「內力亦可隱藏，郡王放心，我們自然不會這麼武斷。」
他話鋒一轉，直勾勾看著宋九潯。
「不過在郡王府上抓到此人，也得麻煩王爺和我們走一趟。」
此話一出，周圍王府里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滿是震驚。
伶舟樾上前一步，將宋九潯擋在身後，雙目直視裴瑜，沒有情緒波動的眼眸中划過冷冽殺意，語調悠悠。
「你試試。」
兩人之間只有一步之距，周圍的氣氛頓時緊繃。
天空中的小雪不知何時變大，周圍的氣溫更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