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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隻萌夫郎

2024-08-23 02:42:45 作者: 穆蝴蝶
  依照大安國的鄉俗,新人入門都是有禮儀可循的。

  姑娘金貴一些,大多是乘轎子來夫家。

  小雙兒雖然不比姑娘,但凡是家境稍微好些、有爹娘疼愛,也都該由著阿爹或者哥哥背著過來。

  姜然卻可憐的很,瘦瘦小小的一個人,穿著明顯不合身的紅嫁衣裳,跟在媒人身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石子路小跑過來。

  他在家裡地位尷尬,親阿父早早死了,街坊四鄰里多的是喜歡嚼舌頭根子的老婆子、老雙兒,私底下傳了不少小雙兒命硬克阿父的話。

  姜然的阿爹是個沒有主見的莊稼漢,頗有幾分迷信,剛開始的時候還憐惜著孩子這么小就沒了阿父,可日子一久,流言蜚語聽的多了,心底也開始犯嘀咕。

  親阿父才死沒兩年,阿爹又娶了一個叫袁氏的雙兒做新阿父。

  兩人好了一陣子,新阿父的肚子很快鼓了起來,一口氣給姜然添了一對弟妹,阿爹高興的不得了,弟弟叫姜如虎,妹妹叫姜似玉,都是特意叫村里讀過書的秀才給取的好名字。

  那年姜然才六歲。

  袁氏剛來的時候,對姜然還算客氣,等有了兩個孩子,能在姜家把腰杆子挺直以後,對姜然態度瞬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端茶倒水、煮飯掃地不過是尋常的家務活,讓年幼的姜然最難受的是新阿父從來不給他吃飽飯穿暖和衣裳。

  有一年冬天,姜然實在是被凍的受不住了,就跑去求阿爹,然而阿爹只會說新阿父是個有福氣的人,要姜然聽長輩的話。

  姜然幾次求助無果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沉默了許多。

  他就此知道,新阿父不是好東西,阿爹也靠不住,這世上能愛他的只有已經死了的阿父和他自己。

  送親的隊伍敲敲打打,姜然跑得小臉通紅,等隱約能瞧見方家宅子,前面領路的媒人立刻回頭叮囑道:「方家快到了,小夫郎,按照規矩,咱們這截路要慢點走,走得太快,要是叫旁人看見了,得要說你心狠不戀家哩!」

  姜然順從的放慢了腳步,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他這哪裡是什麼嫁人,分明就是被阿爹與新阿父賣與方家的。

  方家出三兩銀子當聘禮,他連摸都沒摸著過,早就被新阿父收走,說是要補貼家裡唯一的男丁。

  誰不知道方家小兒子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放浪公子,給這樣的人沖喜,和跳火坑又有什麼分別?

  姜然越想便越悲切,他極少掉眼淚,但此時此刻聽著耳邊吹吹打打的喜樂,斗大的的淚珠終究是忍不住「啪啪」砸落下來。

  媒人見了,嗔怪似的同迎上來湊熱鬧的鄉人們打趣道:「你們瞧瞧,小夫郎這是捨不得阿爹阿父弟弟妹妹呢!」

  媒人嗓門大,這麼一喊,周圍看熱鬧的人轟的一聲全都笑開了。

  河歇村與姜村雖然相鄰,但姜然家到方家的距離可不遠。

  袁氏素來好吃懶做,自然懶得動彈,便信口胡謅了個理由,說是如虎似玉年紀小,不好走路過去。

  姜阿爹對袁氏寵愛非常,又偏疼一對小兒女,特意從方家給過來的聘禮銀子裡抽幾枚銅板,雇一輛毛驢車,一家四口提前坐過去了等姜然跟著隊伍走到,都快要過吉時了,雖然有媒人在一旁笑著解圍,卻也擋不住客人們私底下的議論。

  袁氏原先還閒閒的帶著似玉坐在前桌吃點心,無意間聽到另外一桌坐著的鄉人撇嘴說:「新婚的日子都要錯過吉時,也是方家急著找人沖喜,不然這樣的小雙兒誰家還敢要啊!」

  一席話引的同桌的幾位附聲應和:「可不是,到底是收了聘禮錢的,怎能如此不放在心上!」

  「可不是!畢竟新阿父比不得親阿父上心,我看這小雙兒也是可憐受罪……」

  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但光憑落到耳朵里的那些話,已經讓袁氏很不高興了。

  他放下手上的筷子,細長又刻薄的眉頭耷拉下來,一張臉陰沉沉的。

  姜阿爹看他臉色不對,偏過頭去小聲的詢問:「好端端的,怎得又生氣?」

  袁氏冷冷的哼了一聲,故意拿出腔調,慢吞吞地抱怨道:「生氣?我怎麼敢生氣?我一個做新阿父的,就是做的再好都有人在背後嚼舌頭根子。」

  「已經是處處小心,處處留意,誰知道還是漏了錯處!都是我教養的不好,以至於然兒連守時的道理都不懂!」


  姜阿爹聽他這麼一說,才知道原來是為著姜然生氣,連忙勸慰道:「然兒年紀還小,一向不懂事,喜歡惹你生氣,就連嫁人還要勞你操心,你先消消氣,等會人少些,我過去說說他。」

  被姜阿爹這樣軟言勸幾句,袁氏臉色方才好轉了些。

  村子裡少有娛樂,不少圖新鮮的村里人都跑過來瞧熱鬧,其中以小孩子們最為快活,看姜然由媒人扶著進方家前院,都笑嘻嘻的跑過去起鬨,嘴裡嚷嚷著:「小夫郎進門了!小夫郎進門了!」

  桌前坐著的鄉親們聽見孩子們的嚷嚷聲,紛紛放下手裡的碗筷,全擠到外面看熱鬧。

  袁氏還在為姜然不守吉時的事情生氣,冷著臉紋絲不動的坐在原位上,最後還是姜阿爹坐不住,扯了扯袁氏的袖子小聲道:「然兒進門,咱們好歹過去看一眼。」

  袁氏這才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依照河歇村裡的鄉俗,小夫郎進門應當是由阿父阿爹扶著交到丈夫手上,再由丈夫背進堂屋結拜成婚。

  姜然孤零零的立在前院中央。

  他身邊既沒有願意給他撐腰的親人,也沒有迎過來接他的丈夫。

  想來也是,方家前幾天就遞來消息,說方重山受驚太過,只怕沒幾天活頭,都已經是半腳踏進黃泉路的病癆子,自身都難保,哪裡還顧及得到一個賣過來的小雙兒呢!

  嬉笑聲漸漸弱下去,就連沒什麼眼力見兒的小孩子都被身邊阿父阿娘拽著不敢隨意說話,院子裡陷入一片難堪的沉默。

  彼此相熟的幾個老婦人都不吱聲,私底下卻用心照不宣的交換著目光,方老太太平日裡護短又蠻橫,為了方重山這個混小子得罪過不少人,大家都在等著看她家笑話。

  袁氏與姜阿爹一前一後走進前院,抬眼就看見姜然傻愣愣地呆在院子中央。

  媒人正愁著如何圓場,一看見姜阿爹就像是看見了救星一樣撲上去,哎呦呦的喊道:「姜老爹,可把你給盼來了!」

  「快快快,快過去牽小雙兒的手送他進堂屋去,你家的小雙兒眼巴巴等你呢!」

  媒人僵著一張笑臉,將小雙兒拉到袁氏與姜阿爹身邊,「小雙兒,快叫阿爹阿父。」

  小雙兒當眾叫一聲阿爹阿父,算作是拜別娘家,與舊家庭分割,以後就是別人家的夫郎了。

  姜然先前偷偷抹掉眼淚,現在情緒平復了很多,又恢復成平日裡慣見的平淡神色。

  袁氏最恨的就是他這幅清清淡淡,萬事不放心上的態度,不過是個死了阿父的喪門星罷了,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清高的!

  見姜然遲遲不肯喊阿父,袁氏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開口嘲弄道:「他心裡惦念親阿父,只怕心口裡容不下我的位置,算了算了,別為難他了,也免得別人看了笑話。」

  姜阿爹極為不贊同的說道:「那怎麼成!」

  「你對他雖然沒有生育之恩,卻也有養育之恩,若是嫁出去,連喊一句阿父都這般吝嗇,還能指望你我年老以後他來孝順嗎?」

  說罷,板著一張臉對姜然:「以前在家中我不如何管你,但現在這聲阿父,你必須給我叫!」

  姜阿爹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沒錢沒地位,對外人的時候畏畏縮縮生怕得罪人,在家裡又有袁氏在上頭壓著,他作為一個父親所有能逞的威風都只能撒在姜然身上。

  若是換做別的事情,姜然或許會順著他,但只有今天,姜然不願意。

  姜然站的筆直,沒有絲毫退讓,語氣堅定的回道:「我只有一個阿父,被大水沖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難不成阿爹你要我去阿父衣冠冢前叫一聲?」

  小雙兒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因為四下里安靜的緣故,聽起來格外清晰有力。

  姜阿爹與袁氏兩人的臉色登時變了。

  「你!」姜阿爹氣得一口氣沒喘上來,:「你說得什麼混帳話!」

  姜然並沒有被阿爹的暴怒影響,筆直得站著,目光坦然:「我沒有說錯話,我只有一個阿父!」

  姜阿爹還是第一次被兒子頂撞,他愣了半刻,隨即怒上心頭,劈頭對著姜然就是一巴掌扇下去。

  姜然被阿爹這一巴掌扇的懵了。

  挨打受罵對他而言都是家常便飯的小事,只是沒想到,這般重要的日子,兩村的熟人都在旁邊看著……

  阿爹這是把他的面子裡子都踩在地上踐踏。

  袁氏一旁看姜阿爹動手,趕緊假情假意的勸了兩句,忽然話鋒一轉,對姜然說道:「說到底也是父母一片苦心,你可不要心生怨懟。」

  「都要做夫郎的人了,怎麼還如此不懂事,理當教訓教訓,不然,依照你這麼倔的脾氣,嫁到方家以後,豈不是要讓人家戳著脊梁骨罵咱們沒教好孩子?」

  一席話激得姜阿爹連連揮手,又打了姜然幾巴掌。

  袁氏從來都是這樣,最喜歡挑撥得姜阿爹動手,然後袖手旁觀的站在一邊說些火上澆油的風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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