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浴

  鄉下人雖不富裕，但家家戶戶院子都大，這樣可以在院子裡種菜養雞鴨等牲畜。童家也分前後兩院，前院大，房型類似四合院，房間數很多，住著童家父母，還有沒成年的小姑子和小叔子，另外童福生的那一對孿生兒女，因為年紀還小，又沒了親娘，便一直跟著爺爺奶奶住。後院一排只有三個正式的房間，一間是童福生的睡房，一間是雜物房，還有一間便勉強算是洗漱房了，牆邊還砌著個小灶台，應該是為了洗漱時方便取用熱水的，只是看起來異常嶄新，像是新做的。

  童福生領著張鶯兒進了臥房，張鶯兒羞窘得不敢看他，只顧低頭攥著手。童福生見她這樣，臉上也臊的很，又怕嚇到她，便只儘量放緩語氣道，「我燒了水，帶你去洗洗吧。」

  推開洗漱房門，童福生放下油燈後便走去灶台邊，從一個泡著水的大碗裡拿出一截泡軟了的楊柳枝遞給張鶯兒，道，「我們家現在沒有牙刷，你就先用這樹枝將就下吧，等我攢夠了錢，就給你買牙刷。」說著還遞給了張鶯兒一碗溫水讓她刷完牙後漱口用。

  張鶯兒沒用過這楊柳枝清潔牙齒。以前在家裡，都是用的張屠戶給買的豬毛牙刷。她嘴裡嚼著楊柳枝，覺著這樹枝扎的嘴巴里有點疼，但也沒資格抱怨什麼。她如今這境況，童福生對她已經算是天降的恩賜了。

  童福生見張鶯兒蹲在屋檐下認認真真地拿著楊柳枝刷牙，笑了笑。他娘之前一直擔心張鶯兒從小驕縱慣了，沒過過苦日子，怕在他們家過不長久，所以一直都對張鶯兒不太滿意。童福生也有過這顧慮，但見張鶯兒拿著樹枝認真刷牙的背影，他便覺得，張鶯兒是可以跟他一起過日子的。

  童福生從架子上取下一個洗漱用的新木盆，並開始往裡面加熱水。因著今日成親，昨晚兩人都是沐浴更衣過了的，現在天氣冷，倒也不用每日都洗澡的。

  這洗漱房是他新改造的，之前也是個雜物房，只是成親之前，他娘林氏提醒過他，張屠戶家裡寬裕，張鶯兒之前在家裡肯定是嬌生慣養著的，恐怕講究的事多，一時半會也難改過來，讓他多注意下。他自己也想起張鶯兒那一身的身嬌肉貴樣，覺得娘說的有道理，便自覺砌了燒熱水的灶台，還用幾捆柴跟村裡的木匠新置換了兩個木盆，一個浴桶，連兩條擦臉的布巾都是娘和小妹連夜織布新裁出來的。

  童福生在一個稍小的木盆里兌好了熱水，便對刷完牙的張鶯兒道，「過來洗臉吧，洗完臉再洗洗腳。」

  張鶯兒低低應了聲，走過去洗了臉。等她擦好臉，見童福生直接用她的洗臉水也洗了臉，抿著唇彎了彎嘴角。

  童福生出門倒掉洗臉水，又拿出一個稍大的木盆，往裡兌好了熱水，又搬過來一張凳子，對著張鶯兒道，「過來洗洗腳吧。」

  張鶯兒洗腳的時候沒有避開童福生，畢竟這是他們成親的日子，按照傳統，雖然沒有花燭，但洞房還是要的。她從小性子爽朗，不是個扭捏的人，既嫁給了他，那她身上也沒有什麼是不能讓他看的。

  只是童福生有點扭捏。他不是沒見過女人的腳。禮不下庶人，鄉下農忙時，婦人們也會光著腿腳下田插秧。他的前妻懷著孩子還有生病的時候，他也給她洗過腳端過洗腳水。

  他只是沒見過這樣的腳，挽起褲腿的小腿肚白花花肉乎乎的，連腳背也是白花花肉乎乎的，還有那每個腳趾頭也都是粉粉圓圓的。他幾乎是僵直著站在一邊生生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張鶯兒從脫鞋襪到洗腳再到擦腳這一全過程。

  張鶯兒擦好腳，抬頭就見童福生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腳看，有些羞赧。

  童福生猛地醒過神來，趕緊紅著臉端著漱口水拿著一截楊柳枝去外面屋檐下蹲著刷牙。

  等他心猿意馬地刷好牙回來，便見張鶯兒坐在凳子上晾著一雙腳，抬頭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忙問道，「怎麼了？」

  「拖屐。」張鶯兒小小聲道。她才洗了腳，乾乾淨淨的，可不想接著穿白日穿過的鞋子。平日在家，洗腳前，她都會自己準備好拖屐，可現在匆忙嫁了人，她還一無所有，便只能事事都張口問人。

  「啊？拖屐？哦，哦，你等我下。」童福生反應過來，立馬去了睡房，拿了一雙新的草編拖鞋過來遞給張鶯兒道，「咱家現在只有這種草編的拖鞋，你要是不習慣，等我攢錢給你買雙棉布做的。」

  「沒事的，我可以穿。」張鶯兒接過草鞋穿在腳上，很紮腳，但沒說什麼，又站起身把白日穿的鞋子拿去房外屋檐下晾著。

  等她晾好鞋子回來，便見童福生正就著她用剩的洗腳水在洗腳。

  童福生快速洗好腳，倒了洗腳水，便要拿著油燈回睡房去。張鶯兒卻忙道，「等一下，我，我還沒洗完呢。」

  「啊？還洗什麼？」

  「就，就是那裡。」張鶯兒現在真的是羞紅了臉。她在家每日就算不洗澡，但也是要小浴的，她娘還在時就是這樣教導她的，姑娘家的要保持乾淨，不然容易生病受罪，她自己也覺得一日不洗就很難受。

  「那裡？哪裡啊？」童福生一臉疑惑。不是已經刷牙洗臉洗腳了嗎？還洗哪裡啊？

  「小浴。」張鶯兒說出這兩個字時，感覺臉燒得慌。偏童福生竟還是滿臉迷茫地看著她，問出了讓她快要羞哭出來的話，「小浴是什麼？你還要洗哪裡啊？你跟我說，我去給你兌水。」說著便要轉身去拿洗臉的盆子來裝水。

  張鶯兒忍著快要哭出來的羞窘，問道，「還有沒有小一點的乾淨盆子？不用這麼大的洗臉盆的。」她打死也不要用洗臉盆來小浴，就算是她自己的洗臉盆也不行，何況童福生也用這盆子洗臉呢。至於洗腳盆，那就更別想了。

  童福生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跟張木匠換了兩個盆子和一個浴桶，你要是還想要個小的，那我明天再去給你換一個來。今晚你要不先將就用下？」

  張鶯兒：「......」

  童福生被張鶯兒趕出門外時還有些不解，但等他聽到裡面傳來的細微水聲時，突然茅塞頓開，隨之臉又燒了起來。

  屋裡的張鶯兒小浴完後，又犯了難，她沒有可更換的裡衣......

  幸好這次童福生開竅了一回，主動回睡房給她拿來了娘和小妹連日趕工給她做出來的一套新裡衣。

  等張鶯兒換好乾淨的裡衣，燒紅著臉從屋裡出來時，童福生也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也去小浴下。」說完便朝屋子裡衝去。

  「小浴要記得換水洗。」張鶯兒生怕他又接著用她洗過的水，趕緊朝他喊了一聲。

  「啊？哦哦。」

  張鶯兒聽著屋子裡的水聲，雙手拍著滾燙的臉，抬頭望著天上的一彎月亮，羞赧之餘，也覺得慶幸。爹給她留的新夫君是個好的。她願意跟他踏踏實實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