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特殊的事情要辦,三鮮脫骨魚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他打著哈欠爬起來,一看手機,十二點半。
他昨晚和太白鴨搓鬥地主搓到了兩點多,一早爬起來發現床上又是一堆白髮。
熬夜導致的脫髮是越來越嚴重了,好在掉發不掉髮際線,離禿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稍微拾掇了一枕頭的耗子毛。
開窗透氣,換衣服洗漱,按部就班,然後開店。
另外一頭按部就班的東璧龍珠六點半起的床,晨練,洗漱。
然後開車去市局吃早餐。
本來他的假期可以再多個兩三天,無奈犯罪分子不但年末沖業績,年初情人節都要和人民警察一起過,簡直感人肺腑。
感人到整個市局都巴不得把他們打回娘胎里再生一次,重新教導一下什麼叫做共建美麗中華。
市局的食堂不算多好吃,擺放著的也是廉價的紅黃藍塑料凳,牆上擺著大大的「粒粒皆辛苦」的宣傳畫,東璧龍珠來這邊吃,最初只是不想嚇到人,後來搬了家,小區附近沒有路邊攤了,又不想繞彎子,就乾脆直接定居市局食堂了。
說來慚愧,他被那些個開早餐店的當成過城管,而且他平時沒什麼事時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甚至遇到過小販看見他撒腿就跑的事情,簡直冤枉到家了。
吃市局食堂的人一般分兩種,一種叫腦子有病的,一種是踩點上班吃不上早餐的。東璧龍珠和雲托八鮮就是有病的那一類,他們兩個一個叫「不苟言笑」,一個叫「按部就班」,都是末期患者。
東璧龍珠吃完回到辦公室,點開後台程序,上頭第一個就是盜竊博物館倉庫的賊。
盜了個明時期的成化鬥彩,一整套,影響本來不算大,只是小範圍的,硬是給分局搞大了。
分居有個憨批估計以前是街頭賣早餐的,兩個星期都沒查出來那賊是啥玩意,攤子要收了急了,就上公眾號吆喝了一聲。
得,博物館倉庫被偷,偷的還是成化鬥彩,影響巨大,那把碗上交給國家的老頭想著傳家寶沒了,人暈進了醫院,扯了半天還推到市局手裡了。
這兩天博物館和公安官博底下都是詢問這個事的,還有人特意扒了一下那玩意,貴得要死,人同源的兄弟成化鬥彩葡萄杯在首都收藏著呢,這頭就丟了一個。
女警沈凱看熱鬧不嫌事大,給他看了個熱評,「老人家都進醫院了,您這事兒啥時候完結?」
下頭有責罵監管不力的,有發問為什麼還沒抓到人的,還有人心疼老人的,總而言之,繞來繞去,就一個輿論壓力。
東璧龍珠毫無波動,盜寶的賊從古至今千千萬,他抓不住的屈指可數,這個也不會例外。
輿論壓力也會散去,就是那老人比較可憐。
這群盜寶的祖宗人都在他床上滾過,現代科技發達,監控指紋DNA,信息把控,航班限制,三鮮脫骨魚都得金盆洗手。
他點開資料,又把監控看了一遍,覺得分局那賣早餐的孫子是個人才,發個資料還要和火車一樣分節運。
他看完了有點脫節的資料,決定親自走一趟。
另一頭金盆洗手的祖宗開著店門嗦粉,風沙沙地吹著塑膠袋,這祖宗也不嫌冷。
右手拿著筷子,左手拿著手機,看他上次沒看完的博物館盜寶賊,二月十一號的日期掛在左上角,這回倒是沒有多少謠言,全是一派氣憤,有人氣警局的,有人氣盜寶賊的,罵聲匯聚一線平鋪在屏幕上,熱門是公安的「提醒市民」。
三鮮脫骨魚覺得好笑,這提醒市民跟撩撥市民生氣好像是一回事,然後他把手機放下來,又專心致志地嗦了口粉,覺得這家沒那麼良心,麵湯變了味,下回應該換一家吃了。
手機放下來後他思想就開始漂浮不定,想著那被盜了的成化鬥彩,想了半天又想到東璧龍珠估計忙得不可開交,前段時間剛押出一窩子傳銷組織,又要懲治偷東西的賊,成化那會也是,四處剷除白蓮教妖人,天生的勞碌命。
他和東璧龍珠莫名其妙膩在了一起之後,某天他看著東璧龍珠,突然鬼使神差地說要在空桑定居,東璧龍珠看了他一眼,朝他問了一句什麼他忘光了,反正他就去了空桑,和食神簽訂了《食物語》的契約。
從此就在空桑上房揭瓦,偶爾給農場的假山做個新造型,或者是撩撥撩撥東璧龍珠。
但是住進了空桑,擺脫風餐露宿的日子之後,他發現他和東璧龍珠並不是同類——起碼作息時間就完全不是。
東璧龍珠總是早睡早起,而他隨心所欲,經常三更天四更天的時候,才竄進被窩裡,再一覺睡到下午,而東璧龍珠下午又要值班或者巡視。
算起來他們住進空桑之後,說話的時間反而要比以前少了很多。
他心裡頭不舒服,東璧龍珠也是一樣的。
他們又不像普通熱戀的戀人一樣膩在一起,他們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於是那點剛在一起時的熱情消磨得比想像中的更快。
三鮮脫骨魚獨特的思維,和旁人不同的美學和愛好,讓他的交際圈還是維持在一個差不多的模樣,而東璧龍珠卻有更多的事要忙,和雲托八鮮一起處理卷宗,和德州扒雞一起維持秩序,平淡的生活江他們完全錯開來。
某一天東璧龍珠押著他強行讓他早睡,可他偏偏答應了太白鴨晚上一起喝酒切磋,他似笑非笑地糊弄著如今不怎麼熟絡的戀人,就要翻窗出去,東璧龍珠卻一改以往隨你高興的模樣,強行把他拉了回來。
約定的時間快到了,而東璧龍珠卻打定了主意要讓三鮮脫骨魚失約。
三鮮脫骨魚的眉頭皺了起來,嘴角揚著,說出來的話倒是一點也不客氣,他不能接受自己失約這種事,這讓他感覺有點焦躁。
「你這是非要拉著我同你暖床了?算了吧,東司馬這麼大個人,還怕自己睡嗎——我真的約了人喝酒,晚些回來睡覺。」
東璧龍珠擰著眉,道:「酒可以改天再喝,太白鴨有哪天是不喝酒的麼?好好睡覺。」
「我可是發了邀請函的,失約一次,儀式感的美學可就消失不見了。」三鮮脫骨魚擰著嘴角笑,「放過我吧,東司馬大人~」
他安撫似的親了親東璧龍珠的嘴角,然後毫不留情地掙脫開對方的手,翻窗躍了出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東璧龍珠並沒有墜出來,便大闊步地翻上了餐館的屋頂,太白鴨正好就在上頭,衝著他揚了揚酒罈子。
好酒好月,貴友作伴。
三鮮脫骨魚很快就忘了方才的插曲,兩個人看著月亮交談甚歡,太白鴨大口大口地暢飲,三鮮脫骨魚嗤嗤笑著,時不時喝兩口,對方也不計較他的小氣,就著空桑的夜風和星月談天說地,互相聊著見聞。
直到三壇美酒幹完了,壇口流完最後一滴,二人才分別。
三鮮脫骨魚吊兒郎當地慢悠悠走回住處,推門進屋清理了一身的酒氣,然後回到床邊,卻直直撞上了另外一個人的眼睛。
東璧龍珠坐在床邊,右手拿著卷宗,就著昏黃的燭火,好像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