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番外四·再見或不見（焦明/牢鈞）
凌霄殿中，剛剛即位不久的帝俊正在努力批閱奏摺。
奏摺之多，事務之雜，即便是「先天權力聖體」的帝俊，也為之深感頭疼：
首先是眾生的團結問題，一個政權想要穩定存在，雖然需要足夠的軍事實力來維持，但又不能只靠高壓手段來強行維持，這歸根結底還是需要麾下民眾彼此認同，使得大家自發團結起來的。
而帝俊也確實是這麼計劃的，先用武力統一洪荒各個政權，然後促進文化交流，達到彌合各族歷史矛盾的目的，最後天下萬靈歸於一家，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包餃子！
但計劃很美好，執行起來卻屢屢碰壁，搞得幾乎夭折……
原因很簡單：
大家打心眼兒里就不認同萬靈一家的平等概念！
特麼的，咱們「萬靈共祖」雖然最終是死於羅睺背刺的，但若不是因為他鎮殺三族老祖而損耗太大，羅睺那小癟三又豈能害了萬靈共祖？！
三族老祖起碼占八成責任！
況且當時咱們和三族交戰，打得昏天黑地，雙方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簡直仇深似海，屬於是哪邊都不可能輕易放下。
就這種仇恨，你帝俊懂什麼？你個打太陽上下來的「外星鳥」，輕飄飄一句「放下仇恨」就真能行？
要不是大夥看你和萬靈共祖有一樣的火，覺得你倆可能有點親戚關係，從而「愛屋及烏」，對你這烏鴉有些親近，怕是早就跟你幹上了！
總之，萬靈方面的態度就是：
團結一家？沒門！
除非三族遺民和三祖切割！
畢竟冤有頭債有主，萬靈大戰的主要原因就是三祖這三個戰犯非要挑事，如今三祖已死，大家的仇恨也就等於消了，只要三族遺民和三祖切割，那便可以談。
但問題是，三族遺民不願意切割：
畢竟三祖再不是東西，那也是大家靈智的來源，這份親緣怎能說斷就斷？
再者，面對萬靈的天生敵意，遺民們人人自危，想生存下來就得拿三祖當精神信仰來團結同族，貿然和三祖切割，那大夥不就成了一盤散沙，任人宰割了嗎？！
所以帝俊為此煩惱不已，眾生團結遙遙無期……
其次，是道祖的態度。
帝俊很惱火：
道祖表面上支持自己統一洪荒，但除了一個「天帝」的正統名號以外，祂什麼實際支持都沒有！
天下分崩的萬族，需要他親自討平與治理。
天庭的武力保障，需要他自己拖家帶口來提供，自家三姐弟全來當牛馬都還不夠，為了始終維繫天庭的絕對實力，他還得再找幾個忠誠的馬仔，甚至與人聯姻！
除以上兩項之外，他還有很多麻煩，而這些麻煩全得他親自解決，高高在上的道祖一毛錢援助都不會給……
朕太難了！
帝俊苦著臉：
現在倒還好，等以後同學們都強起來了，自己這天庭當真還能穩住嗎？
道祖，您這到底是啥態度啊？！
帝俊一邊心緒紛亂，一邊面容扭曲地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書……
……
而就在帝俊苦悶的同一時間，天外天紫霄宮中卻正在陷入一場沉默。
紫袍的道祖獨自端坐於蒲團之上，空寂的目光雖然倒映不出洪荒的任何景物，但祂分明在關注著天地間的一切變動。
祂看得見凌霄殿中苦悶的帝俊，也看得見各個學生與徒弟，還看得見相互敵對的萬靈與三族遺民，更看得見……那些山川湖海、島嶼地脈。
從開闢紫霄宮的那天起，祂就一直在這樣靜靜地看著洪荒天地，每一個生靈，每一處地域，都深深地映在祂的心底。
至於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洪荒？
其實祂自己也說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祂深愛著洪荒天地，畢竟祂之所以成聖，為的就是守護天地，把即將被三祖奴役無數元會的洪荒萬靈從既定的命運中拯救出來。
但這個理由卻又不能說服祂自己，因為祂雖然確實對洪荒眾生懷有大愛，但真不至於天天瞅著洪荒全境看個不停。
另外，祂要真這麼愛眾生，那在三祖與萬靈共祖死後的「太古亂戰」期間，祂就不可能坐視不理，一心為了成聖而長期閉關了！
甚至成聖后，祂也沒有用自己的聖人之力去平定洪荒亂戰，而只是隨手找了個小金烏來當牛馬，連實際援助都不給，就給了個「天帝」的正統宣稱權，摳得不能再摳……
種種跡象都表明，祂當然愛洪荒，但又沒有想像中愛得那麼深、那麼極端。
祂更多的，其實就是一個見不得天下大亂，但又不願意做牛馬的正常人心態罷了。
那麼，祂到底為什麼要時時望著洪荒與眾生呢？
祂想了想：
大概，是為了儘可能多的看到某個人遺留下來的印痕吧……
那個人已經死了很久了，而且死得乾淨無比，連本應萬劫不磨的真靈都死沒了，簡直顛覆了祂的認知！
也正因為死得過於乾淨，導致祂以聖人之尊也救不回他。
以至於到了後來，祂想要懷念一下他，都只能把目光放在整個洪荒上，去努力尋找他的痕跡……
所幸他的痕跡並不難找，無論是被他啟智的萬靈，還是他成就准聖時所造成的天地刻痕，都遍布洪荒！
萬靈在傳頌這位偉大的萬靈共祖，天地也在記錄這個最出色的優秀孩子。
鳥形的地脈，鳥形的山丘，鳥形的海島，鳥形的江河湖海，連天地靈氣自然幻形，都會幻化成一隻紅色的鳥雀！
他早已死去，卻又永生不死，眾生與天地都還記得他，並將永遠記下去……
「但，你終究是死了。」
道祖輕嘆一聲，無窮往事倒映於眼底：
那隻不喜殺伐的自由之鳥，在三祖的逼迫下走向了死路，最終化作一輪絕望的太陽，用生命燃燒出最為暴烈的火焰，燒死了令他不自由的三祖，也燒死了已經不自由的他。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善良的他還主動讓羅睺把他一槍捅死，將天下罪惡統統歸於羅睺，只因為他要給祂留下一份成聖的資格與大義……
想到這裡，鴻鈞陷入了自我拷問：
「殺死道友，究竟是羅睺的意思，還是……我的意思？」
羅睺雖然有著天生邪惡的靈智，但它本質上是由自己分割真靈所化的「惡屍」，所以它其實就是自己。
惡屍並沒有真正的自主權，它的一切行為都是本體默許的。
如果當時的自己沒有默許，羅睺根本不會動手！
所以，殺死焦明的正是祂自己，而祂之後的憤怒也是演出來的，因為戲演好了，聖位才會到手……
想通了這個一直不願意想通的事實，道祖不禁自嘲起來：
演得連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我果然是最好的演員……
事到如今，自己已經得到了一切：
聖位、道祖、大義、名聲！
自己光芒萬丈地開創了新時代，成為了萬靈仰德的偉大救世主，渾身一抹黑點也沒有。
沒有人會知道當年的事實究竟有多麼黑暗，也沒有人會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世人只會知道天庭的官方史料：
昔萬靈共祖斬殺三祖，身負重傷，又為羅睺襲擊，以至隕落……遂有道祖自玉京山走出，對卑鄙無恥的魔祖發起了討伐大戰，最終斬魔證道，洪荒得以太平……
多麼完美！多么正義！
但是，祂真的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嗎？
道祖低下了頭，看著那些故人留下的痕跡，久久不語。
良久以後，祂才自言自語起來：
「……你曾說過，你是可以無限重來的主角，這一世只不過是你的第二世，你死後還會迎來第三世、第四世……直到完成那個任務。」
「如今已過了許多年了，或許你已經完成了那個任務，從此永恆地活在那個世界上，自由自在，不受半分拘束……」
「也或許，你還在無休止地轉世，直至追尋到一個真正的完美結局……」
「但不論如何，我都會記得你，並永遠等著你。」
「這裡永遠有一尊聖位為你而留，也永遠有一個道友為你掛牽……」
「記得，要早些回來。」
祂自言自語。
而後紫霄宮再無聲息，正如這麼多年以來一樣安靜。
……
焦明三世洪荒。
趙思正一臉茫然地看著手機。
「怎麼了？」
一旁的三世鴻鈞見此，不禁小心翼翼地問：
「難道還是無法復活道友嗎？」
為了復活焦明，祂可是忙了好久的。
這幾回「諸界伐天之戰」，祂回回都來，還每次都沖在最前頭，不僅暴打了異界天道，甚至連異界的另一個自己，祂都毫不猶豫地暴打過了！
造化玉牒掄圓了，直往那老臉上拍，打得那叫一個狠……
祂這麼努力，圖的是什麼？
那當然是復活焦明了。
做為遊戲玩家的趙思，現在絕對有權限復活焦明！
祂相信，只要自己夠賣力，偉大的牢趙一定會用有形的系統大手為祂實現這小小願望的……
而趙思則面色古怪地放下手機：
「沒什麼……就是還有個人和你想的一樣……」
啊？
鴻鈞愣了愣，有點沒聽懂……
趙思想了想，認真道：
「復活焦明不難，我可以直接無中生有，重新造出一個焦明……」
「不！」
他剛說了一句，鴻鈞就搖搖頭，正色道：
「那不是道友，那只是一個複製品！我不要這樣的道友。」
聞此，趙思並不意外：
「也行，只要找齊了他的真靈，我就能把他真正地復活，不是複製品那種。」
「不過，焦明的真靈早已分成了兩份，而且各自形成了一個新意識，他們不會願意犧牲自己的……」
「更何況，焦明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復活置於他人的死亡上，就算他們願意犧牲，復活的焦明也會再次自盡……他那個性子，你是知道的。」
「我……」
這番話，讓鴻鈞一陣無力：
是的，一心追求自由的道友，眼裡根本容不得沙子，他就算復活了也會自盡。
這是他最大的缺點，卻也是他最讓人忘不掉的特點，正因為他是個這樣的人，鴻鈞才會視他為道友……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祂喃喃自語，好不容易得來的希望，難道又要變成絕望嗎？
「沒有。」
趙思搖搖頭，但又笑道：
「不過，如果你只是想見他一面的話，那倒也不是不行……」
「等著，我這就去幫你……幫你們圓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