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紙條上的內容,周宗儒先是有些茫然,接著眼神變得明亮,不動聲色將紙條捏在手心,以防別人看見。
他看向李青石,壓低聲音問道:「你知道這東西是誰放在我身上的麼?」
我當然知道,是我放的……李青石一愣,反問道:「難道這不是你的東西?」
周宗儒偷偷摸摸把紙條遞給李青石,說道:「你先看看。」
李青石自然知道紙條是什麼內容,他遮掩了自己的字跡,把那位刑部尚書文青山的親戚們明日離城的消息寫在了上面,其中當然也提到文大人那個本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嫡長孫混在其中。
李青石鬼鬼祟祟接過紙條,裝模做樣看了兩眼,然後又裝模做樣露出吃驚的表情,問道:「這情報是哪裡來的?真的假的?」
周宗儒接過紙條揣入袖中,觀察了一下場間眾人,見大家的注意力仍舊不在自己這邊,於是聲音極低對李青石道:「哪裡來的不重要,真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該怎麼辦?」
他果然不關心紙條是誰放到他身上的……李青石裝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換做其他人,必定會先弄清楚這莫名其妙突然出現在自己身上的紙條是什麼來歷,即便沒有時間調查,也會細心琢磨一番,是誰?什麼目的?
周公子的腦迴路顯然與別人不同,他只關心該怎麼辦。
根本沒有去想,若不弄清楚情報的來源,又怎麼能推斷出情報的真假?若不知道情報的真假,又怎麼能知道該怎麼辦?
李青石一直覺得有些吃不透周宗儒這個人,這位身世煊赫的周家獨子給他的印象,一直都是神經大條不太聰明的樣子,然而他有那樣的出身,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中薰陶,真會是這麼一個頭腦簡單的蠢人麼?
仔細回想他做過的那些事,雖然對某些細節從來不曾步步為營小心算計,然而卻都取得了非常令人滿意的結果,這又讓李青石隱隱覺得,或許他是一個極聰明的人?不去推敲理會那些細枝末節,是因為直接看透了事情的本質?
李青石不知道周公子到底屬於哪一種,也並不在意這些,他只知道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這就夠了。
李青石「沉思」了片刻,說道:「我的意思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周公子只是稍微想了下,就立刻表示了自己的贊同:「你說的對。」
錢科長跟其他十八個麾下好漢聊了一陣,發現除了浪費了一些吐沫,根本沒有任何收穫,哪怕能讓他靈機一動的無心之言都沒有半句,見李青石和周宗儒一直在那裡嘀嘀咕咕開小會,拿出科長大人的威嚴道:「我們在議事,你倆在嘀咕什麼?」
周公子再次悄然挺起胸膛,用居高臨下的眼神掃了眾人一眼道:「我有個辦法。」
如果是別人說這句話,錢科長大約會眼前一亮,可現在說話的是周幹事,他根本沒什麼興趣,只是睡過九個花魁後,他已經決定往後要對這個手下客氣些,於是裝作眼前一亮道:「快說說!」
周公子又掃了眾人一眼,見吸引了所有人注意,這才悠然道:「我得到情報,文青山有一幫老家來的親戚,在京城盤桓數日後,明日準備離城,而在文大人這些親戚里,有一個極為特殊的人,不知道大家對他的名字還有沒有印象,叫文可吟。」
眾人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文可吟?文青山最寵愛的那個嫡長孫?他不是去年秋天已經問斬了麼?」
周公子云淡風輕道:「這便是這個情報的價值。」
錢科長這次是真正眼前一亮,他擁有正常人的腦迴路,所以問道:「這情報是哪裡來的?是真是假?」
周宗儒面不改色道:「是我一個眼線提供,那人究竟是不是文可吟,他也沒有十成把握,但我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左右不過是尋個由頭攔住那些人搜查一番,這對咱們鎮武司來說又不是什麼難事。」
錢科長想了想,贊同道:「你說的對,只是……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眼線?」
周宗儒道:「反正發展這些眼線,又沒花鎮武司一個銅錢,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我是不會把這些眼線的底細告訴任何人的,所以科長大人不必在意這些細節。」
錢科長沒再糾纏此事,困擾多日的難題看見解決的希望,心情大好道:「若當真確有其事,本官定會給你記一大功!」
他站起身道:「大夥稍後,該如何行動,我去請示一下左處長。」
周宗儒攔住他道:「科長大人萬萬不可,若叫左處長知道,說不定會派其他科的人參與,豈不分走一份功勞?辦這件小事咱們科的人手便已足夠。」
錢科長不做理會,大步離去。
事先稟報上司,是有被分走一些功勞的可能,可若是出了事,也有人背鍋啊,若不稟報,到時背鍋的就是老子了。
科長大人深諳為官之道。
沒過多久,錢正松一臉高興回來,處長大人同意了這次行動,而且沒有安排其他人參與,美滋滋。
……
清晨,三輛馬車依次駛出盛仁城南門,車廂除了稍微大些,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半點豪奢氣象。
中間那輛車廂內卻別有洞天,地板由冰涼玉片鋪就,在這炎炎夏日中消去幾分暑氣,中間擺有矮几,矮几上擺有三個精美玉盤,盤底鋪冰,鎮著葡萄,荔枝,西瓜等時鮮水果。
矮几後面的軟榻上,一個十八九歲公子哥倚在上面,享受身前女婢捶腿與身後女婢捏肩。
公子哥眉宇間本來有幾分出彩,然而一個朝天鼻把為數不多的俊朗破壞殆盡。
他此時心情不錯,因為終於可以離開京城返回梅州。
以前他很喜歡這座天下第一雄城,因為這裡有最漂亮的花魁,有最美味的食物,有最好喝的美酒。
現在他卻最討厭這裡,因為他已經見不得光,在這裡只能每日都悶在府中,哪裡都不能去。
老頭子也太不知道體貼人,非讓自己到這牢籠一般的地方來做什麼?就為了見個面吃幾頓飯?老子以後再也不來了!
哪有待在梅州舒坦!
感覺腿上捶打力道有些大,公子哥輕皺眉頭,抬腳使勁蹬在婢女臉上:「賤人,你弄疼我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