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小聽到門外一陣喧譁，轉頭看過去。
只見從外面進來四個人。
走在前面的是個年輕姑娘，穿著一件紅色的棉衣外套，烏黑的長髮編成兩條粗粗的麻花辮垂在胸前，皮膚雖然略黑，一雙大眼卻是骨碌碌直轉，很是靈活。
她牽著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長得虎頭虎腦。
身後跟著個三十歲出頭的媳婦，穿著藍色棉襖，收拾得乾淨利落，手裡也牽著個小子，四五歲的模樣。
這小子穿得很厚實，像個圓滾滾的小球。
兩個小子衣服看著還乾淨，就是臉上風吹多了，皴得厲害，兩邊臉頰紅通通的。
鼻涕也直往下流，時不時用袖子去擦。
這兩小子一進屋，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桌上擺的糖果花生點心。
顧不得招呼人，掙脫了兩人的手，跑到桌前，一邊往嘴裡塞糖，一邊抓起糖果就往衣服口袋裡裝。
後面的媳婦不僅不阻止，反而笑眯眯地走上前，幫他們往包里裝。
邊裝邊道：「哎喲，這花生真香，來，多吃點，多吃點！這糖是城裡買來的吧，我們這可沒有這種糖！」
表舅和表舅娘見這情形，有些尷尬，偷偷瞟眼馮小小，對那兩小子連聲道：「好好好，多吃點。」
馮小小看著這場景，心裡暗暗吃驚。
雖然說農村人不講究，可是這也太不講究了吧？
怎麼教孩子的，進來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往包里裝糖，到底是什麼人啊？
比以前的馮小小還要橫衝直撞。
那年輕姑娘進了屋，大眼睛骨碌著，轉頭在屋裡四處尋找。
「栓子呢，沒在家？」
表舅娘忙道：「跟他哥上山砍柴了。」
她這會兒才想起來了做介紹：「這是我們外甥女，也是我們老大的媳婦，馮小小。」
「小小，這是…….」她頓了頓繼續道，「栓子的對象，玲子。」
「這是……」
表舅娘話沒說完，那小媳婦就站過來，親親熱熱地對馮小小道：「我是玲子的嫂子，你就跟著玲子叫我大嫂吧，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她說完，衝著玲子擠擠眼，似乎覺得自己說話很俏皮。
擠完眼，又指著她那兩個小子：「這是我的兩個小子，鐵蛋，黑蛋。」
馮小小順著她的手指，看著還在努力往包里裝糖的鐵蛋黑蛋，微微點點頭。
她對這四人沒什麼好感，並沒有如玲子大嫂般，招呼她。
玲子大嫂卻不在意，過去一把將兩個小子往表舅和表舅娘面前拉。
「過來給大娘大爺拜年，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那兩小子還不肯，拼命掙扎著：「還要，還要。」
玲子過去，和她大嫂一人一個，把兩小子拎到表舅和表舅娘面前。
「大娘大爺給你們發紅包，裡面的錢能買好多糖，比這裡的更多。」
那兩小子才停止掙扎，吸了吸鼻涕，跟著她們站了過來。
「快叫大爺大娘。」玲子她大嫂教兩個孩子說話，「恭喜大娘大爺發大財。」
兩個孩子合起手，朝著表舅表舅娘拜了拜，「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表舅娘倒是喜歡小孩子，從包里摸出兩個小紅包，遞給他們。
那兩小子接過來，馬上打開看，都興奮地咧開了嘴：「五毛。」
玲子大嫂手疾眼快地收回他們的紅包：「媽收著，回去給你們。」
她看向馮小小，顯然在猶豫要不要把兩小子推到馮小小面前，再拜個年。
馮小小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眼神裡帶著冷意。
玲子大嫂心裡打個突，到底沒把兩小子叫過去。
表舅娘也怕他們把去讓馮小小難堪，招呼他們快坐下。
「快坐，快坐，我給你們倒水。」
大點的小子叫起來：「我要糖開水。」
小的跟著嚷：「我也要，我也要。」
表舅娘忙支使表舅：「快去給鐵蛋黑蛋倒糖開水。」
玲子大嫂的鼻子很靈，聞到廚房裡飄出來的濃濃臘肉香味，眼睛一亮。
她對表舅娘說：「哎喲，這臘肉真香啊，肯定好吃！表舅娘，割點肉出來，給兩個孩子嘗嘗唄！也讓我們帶點回去，我們家的臘肉可沒這麼香！」
馮小小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對這個嫂子更加喜歡不起來了。
兩個小子各揣了一包糖果瓜子，還捨不得桌上的，又鬧著讓他們媽拿包來把糖果全抓回去。
表舅娘不好說什麼，只能尷尬地笑著，任由他們胡鬧。
玲子和她嫂子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對表舅娘道：「嬸子，你們有沒有包啊，我裝點回去給這兩小子吃，你們家的東西真好吃，兩小子稀罕。」
馮小小實在看不下去了，冷聲問道：「裡面屋還有，你們要不要都裝回去？」
玲子大嫂剛想說「好」，突然反應過來，臉色頓時就變了，不高興地說：「哎喲，城裡人就是小氣！不就是點糖果嗎？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表舅娘生怕他們吵起來，連忙打圓場說：「沒事沒事，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你們要吃就拿去吃吧。」說著就要起身去拿包。
玲子眼珠子一轉，連忙攔住表舅娘，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少吃點就行了。」
她見馮小小臉色不好看，連忙把兩個孩子拉到身邊，笑著說：「嫂子，他們還小，不懂事，你別介意啊！我們明天再來玩，今天就先走了，還要去別處拜年呢。」
她嫂子不干：「還沒拿臘肉呢，嬸子答應給的。」
玲子沖她嫂子嘀咕一句，用力把她往外推。
她嫂子這才不甘不願地帶著兩個孩子匆匆忙忙離開。
馮小小見他們走了，問表舅娘：「舅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個叫玲子的是栓子的對象？這家人怎麼這樣啊？一點禮貌沒有？」
表舅娘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說：「唉，這玲子，是隔壁村的，前段時間和栓子相親，說她家裡條件好，姑娘俊，脾氣溫和，誰知道……」
「栓子什麼態度？」馮小小問。
「他不願意，可是……」表舅娘為難地道。
馮小小明白了，表舅娘只怕也不樂意，可他們太軟弱，不知道怎麼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