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2)

2024-10-06 04:29:34 作者: 白水淵
  鐵鎖一一松落,掉到地上發出碰撞聲,少年的臉上呈現出複雜的表情,一雙冷冽而無神的眼睛,微微抿緊的雙唇,許久不發一言。

  岑安願看到他手腕處密密麻麻的半新半舊的傷,心臟被針扎了一下,抬眼看向他:

  「這麼多傷……疼嗎?」

  「……不疼。」少年悶悶說。

  「我不是醫生,我也沒有帶藥之類的,等我找到我的、我的朋友,或許可以——」

  「——不用,」岑安願的話被打斷,少年嘆了一口氣,「你不用管我……」

  「我在這裡……很好……」少年垂眸,像是解釋說。

  岑安願原本以為他四肢處的釘子已經是帶他離開的最大阻礙,沒想到還有長衫下藏著的傷。這個年紀的孩子,被人困在這裡,受盡折磨,還是個小瞎子……

  看不見……不如……不出去。這就是他內心所想嗎?

  他是在擔心即便他出去了,沒有自保的能力,還是會被抓回來嗎?還是說……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在這裡的遭遇已經讓他麻木了,從身體到思想?

  岑安願不喜歡這樣的回答,就好像世界上所有的路都被人堵死了,一個受傷的人只能困在原地,抬頭看不到天上的星星有多亮。

  從前,岑安願覺得自己註定不會再有和這個世界很深的聯繫,可是林雨齋出現了,打破了岑安願為了保護自己而躲進的玻璃瓶,沒有讓落下的玻璃碎片傷害到其中的任何一人。

  如果天空會有太陽,那麼就會存在月亮。

  即便岑安願不去幫他,以後也會有人幫助他,那麼為什麼不能是自己呢?

  少年的瞳孔瞬間放大,語氣還是淡淡的,不過這一次卻帶了一點驚訝:「你做什麼?」

  直到他的胸口與一人的後背緊貼,白皙肌膚的溫度明明不高,也像熔岩一般快要灼燒到他,嘴巴抿成了一條直線,耳朵被點綴了櫻花色。

  「帶你走!」岑安願將他的手扣住自己的脖子,「反正你說不疼,那你就跟我走吧!」

  「我呢,雖然算不上有錢,但還是可以養一個小朋友的,我跟你說啊,這外面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比如奶茶、炸雞、燒烤啦……還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例如雲霄飛車、碰碰車、鞦韆……我還可以教你寫字,畫畫我也會一些,花鳥蟲魚,最簡單的山水畫,這些你知道嗎?我還養過仙人掌和金魚,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都被我養死了……因為我那時候比你還小,不知道養魚不能餵太多,結果就撐死了幾隻,那幾隻翻白肚皮的時候我可傷心了,還給它們在後院立了一個小墓碑……」

  「……」少年聲音被他壓得很低,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麼多?」

  岑安願背著他慢慢走,踩著最溫柔的腳步上一個個,整個暗室里都沒有迴蕩的足音,只有他們二人的對話聲。

  「因為……」

  「我想跟你說說話……」

  「如果一個人待在一個沒人的地方太久了,就會連說話都忘記了。」

  他嘗試著貼近岑安願的後腦勺,柔軟的髮絲還帶著香味,但他說不上來這是什麼味道,長期處於一個固定的環境裡,最熟悉的只有血的鐵鏽味,一開始他還會覺得想吐,後來也就習慣了。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讓他能忘記以前,不敢對眼下的一切做出改變。


  打破習慣又是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因為要面對新的事物,面對那些未知的道路,他必須要探索,割捨過去的自己,走向未來的自己。

  那麼未來的自己又會是怎麼樣的?

  沒有人能夠知道。

  可他現在卻有了勇氣,想要逃離這個熟悉的地方,走到外面,看見石牆外的世界;去弄清楚,過去的自己,究竟被這裡占據了多少本該去探索的時光。

  「……謝謝。」沉悶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少年的五指縫中露出銀色的冷光,直到蒼白的手再次收緊,才沒了痕跡。

  岑安願笑了一下,自嘲道:「哎呀,可惜我只找到了進來的機關,沒找到出去的,恐怕我這個人最擅長的是說大話啦~」

  「……」

  一隻小蠍子從少年的領口爬出來,兩片唇瓣動了動,小蠍子像是收到了什麼指令,立馬從少年的身上跳下來,鑽入了石縫之中。

  「有蠍子!……呼,還好沒攻擊我們。」

  岑安願深呼吸一口氣,這個遊戲出現「跳殺」的時候不能通知一下他嗎?這樣真的會讓他的心臟跳出來的!

  隨著一聲金屬機械轉動的巨響,一道小門自然出現,讓他不由地「哇」了一聲,實話說,他到目前為止都沒明白這個遊戲到底是個怎樣的玩法,起碼目前還有這個關卡的主線任務出現。

  大家都會像他一樣像個無頭蒼蠅亂撞?

  「無頭蒼蠅們」不知道轉了幾個小時,直到體力被耗得差不多了,季菲菲才發現那個不跟著隊伍的男人從始至終都坐著,像是早就知道了這種結果一樣。

  「菲姐,喝點水吧!」

  季菲菲接過隊友的礦泉水,自己卻沒喝,反而丟給了角落裡的男人,沒好氣地說:「喂,你坐在那裡那麼久了都沒動彈,是早就知道這種結果嗎?」

  男人投向她一記銳利的目光,像看傻子一樣說:「不然呢?」

  「你!」季菲菲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她可是他們隊伍的隊長,從來說一不二,向來都是被優待的那個,但很明顯,眼前的男人並不會像她的隊友一樣把她看得很重。

  甚至可以說是……連棵草都不如!

  「哼,那你還真厲害啊,這幾個小時裡,愣是什麼辦法也沒想出來,就坐在那裡,跟我們一樣浪費時間!」季菲菲嘲諷男人說。

  男人沒再理會她,只是把她剛才扔過來的水放在地上,意思是不接受,繼續靠著石牆睡覺。

  季菲菲火氣上頭,無言是最大的輕蔑,但她不打算自己動手,給隊友使了個顏色,兩個男生就聽話得輕手輕腳走過去,打算給這個沒眼色的男人一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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