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懷安公主府。
駙馬爺在書房中侍弄一盆羅漢松,有聲音在窗外突兀響起:「先生,今日劉白上朝,隨身護衛有一個換成了那李當歸。」
李泓的動作微微一頓,繼續修枝剪葉,問道:「有何奇怪舉動?」
那聲音道:「醇親王湊到劉白身邊說了幾句話,兩人似乎聊的不太投機,最後醇親王拂袖而去。」
李泓動作不停,剪完枝葉後,拿起一把銀制小鏟翻土,問道:「還有沒有?」
那聲音道:「今日散朝不知為什麼,劉白並未立即返回鎮武司,而是立在正央宮外似是等人,卻又不像等人,因為他沒與任何人搭訕,直到百官散盡,這才帶著兩個護衛離去。」
李泓的動作再次停住,凝神片刻後,吩咐道:「這幾日留意一下白通古,陳秀清,沈光武三人府外的動靜,看看有無異常。」
「是。」
李泓問道:「還有其他事麼?」
那聲音道:「沒有,屬下告退。」
等院中重歸沉寂,李泓接著低頭鬆土,忽然搖頭一笑,自言自語道:「劉白啊劉白,這都多少年了,怎麼忽然開了竅?不過倒也說不準,也可能是我高估你了。」
方才聽說劉白在宮外逗遛,他很快便想到,這位鎮武司司長有可能是沖沈白陳三人去的。
駙馬爺能迅速做出這種判斷,也不知是因為做賊心虛,還是真的運籌帷幄,洞察人心如觀火。
但他作出這種判斷的一個重要依據,是劉白身邊的護衛有一人換成了李青石,而李青石擅長看病。
李駙馬笑意更盛……這劉司長未免也太相信自己這個下屬的本事了,再高明的醫術,也不可能僅憑看就能看出那三個老東西的情況,我李泓不至於連這點信心都沒有。
他忽然愣了愣,這麼看來,劉白好不容易開了竅,卻要被那孩子打消疑慮?果然壞事的大多時候都是自己人啊……駙馬爺的心情又好了幾分。
……
一日後,又是懷安公主府的夜。
正在讀書的駙馬爺抬頭看向窗外,輕淡說道:「那三人府外並無動靜,是不是?」
劉白好不容易對三個老東西起了疑心,結果被那孩子告知三人並無古怪,確實老的掉渣,劉司長就此打消疑慮……一想到這些,駙馬爺的心情就要忍不住明媚起來。
面對李先生的問話,窗外第一次顯得有些沉默,好一陣都無人回應。
李泓輕輕皺起眉頭,不知道自己這名手下出了什麼問題,正當他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終於響起:「回稟先生,鎮武司派了大量人手在那三位大人府外監視,他們都非常警覺,屬下無能,到現在都沒能摸清,他們究竟派了多少人。」
李駙馬一愣,他轉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莫非那孩子的醫術竟高到這種程度,真在那三個老東西身上看出了端倪?
不過緊接著他便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不可能,怎麼可能看得出來?看來是劉白對他這個下屬的能力不是那麼信任,所以還是採取了行動。
李泓短暫愣神後,神態恢復雲淡風輕,說道:「摸不清便不要再摸了,以免被對方發現蹤跡。」
黑夜裡的聲音道:「是。」頓了頓又道:「他們竟然私自監視官員,皇帝陛下說過,此舉視同謀反,依先生看,是不是抓幾個人來?有了證據,便能將那位劉司長拉下馬。」
李泓道:「就算抓住了人,便能作為證據指認他們私自監視官員了?」
院外默然無聲,似乎沒能明白李先生此言何意。
李泓今日顯得很有耐心,說道:「人家隨便找個接口就能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比如附近有大盜出沒,布置人手是為捕賊,你能有何話說?」
院外那聲音恍然道:「先生說的對,那接下來如何行動,請先生示下。」
李泓道:「盯緊了,只要他們敢跨進那三位大人的院牆半步,便立刻將人捉了。那時再扯什麼追捕大盜的藉口,可就沒人再慣著他們了。」
「是。」等了片刻,見李先生不再說話,問道:「只做這些麼?」
李泓笑道:「做好這些便夠了。」
他對自己的謀劃胸有成竹,相信鎮武司的人就算在那三個老東西府外監視十年,也不可能發現蛛絲馬跡。
……
鎮武司針對三位朝廷重臣的秘密行動,在司長大人親自布置後迅速展開。
如果那三個老不死真的在用無數流民的命來續自己的命,用的是什麼手段,或者是什麼方式?
是製成湯藥?還是煉成丹丸?
這些問題司長大人沒有找李青石討論,因為不管他們用的是什麼方式,續命的東西總要送到三個老不死嘴裡,或者用在他們身上。
討論這些沒有意義,就算確切知道他們的手段,比如他們就是把那些流民製成了丹藥,這也是個極難查獲線索的任務。
首先要找到給三個老不死送「藥」的人,這個人不能抓捕,萬一他們又是單線聯繫,抓人的舉動必定會讓對方採取應對措施,要知道,對方想要切斷線索是件很簡單的事。
所以找到送「藥」的人後,最妥善的辦法是進行密切監視,畢竟他總要去取「藥」,如此就能順藤摸瓜,一步一步摸到他們制「藥」的老巢。
然而說起來容易,僅是第一步,找到那個送「藥」的人,就是一件困難無比的事。
首先,三個老不死是朝廷重臣,每日與他們接觸的人都有很多,又不能一個個搜身,怎能知道哪個人身上帶著「藥」?
其次,把「藥」交到三個老不死的地點也無法確認,畢竟他們並不是一直待在家裡,還會去衙門處理公務。
鎮武司能對他們的居處進行監視,卻不能對他們辦公的整個衙門進行監視。
所以他們在衙門裡接觸過哪些人,是否已經將「藥」拿到手裡,不得而知。
李青石做了許多推測,也想了許多辦法,卻始終不知如何破局。
司長大人的安排顯然很難有什麼成果,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卻還是這麼安排了。
這不得不叫李青石懷疑,莫非司長大人還有其他後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