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各種跡象看,田家的野心絕非自田嶺始。
能在大多數人毫無察覺的前提下,悄然形成如今這環環相扣的局面,少說也是兩三代人持續暗中經營的結果。
如今既已推測到田嶺手中有那麼多籌碼,要想以最小的代價掀翻田家這盤棋,那是真的難。
既四人決心要通力合作,自不能各做各的。
顧子璇與薛如懷這兩人都不慣領頭做事,而雲知意自知不擅謀局,此次也並不打算強出頭來主導。
雲知意冷靜地看向霍奉卿:「這不是尋常公務,中間牽扯太複雜,靠我行事一板一眼的路子解決不好問題。所以,我會全力配合你。往後若需探查原州以外的什麼消息,你只管找我開口。要是我這邊得到有用的蛛絲馬跡,也會儘快告知你。」
苦心經營兩年多,宿子約的消息網已漸有遍布各州之勢。再加上雲氏本就在許多地方都有產業或人脈,在搜集消息這一項上,雲知意就有了得天獨厚的優勢。
霍奉卿愣了一瞬,旋即眼波泛柔:「好。」
雲知意想了想,又道:「此前因為均田革新,我與本地各大族的家主都有所接觸。之後我會設法再一一細探。類似藺家那種與田氏只是簡單利益關聯的大族,咱們就可以設法拉攏過來。」
加緊辨別本地各大族與田嶺之間的同盟性質,儘可能削弱田嶺在本地可動用的大股力量,霍奉卿的壓力將大減。
待雲知意說完,顧子璇也若有所思道:「田嶺定然盯緊了我家與軍尉府的動向,回頭我與父母兄姐再商議,看看如何策應霍奉卿。」
顧家能接連幾代人坐鎮原州軍尉府,京中對其信任可見一斑。有這股助力,霍奉卿在與田嶺的角力中無疑是如虎添翼。
「那我呢?我能做點什麼?」薛如懷面有急色。
他家門出身平凡,背後沒有雲、顧兩家那樣的能量,又不似霍奉卿那般出類拔萃,一時竟想不出自己能在哪處關節上出力。
他不知自己能做什麼,但今夜將他請來的雲知意卻心中有數。
雲知意抬眼望著他,不疾不徐:「早前我隨沈競維在外巡察時,曾聽幾位老人家說過,在槐陵與集瀅兩縣之間的某處山間,有一條如今已鮮為人知的古棧道,修在臨江的峭壁上,可通淮南。若是腳程夠快,走那條棧道,五日之內就能從淮南到原州。」
這話是她從幾位老者口中聽來的,卻不是隨沈競維巡察時得知。
她上輩子曾協調淮南、慶州兩府與原州一起疏浚瀅江,某次去淮南與那邊的州牧談判時無意間聽說了這條古棧道。
那時她不知田嶺有反心,自就沒放在心上,更不曾派人查證,權當逸聞閒事。萬沒料到,這輩子竟能將這消息派上用場。
薛如懷有些茫然:「你是要我找到這條傳說中的古棧道?工務署的陳年記檔里會有嗎?」
「既是老者口傳,想來是記檔里不會有,」霍奉卿從容淡聲「雲知意近期將著手籌備與淮南、慶州聯合疏浚瀅江河道,如此,工務署定要安排人在事前進行實地勘察。屆時我會設法讓你成為實地勘察的一員,你藉機去尋到這條古棧道的具體位置。」
雲知意聞言心中咯噔了一下,眼風凌厲地斜睨向霍奉卿。
他雖目視著薛如懷,但在這道眼風掃來時,握著茶杯的手明顯一緊。
她無聲收回目光,不辨喜樂地輕聲哼了哼,卻沒有當場發作。
薛如懷並未察覺二人這番餘光交鋒,想了想後,鄭重應下。
沉吟半晌的顧子璇眼前驀地一亮:「若真有這條五日可至原州的隱秘棧道,就算田嶺引來外敵在邊境上纏住我們軍尉府的主力,淮南軍府也可悄無聲息前來馳援!」
「對。但這條棧道只是有備無患,」雲知意疲憊地隱了個呵欠,「但願不要用上。」
霍奉卿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放心。我與盛敬侑早有共識,若非萬不得已,儘量不走『軍管』這一步。」
按大縉法度規制,各地州牧都有一份緊急治權,若遇非常之事,州牧可以個人名義臨時號令所轄地軍尉府,甚至向鄰近州郡的軍尉府求助,調度各路大軍對自己治下開啟軍管。
這一招聽起來乾脆利落又痛快,但就田氏目前的布局來看,啟動軍管,絕對是個魚死網破的下下策。
一旦啟動軍管,激烈的對抗與殺戮將不可避免,原州將是屍山血海、哀鴻遍野,那樣的話,不知要動盪多少年才能恢復正常秩序。
文官不是武將,做事不能只圖痛快、利落。
大多數時候都必須做到「清除隱患,但治下百姓感覺無事發生」,對文官來說才算真正的盡職盡責。
雲知意以兩指揉著內眼角,低聲道:「原州若亂,那就是我輩無能,死後都沒臉正面朝上埋。一步一步來吧,不必急躁,我們還有時間。」
她上輩子死在距今五年後。雖並不知自己死後又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很清楚地記得,截止她出事那時田嶺都還沒反。
就算她的重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某些細節進程,但從田嶺目前言行和態度看,他此時也沒有完全準備好。
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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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日都還要上值,談到子時過半便散了。
管事湫娘早已將三座客院都安排妥帖,今夜顧子璇心事重,便也不笑鬧要與雲知意同睡,安分地在婢女帶領下去了為她準備好的客院。
薛如懷也無話,跟隨侍僮往另一座客院去。
霍奉卿伸手捏住雲知意的衣袖晃了晃,眼帘半垂:「我送你回去吧?」
雲知意扭頭看向他,似笑非笑:「我從這裡回寢房不過百步而已,不必多此一舉吧?而且,容我提醒霍大人一句,這是我家,哪有客人送主人的道理。」
「那就,你送我回客院?」霍奉卿錯開目光,佯裝無事地抬眼望天,一本正經胡扯道,「天黑了,讓客人獨自走夜路,不妥。」
心知他這是有話要單獨說,正好雲知意也有件事要與他談,便懶得計較他的胡說八道,吩咐人去通知沿路的侍者、暗衛全撤開。
雲知意望著他的側臉片刻,也一本正經地抬手示意:「霍大人,請。」
今夜為霍奉卿安排的客院在最西面,出了北院行百餘步後,還要經過一段長長的迴廊。
白日裡下過雨,此刻院中石板上還有水漬,雲知意怕腳下打滑,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穩。
霍奉卿先是握住了她的手腕,見她沒有甩開,心下稍安。
大掌慢慢滑下去,最終與她十指交握,直到走進廊下都沒有鬆開。
因今夜有客之故,廊中燈火通明。
一盞盞紅燈籠在廊檐下排著隊,紅光交互,為這黢黑的夏夜添了別樣華彩。
四下里的閒雜人等早已聽雲知意的吩咐退下,只有呼呼風聲搖動樹木枝葉的動靜。
嘩啦啦嘩啦啦,正如某人此刻忐忑的心音。
霍奉卿乾咳一聲,語氣聽起來還算鎮定:「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問我?」
「裝,你接著裝,」雲知意斜斜乜他,乾脆利落地將話挑明,「以霍大人的縝密,若不是刻意為之,方才是絕不會漏了口風的。難道不應該是你有話要同我解釋嗎?」
這傢伙方才對薛如懷說,「雲知意近期會著手籌備與淮南、慶州聯合疏浚瀅江河道」,這件事,她目前只對自己的兩名屬官講過。
先前那個瞬間,她曾疑心霍奉卿會不會和她一樣,也是重生而來。
但她隨後轉念想想,立刻又推翻了這個念頭。
上輩子的霍大人手段比如今刁鑽激進得多。若他也是重生而來,挾兩世為人的經驗與智計,這兩年與田嶺之間的爭鬥絕不會才到目前的局面,哪需等她來抽絲剝繭才湊全田嶺的布局圖謀?
排除「同樣是重生的」這種可能後,事情只有一個解釋:狗竹馬一面在她面前低眉順目、裝乖黏人,背地裡卻也在她身邊埋了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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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雲知意的單刀直入,霍奉卿抿唇默了片刻後,心虛弱聲:「抱歉。其實,不是只針對你一人。州丞、州牧兩府好些要員身邊都有。」
他是今夜根據云知意所言種種才將田嶺的圖謀拼湊完整,但他並非今夜才決定與田嶺為敵。
從兩年前應下盛敬侑的延攬那天起,他就很清楚自己的對手是田嶺。
他加入這場戰局比所有人都早,許多事自然是做在前頭的。
州丞府左長史這個位置上的人原是劉長青,後來劉長青告老還鄉,雲知意才回來接任。
這是州丞府第二把交椅,對扳倒田嶺算是至關重要,他不可能半點動作都不做。
雲知意向來厭惡「黨同伐異、不干正事」。
背地裡在州府要員身邊安插眼線,這手段著實不磊落。若往大了說,這幾乎是在挑釁律法規制。霍奉卿哪敢讓她知道?
卻沒料到,雲知意在察覺田嶺的圖謀後,一反從前那種「非黑即白」的固執,選擇了成為他的同路人。
既是同路人,這事就不能再瞞下去,否則往後很容易「誤傷友軍」。
霍奉卿目視前方,握著雲知意的手緊了緊。「無論這個位置上的人是誰,我都不能不設防。」
雲知意扭頭盯著他的側臉,目光須臾不離:「那,在我接任這個職位後,你想過要撤掉那些眼線嗎?」
借著廊下燈籠的熒熒紅光,可以清晰看到霍奉卿的喉結滑動了數下。
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雲知意,惴惴直視進她的眼底。她不閃不避地回望他,神色平靜,看不出心中作何想法。
霍奉卿深吸一口氣,雖忐忑不安,但還是選擇了開誠布公:「沒有想過。」
「也就是說,方才你故意漏出口風,引我來問你,是因為我終於選擇了與你並肩同道。若非如此,你還會繼續防著我,對吧?」雲知意依舊沒有什麼表情,還是那麼看著他。
「你……」霍奉卿頓了頓,目光緊緊攫著雲知意的臉,「對。你若是生氣介意,要打要罵都可以。」
霍奉卿相信,以雲知意的聰慧,完全能明白:他的防備,針對的是「州丞府左長史」,而非雲知意本人。
在公,他確信自己沒做錯;但在私,他不確定雲知意心中是否會有芥蒂。
公私兩論,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是真的難。就連霍奉卿自己都不能保證完全做到。
人心最是矛盾,有些事,能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試想想,一個人口口聲聲說著喜愛,極盡所能地賣乖討好,背地裡卻又埋了眼線時時防備著……
這種事,換了誰都很難不介意吧?
隨著雲知意長時間的沉默,霍奉卿本就繃緊的身軀愈發僵硬了。
他心下著慌,腦子越來越亂,一時之間竟語塞,不知該如何自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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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從雲知意耳旁掠過,最終撩落她鬢邊一縷碎發。
她的目光定在霍奉卿面上,盯著他欲言又止的慌亂眼神,片刻後忽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然後,踮起腳在他唇上輕啄了一記。
「突然知道自己身邊有別人安插的暗樁眼線,真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因為這樣顯得我很蠢。」
在他驚訝到呆滯的注視下,雲知意輕笑出聲。
「確實是有些生氣的。我很不高興被這樣對待,也很不喜歡這樣的手段。但你我只是行事的路子不同,說不上誰對誰錯,我不會逼著你必須事事與我趨同。你走的這條路太險,我懂你有多不易,也懂你為什麼這麼做。」
上輩子他倆因為行事觀念上的諸多分歧,各自憋著勁,幾乎爭鋒相對了一輩子。
如今重來一次,霍奉卿在某些事上縱她讓她不少,她自也願意投桃報李,盡力與這個人求同存異。
「總之,往後你若在公務場面上要對我使些什麼手段,最好一輩子都別被我察覺。若被我發現,那你就等著被扒皮。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霍奉卿猛地將她攬進懷中,唇角慢慢揚起。
他將臉貼在她的鬢邊,鼻端縈繞著來自她發間的淡淡馨香,心中翻滾著一汪蜜軟熱流。
「過幾日的旬會合議,我要拿漕運督官張立敏那件事做文章,你還記得嗎?」
雲知意在他懷中瓮聲應道:「記得啊。你之前說過,會牽連我爹。」
「那,你也不會怪我?」
「這件事,你上次在朱紅小樓不就對我說清楚了?」雲知意不懂他為何舊話重提,「既那份文檔確實是我爹經手,並非你作偽栽贓,那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為什麼要怪你?」
霍奉卿突然樂得沒邊沒沿,接連在她唇邊、頰畔落下許多細碎繾綣的親吻,卻還是不能平復心中那股激盪。
末了,他噙笑輕咬她的耳珠,雀躍又急切地再度確認:「所以,你懂我,對吧?」
雲知意笑著扭頭躲他,耳上那份溫熱濡濕卻如影隨形。「霍奉卿,你……你到底莫名其妙在激動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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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霍奉卿來說,世間最動聽的三個字,大約就是笑吟吟落在今夜這風聲里的「我懂你」。
當年官考前的那場送秋宴上,雍侯世子避著眾人提點過他:此事若成,名動天下;若敗,鬧不好就會身與名俱滅,且無人會來救你。
那時他表現得鎮定又狂傲,可在紙上寫給雍侯世子看的「任風不解,由星不明,我有雲知意」,卻根本不敢讓雲知意本人窺見分毫。
因為那只是十六七歲的霍奉卿毫無底氣、自欺欺人的妄念與渴求。
彼時年稚歷淺,尚未正式踏上仕途便選定了劍走偏鋒,嘴上說得十分堅定果敢,心中卻並非真的從容。
那時表面上端著「一切盡在掌握、輸贏不懼」的派頭,其實都是裝樣子給別人看罷了。
他只是在心中拼命告訴自己:若最後不幸一敗塗地、被千夫所指,只要雲知意能說一句「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你,我懂你為什麼做那些事」,就值得。
僅僅靠著這點連自己都不信會成真的妄念,他便孤身踏上了這條結局難料的路。
可就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夏夜,當初那毫無底氣、自欺欺人的妄念與渴求,居然輕易地成了真。
這兩年深藏在心中那份不為人知的決絕孤勇,終於在「我懂你」三個字里尋到了真實的歸依。
激動、後怕、慶幸……
太多情緒胡亂交織,最終將千言萬語堵在喉間,無聲發酵成了滿心笨拙的悸動。
前路艱險,勝敗難料,但,我有雲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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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的旬會合議,大約是猜到霍奉卿將要向漕運督官張立敏問責,一向很少親自出席旬會合議的田嶺竟到場了。
田嶺的出現並沒有打亂霍奉卿的章法。
他從屬官手中接過漕運司的相關記檔副本,將最重要的幾頁抽出來,從容不迫地扔在議事廳的長桌上。
旬會上的霍大人歷來冷麵無波,今日也沒有例外。
修長手指夾著紙張,就那麼輕飄飄揮出去,略顯做作的狂傲,卻好看得要命。
雲知意略略垂臉,輕咬著舌尖,拼命告誡自己不能笑。
霍奉卿冷眼睥睨著坐在長桌尾端的張立敏:「張立敏大人,根據漕運司在南河渡碼頭的哨卡記檔,每次您當值都會常出現漏檢船隻的情況。對此,請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
或許是有田嶺在場,張立敏覺得有人撐腰;又或者是因如今漕運司的治權在州牧府,他覺得霍奉卿不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總之,他回話時的氣焰略顯囂張。
「霍大人,您不能專盯著一個雞蛋挑骨頭啊!如今漕運司在您轄下,您是最清楚的,南河渡碼頭每日有那麼多船來來往往,漕運司從無『每船必稽』的規程。不獨下官如此,漕運司每位督官在南河渡輪值主責時,都沒有……」
「漕運司確無『每船必稽』的規程。」
霍奉卿打斷張立敏試圖渾水摸魚的狡辯之詞,目光如隼,冷冷勾唇:「但鹽業司有。不然,您以為『每船必稽』這四個字出自何處?」
根據漕運司的相關章程,尋常貨船進碼頭時只需進行抽檢。但大縉律規定「鹽鐵官營」,鹽運船是不能當做尋常貨船對待的。
鹽業司的典章上有明確條陳,各家鹽商報備的運鹽船從外地回來時,每船必稽。
張立敏無非就是欺霍奉卿年輕,以為他對鹽業司的相關典章規程並不熟悉。
畢竟鹽業司向來是歸州丞府管,在張立敏的想法中,霍奉卿這個年輕的州牧府留府長史自上任以來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十處打鑼九處有他,怎麼會有空去細讀不歸自己管轄的司衙典章呢?
但事實證明,霍奉卿不但有空細讀鹽業司典章,還順便將刑律司的典章規程也過目了。
就在張立敏滿面通紅、啞口無言時,霍奉卿沒再對他窮追猛打,卻毫無預兆地轉向正在看熱鬧的刑律司官員。
「根據張立敏大人的說法,漕運司長期存在將運鹽船與普通貨船同等對待的巨大疏漏,此事直接牽涉到漕運、鹽業兩處司衙。刑律司做何看法?」
這話一出,田嶺的臉色微變。
霍奉卿突然將鹽業司、刑律司接連拖下水,幾句話就將漕運司、鹽業司、刑律司攪和成一鍋粥。
誰都不知他意欲何為,許多人都有點坐不住了。
相關官員都在拼命想辦法將自己摘出來,不相干的官員則各有算盤,便七嘴八舌地嚶嚶嗡嗡,議事廳里頓時混亂起來。
雲知意就坐在田嶺身旁。
她察覺到田嶺的坐姿愈發僵硬,心知時機到了,便略略歪頭湊近些,以氣聲道:「田大人,要不我提議旬會暫停,您單獨與霍奉卿再溝通一番?我看他這架勢,怕是要逼著刑律司重釋法條。他如今代掌著州牧印,按律有權這麼幹的。若讓他得逞,那這三個司衙不就一起亂套了?」
「嗯,霍大人年輕氣盛,有時難免激進,」田嶺微微頷首,「我且與他談談吧。」
雲知意暗暗鬆了口氣,看似不經意地向霍奉卿投去一瞥。
兩人都面無表情,目光在空中短暫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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