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在一方無人路經的小巷裡,不斷地傳出男人的痛呼聲。
「救命啊——救命啊——」
「殺人啦——殺人——」
「救——咳咳咳」
寧儕倒在地上,如同破風箱一樣地倒抽著氣,耳旁的腳步聲四散而去,他一隻手拉開了頭頂的麻袋,嗚嗚咽咽地哭了出聲。
幾個朋友接到他電話,褲子剛脫下還沒來得及幹事兒,就被叫了出來,叫車連夜把他送去了醫院。
「都是皮外傷,沒傷著筋骨,弄點兒藥水塗塗就沒事兒了。」
寧儕拳頭重重捶在鏡前的洗手台上,對著鏡子裡面那張青紫交加的臉,臉色陰晴不定,這件事兒他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朋友看見他這副糟心樣子,也不敢多問,但是猜也猜到了一多半,他跟個女人出去開房的,結果沒等他旗開得勝的好消息,反而腫成個豬頭臉進了醫院,應該是被人下套兒了。
「怪我多喝了點兒酒,放在平時警惕性不該這麼差,昨晚上那女人你們認識嗎?」寧儕抬手習慣性揉了揉自己的鼻樑,一揉差點疼哭。
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訕笑:「這個……這個上哪兒認識去,昨晚上大家都喝多了,我連那人是胖是瘦都不記得了。」
寧儕晃晃發糊的腦子,竭力去回想那女人的樣貌,他發現自己只記得那女人化著濃妝,五官明艷,身上的香水很誘人。
該死的!
這群人就是衝著他來的,專門下套給他,肯定是早有預謀,不知道算計他多久了。
「這車是要去哪兒?」寧儕看到車窗外面的風景,咆哮道。
司機和他朋友都被吼得一懵,朋友說:「送你回家啊。」
寧儕暴怒,口水四濺:「還回什麼家?就我現在這個樣子!」
丟臉不說,還有他媽那個嘮叨神功,到時候又在他耳邊哭哭啼啼,煩都要煩死了。
朋友:「那去哪兒?」
寧儕繼續咆哮:「送我去酒店!」
朋友:「那你還去上班嗎?」
寧儕張開血盆大口,朋友伸手擋臉:「好好好我知道,寧哥您消消氣。」
……
樓宛之辦公室。
昨晚熬了個夜,差不多一宿沒睡的姜逸和樓寧之端坐在沙發上,伸長著脖子看著樓宛之打電話,終於等到對方放下電話。
樓宛之說:「那個豺沒回家,也沒去上班,但看到他醫院上了車,估計是丟不起這個人,先休養他那張豬頭臉了。」
姜逸和樓寧之擊了一下掌。
姜逸說:「還能動能跳的,看來昨晚下手還是輕了點兒,都怪樓寧之,我最後那一腳她非不讓我踹,我這一腳旋風腿要是上去,保證他今兒得臥床。」
「您能別吹了麼?你少踹了?後面那麻袋都要掉了,我不拉著你跑就被發現了,」樓寧之嘆了口氣,說:「可惜昨晚上走之前為了不讓他看到我們,不能看看他那副丑兮兮的樣子。」
樓宛之聞言便是一笑,沖樓寧之招了招手:「來。」
樓寧之隨著她招呼上前,樓宛之把手機給她看,「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我特意讓人拍了照,高清的。」
照片有十多張,昨晚上被朋友架走抬進車的,早上從醫院出來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腫,樓寧之看完以後直樂,給姜逸傳看。
姜逸看完了,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雙手奉回,回到座位上才望著樓宛之開口道:「那宛姐姐,這事兒就這樣算了?也太便宜他了吧。」
他把事情捅得人盡皆知,打一頓就完事兒了?起碼要每天打一頓。
樓寧之也看著樓宛之,她記得樓宛之說過有後招的,就是沒告訴她具體怎麼做。
樓宛之反過來問姜逸:「依逸逸之見呢?」
姜逸剛要回答,看見她似笑非笑,立馬像個掉毛鵪鶉團起來,把嘴緊緊抿起來:「逸逸什麼不知道。」
樓宛之往老闆椅里一靠,淡淡說:「昨晚上的事,是他自己沒注意著了人家的道,和我們沒關係啊,我還沒出手呢。」
姜逸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敢情這真的只是個前菜,他就說他宛姐姐心狠手辣,不,心地善良,怎麼會這麼輕易罷手。
樓宛之說:「接下來的事兒用不上你們,等我給消息就行。」
姜逸指指他和樓寧之:「那我們現在?」
樓宛之說:「你回家睡覺,小樓去裡面休息室睡。」
姜逸:「……」
好的吧,他就是個騎士,有事兒的時候他來護一下,沒事兒的時候就可以退下了。
姜逸打了個哈欠,邁著正步離開了樓宛之辦公室,回頭看了一眼,門關好了,吊兒郎當地晃了回家。
樓寧之卻不進去睡,她要看著樓宛之要怎麼做。
「還愣著幹什麼?」
「我學習一下。」樓寧之說。
「學習什麼?」
「怎麼對付別人。」
樓宛之臉拉下,喝道:「趕緊睡覺去,閒得你!」
樓寧之夾著尾巴去了後面的休息室,把門虛掩著,耳朵貼在縫裡聽著。樓宛之就當作沒看見,反正她學也學不來,一會兒就厭煩了。
「寧董?寧董?」秘書小聲提醒著他,「到了。」
寧父寧浩林昨晚應酬得太晚,坐在車裡睡著了。
寧浩林被叫醒了,睜著眼睛發了幾秒鐘的呆,秘書下車給他開門,寧浩林扶著對方的手下了車,仰頭看著高聳入雲的大廈。
秘書:「和李總約的時間是上午九點,現在還有十五分鐘。」
寧浩林正了正自己的領帶,說:「走吧。」
「合作愉快。」順利簽完合同,寧浩林和對方負責人握手。
「合作愉快。」對方順勢邀請道,「寧董,不知道可否賞臉吃個午飯?」
寧浩林一笑:「當然,李總客氣。」
兩人一起下樓,坐進了對方負責人的車裡。一路上兩人展望未來,奈何路途太長,話說到後面都沒詞兒了,李總閒聊地隨便挑了個話頭,說:「寧董聽說了樓家的事情麼?」
寧浩林問:「樓家?什麼事情?」
李總驚訝道:「您不知道?」
寧浩林笑說:「真不知道,您就直說吧。」
李總說:「樓家的小女兒,包養了個女明星,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
寧浩林依舊是笑:「想不到李總這麼時髦,還這麼關注網上的八卦。」
李總「嗐」了聲,說:「哪兒是我關注八卦,我哪兒有年輕人那個閒心,還不是因為是樓家,不然誰關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我昨晚上出去吃飯,飯桌上幾個哥們當談資說起的。」
寧浩林:「那我是不知道。」轉而他神色一凜,接著故作輕鬆,問道,「這個樓家的小女兒,說的是樓國慶的三女兒樓寧之麼?」
李總:「對,就是她。」
寧浩林心道:這不是我兒子要追的姑娘嗎?怎麼還搞出來這種事?
寧浩林搖頭輕笑:「現在的小孩子,玩得都挺大的,想我們那會兒,還不拼著命賺錢哇。」
李總附和他感嘆:「可不是嘛,聽說現在搞同性戀時髦,你說樓董知道不知道這事兒?」
老男人八卦起來也很可怕,寧浩林無意這種事情,敷衍兩句帶了過去,一頓午飯吃得賓主盡歡。寧浩林回了酒店,打算小憩一會兒,下午還得去看看廠房,慰問一下工人。
他沒想到中午李總隨口提起來的一個八卦,居然會和他扯上了關係,確切地說是他的兒子。
寧浩林剛沾著枕頭,他的手機就響起了來電鈴聲,來電顯示是樓宛之的秘書,寧浩林馬上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
「白秘書你好。」
「寧董中午好哇。」說話的卻是樓宛之。
「樓總,」寧浩林又喜又憂,一顆心高高吊了起來,「不知道樓總這時候打電話來,是……」
樓宛之:「寧董別緊張,我是有件事想問你。」
「您說。」
「是這樣的,你知道我們樓家這兩天又『火』了一把麼?」
「您指的是什麼?」寧浩林直覺她說的是網上的事,但是樓宛之城府深不可測,他不敢妄言。
「就是網上說的那些無稽之談,說我妹妹在外面亂玩什麼的。」
「但有耳聞,都是媒體博眼球的罷了,怎麼了?」
「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有蹊蹺啊?」樓宛之問他,語氣平平淡淡的,「誰膽子那麼大,敢觸樓家的霉頭,我們家除了我,我其他兩個妹妹可是從來不曝光在媒體之下的。你看這麼蹊蹺的事,我總得去查查不是?」
「樓總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在所不辭。」寧浩林義正言辭道。
「在所不辭就不用了,是這樣的……」
樓宛之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寧浩林一口氣卡在中間都不敢吐出來,樓宛之幽幽地嘆了口氣,接下來的話不啻於一記重錘重重地敲在寧浩林頭上。
樓宛之一只手指節輕叩辦公桌桌面,眉目冷肅,輕描淡寫道:「這一查不知道,查到幕後主使的人姓寧,叫寧儕,正好和令公子同名同姓,你說巧不巧?」
寧浩林汗立馬下來了,差點兒雙膝一軟跪下來。不管是真是假,這事都不能是真的,他立即替兒子辯駁道:「樓總!這一定是有人污衊啊!犬子他為人安分守己,上敬父母,下愛兒童,從來不敢做一點越矩之事,他——」
樓宛之輕聲打斷他,說:「聽說令公子在追求我妹妹,你說會不會他查到我三妹和某位女星關係密切,一時生妒……」
寧浩林胸口劇烈起伏,斷然道:「這絕不可能!」
樓宛之語氣冷下來,說:「寧董,我給你幾分薄面,才提前打電話給你,否則按照我的手腕,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在這裡好好跟我說話嗎?是與不是,你回家一問便知。」
樓宛之直接掛了電話。
寧浩林抽了紙巾,抹了把頭上的汗,電話都顧不上撥,拉開房門,直接砸開了隔壁秘書房間:「馬上給我訂機票回北京!」
秘書:「那下午……」
寧浩林都火燒眉毛了,哪兒管得上什麼視察廠房:「不去了!回京!馬上回京!」
秘書:「是,我馬上訂票。」
寧儕開了個豪華套間,躺在沙發上邊吃葡萄邊看電視,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來:「爸。」
寧浩林氣得直哆嗦,他現在要是在寧儕跟前,非抄根棍子打斷他的狗腿不可:「你這個混帳東西!」
寧儕:「爸你幹嗎?好端端罵我幹嗎?你生意不順利也別拿我撒氣啊。」
寧浩林:「你還好意思提生意,老子以後要是生意不順利全都是你害的!」
寧儕:「爸你要再這麼說話我掛了啊。」
寧浩林:「你自己幹了什麼你自己知道!」
寧儕心裡咯噔一聲,嘴硬道:「爸你是不是從誰那裡聽了風言風語啊?我最近可什麼都沒幹啊,特別老實,我是您親兒子,你怎麼不信我,光信別人呢。」
寧浩林:「你還不承認是吧?不管你現在在哪兒,立刻給我回家,在家裡給我等著,我馬上回來,到時候要是見不到你人,你以後就不要進家門了!」
……
「哎呀寧董,那畢竟是你親兒子啊,下手也太重了點兒吧?這,這……」樓宛之假惺惺地同情道。
寧浩林看了一遍疼得滿頭大汗,一條腿無力地耷拉在一邊,「哎呦」個不停的兒子,狠了狠心,說:「我已經問清楚了,就是他一時被朋友蠱惑,豬油蒙了心,犯了錯誤。親兒子更該打,不然他不長記性。樓總,你現在有空嗎?我馬上帶著他去給你請罪去,還有三小姐,代我向她道歉。」
「請罪就不用了,我這兒挺忙的,你趕緊把人送醫院去吧,傷筋動骨一百天哪,萬一骨頭長歪了,可不是好玩兒的。」
「謝樓總大度。」
「寧董大義滅親,我才是佩服。」
樓宛之放下電話,對眼巴巴望著她的樓寧之說:「寧儕他爸殺回家把寧儕腿打斷了,要抬著擔架過來給我請罪,我拒絕了。現在應該是送醫院了。待會兒應該會有照片發給我。」
樓寧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樓宛之藏在辦公桌後的腿。
樓宛之嘖了一聲,說:「我和他情況不一樣。再說我現在都是為了誰?」
「為了我,謝謝大姐。」樓寧之笑嘻嘻的,「看到他下場那麼慘我就放心了。」
「慘?」
「那不然呢?」
樓宛之微微一笑:「還沒完呢。」斷條腿算什麼,沒幾個月就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了,只是接下來的事,得從長計議。扳倒一個公司,和扳倒一個人不一樣。
樓寧之打了個寒顫。
樓宛之說,「行了你別在我這兒盯著我了,我這一天都不能好好工作,快,去找你二姐玩兒去。」
「二姐有手術怎麼辦?」
「沒有,她跟我說過了,你去她辦公室打遊戲去,晚上和她一起回家,想吃什麼提前告訴我。」
「二姐居然跟你說了沒跟我說,還有,大姐你不愛我了,你居然趕我走。」
「不愛你了,趕緊走,讓我消停會兒。」
樓寧之委屈唧唧地走了,「禍害」樓安之去了。
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樓宛之撥了個內線,讓秘書把她堆積了一天的工作拿進來,挨個兒往後看。她工作效率很高,不多時就下去了一小半。
正在專心批覆文件的樓宛之沒有預料到另一場風暴的到來。
樓氏總部大廈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影,五六十年紀,國字臉,略帶兇相,微胖的身材,一身合身的男士休閒裝,氣場驚人。
前台正溫言軟語地接著電話,聽到腳步聲,按住話筒,抬頭:「您好,請問有預約……」
話音卡在了喉嚨里,瑟縮低頭:「樓董!」
來人大步如風,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阻攔,從一樓電梯直達樓宛之辦公層。
「樓董!」
「樓董!」
「樓董好!」路過眾人紛紛低頭問好。
總經理辦公室門未經允許便被猛然推開,這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樓宛之驚愕抬頭,看清對方威嚴的臉,霍然站起來:「爸——」
作者有話要說: 樓國慶(咆哮):你看看你開的好頭!把妹妹都帶壞了!
金髮發:???
慘還是金髮發慘﹁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