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三天沒下的雷茲羅·羅帕鎮,任何地方都沒有積雪殘留。然而,登上高台遠眺,遠處的平地和延伸到郊外的森林依然被白色覆蓋。
十四歲的薩迪娜·羅姆韋爾,看到這裡恢復原本色彩的次數屈指可數。如今她腳下的大地也多少能感覺到泥濘。
「啊,孫叄,找到啦!」
她看到前方同齡少年的背影。
「姐姐,走。」
「嗯,追上去。」
薩迪娜拉著大她兩歲的姐姐拉蒂娜的手,跑了起來。
由於某些原因,薩迪娜家安在遠離城鎮的地方。雖說相隔約 100 米,但鄰家少年孫叄的存在對她來說很特別。從小時候起,無論是在鎮上,還是在自家屋後的森林裡,她和他一起玩耍的時間都很多。
在學校里經常能聽到很多拿這事打趣的傳言,但她不在乎。甚至被誤會和孫叄在交往,能造成既定事實反而更有利。
她沒有公開說過,但覺得自己屬於可愛的類型。擅長運動的男生會在她面前吹噓比賽結果,長相帥氣的男生也時常邀請她一起玩。她會恰到好處地應付過去,也不會因此被女生嫉妒。原因很明確。
雖然班級不同,但她覺得自己和孫叄在一起時的表情明顯不同。心思細膩的女生們不會誤解她的心意。她們知道,就算自己心儀的男生來追求薩迪娜,她也不會動搖。
(孫叄的優點只有我知道就好)
孫叄有時會讓人覺得有點懦弱,但他舉止的溫柔和天生的善良是其他男生所沒有的。
而且,關鍵時刻他絕不退讓,哪怕豁出身體也要保護薩迪娜。孫叄認真時的英姿,是只有她知道的寶藏。
(也許孫叄更喜歡姐姐,但我不會輸的。再過四五年,姐姐就成年了,可能會回去上面,到那時能陪在他身邊的只有我)
薩迪娜堅信在年齡上自己有很大優勢。
當下的目標是把姐姐擠開,贏得孫叄身旁的位置,並讓父母認可他們的關係。這樣的話,也許能把孤身一人的他納入自己的家庭。不,覺得必須這樣做,甚至有種這是義務的感覺。
薩迪娜和姐姐拉蒂娜一起生活。因為某些原因,她們參與了這個星球戈特的試驗性移民項目,但並非失去或被父母拋棄。時機到了總會回到父母身邊。到那時,她計劃把孫叄也一起帶走。
在三星聯盟大戰時,作為淨化作戰目標的戈特星被投放了大量冰塊。人口冰河期開始。八十年前的這件事對薩迪娜來說只是歷史事件。
然而,在宇宙歷 498 年的現在,據說三百年都不適合人類居住的這片土地,正在逐漸回暖。她們姐妹和孫叄能成為這個試驗性移民計劃的一部分,這很重要。
移民之初,孫叄和母親一起生活。但他的母親從兩年前就下落不明。不忍心看到孫叄以淚洗面,薩迪娜拜託姐姐通過關係尋找,但沒有好結果。從立場上看,這也算是異常情況。
父母都不在身邊的孫叄和薩迪娜姐妹自然互相幫助,關係也變得更加緊密。雖然不太合適,但她內心深處也覺得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幸運的。
(我們和孫叄已經像一家人了)
讓這在法律上和事實上都得到承認,是薩迪娜的願望。
只是,如果孫叄被姐姐的母性所吸引,那她的計劃就會落空。所以她經常觀察拉蒂娜的行動並模仿,但現在姐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這股氣味……」
皺起眉頭,突然抬頭看向天空。
「好像有點酸酸的……難道是特納霧?」
拉蒂娜拿出便攜終端開始確認。如果撒下了她口中所說的那種物質,電波通信就會失效。果然,顯示未連接的時候,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襲擊警報!」
從未見過這種顯示,拉蒂娜也很困惑,但馬上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姐姐,去避難所!」
「沒時間回鎮上了!就在這片森林裡躲起來!」
姐姐似乎很冷靜。
就在這時,一個飛行體從北方的天空划過。
(飛彈?現在還有這麼老的武器)
薩迪娜覺得馬上就會被防空網攔住。
飛行體爆炸了。雖然看不見,但應該是被對空雷射擊中了。
然而,爆炸的火焰中一個變小了一圈的飛行體朝著雷茲羅·羅帕飛去。又連續爆炸了兩次,每次變小的飛彈最終還是在鎮上爆炸了。
瞬間被強烈的光量襲擊,視野被奪走。緊閉的眼瞼感受到光線恢復正常後睜開,雷茲羅·羅帕七成的區域變成了半球形的窪地。
「反物質彈頭……」
從拉蒂娜嘴裡說出的這個武器名字,一瞬間奪走了很多人的生命。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不是已經擊落了嗎!」
從失神狀態恢復的孫叄的話並非無法理解。拉蒂娜·羅姆韋爾心想,對於外行來說這麼想很正常。
「那是爆炸反應裝甲。是以被狙擊為前提發射的。」
即便解釋了疑問也無法回到過去,但必須讓他回過神來。
「怎麼會這樣……。這不對!」
「是啊。但是,危險並沒有改變。帶著薩迪娜逃跑。」
瞬間孫叄的表情變得嚴肅,深深地點了點頭。
雷茲羅·羅帕七成區域被毀,其他區域也因對消滅反應產生的熱和衝擊波遭受了巨大的破壞。郊外的防衛基地之所以還在,可能是因為狙擊改變了飛彈的軌道。
但是,這還沒有結束。北方的天空出現了許多新的航跡。那只能認為是武裝皮膚推進噴射產生的飛行雲。
(沒聽說戈特軍的殘黨活躍起來了。但眼前的現實必須接受)
自己有小兩歲的十四歲妹妹,還有同齡的像弟弟一樣的少年。
大戰結束八十多年來,潛伏的殘黨一直在進行零星的抵抗運動。雖然受託管理戈特本星的加爾杜瓦因德斯工業所擁有的私設軍一直在進行鎮壓,但他們自稱「扎納斯」,近三十年來一直在進行有組織的活動,這也是知道的。
這裡是作為應對措施的防衛基地和戰力。能看到基地里的武裝皮膚起飛。這裡毫無疑問會發生戰鬥。這樣下去會被捲入其中的。
「為什麼……,為什麼啊……。梅米和艾琳呢?還有莎莉?」
薩迪娜被衝擊性的景象嚇得蹲在地上,抱著頭。大顆的眼淚不停地落下。
「薩娜,走吧。不逃不行。大家肯定都躲在避難所里。」
「站起來,薩娜。孫叄說得對。現在必須保護好自己。」
(只是安慰而已。如果那樣深的地下都受到了破壞,避難所也沒用了)
看到破壞的規模就很清楚了。但還是必須讓妹妹站起來。
「想想這意味著什麼。你站在什麼上面?」
「這不對!不對!不是我的錯!」
妹妹的心聽不進去。只是被悲傷所支配。
「不逃就會死的。拉娜和我也是。」
「啊……」
聽到這個聲音,她驚訝地抬頭看向自己喜歡的人的臉。薩迪娜應該明白。他即使因恐懼而面容扭曲,也會成為自己的盾牌並捨棄生命。
她喘著粗氣,斥責著顫抖的膝蓋站起來。對妹妹來說,這似乎是最有效的。但即使如此,城鎮上空已經開始了激烈的戰鬥,光束炮發射的光交錯著,偶爾還有爆炸的閃光。
(從著彈時的發光來看,那個對消滅彈頭上應該也使用了特納阻斷器。即使沒有受到爆炸的傷害,也無法躲避光束炮的攻擊)
拉蒂娜認為隱藏身體是最優先的。
對消滅反應中輻射出的伽馬射線和其他射線,通過能將射線波長的電磁波調製到可見光波長的化合物——特納阻斷器,對人體無害。即便如此,扎納斯使用了違反進宙歷 72 年制定的康斯特拉條約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無法想像如果被他們抓住會怎樣。
「快跑!」
「嗯!」
孫叄勇敢地牽著妹妹和自己的手準備跑。但是,每當光芒在頭頂閃過,薩迪娜就會捂住頭蹲下。
(恐懼占了上風。我也害怕,但這裡……)
少年和她兩人一起推著薩迪娜的背讓她站起來。
這時,在僅僅 50 米旁,一個巨大的人形兵器掉落下來。再次的衝擊讓妹妹又蹲了下去。
「開什麼玩笑!用這種古董去和扎納斯的武裝皮膚戰鬥?」
不知道是在向誰辯解,從土黃色機體的艙門裡跳出來的男人一邊叫喊一邊逃跑了。
那機體確實看起來很老舊。可能是為了強調強度,構成部件的角很明顯。整體給人四方形的印象。即便如此,作為推進器的後背的圓形尾翼長得幾乎要擦到地面。這種設計思想是上一個時代的。
「呀! 啊!」
薩迪娜被這情形嚇得極度慌亂,掙脫兩人的手跑了起來。似乎超過了極限。
(朝森林的方向跑是好事。然後催促孫叄……,但是?)
伴隨著上空的爆炸聲,失去左半身的武裝皮膚落在前方幾十米的地方。
被衝擊震撼的不僅是兩人的身體。心也受到了劇烈的震撼。
(嗯? 什麼? 薩迪娜在哪?)
看不到妹妹的身影了。
她跑過的位置上只有掉落的武裝皮膚的右臂橫在那裡。
「啊啊啊! 啊啊啊——!」
少年竭盡全力的咆哮聲遠遠地在森林中迴蕩。
眼前仰臥著一台從左肩口到腰部被切斷的武裝皮膚。其餘部分不知去向,而孫叄·克蘭布利特仍能感覺到上空伴隨著轟鳴聲閃爍的光芒。
「啊……,啊……」
那直徑近 2 米的巨臂下,一瞬間前還有青梅竹馬薩迪娜的身影,現在卻已不見。那裡緩緩滲出些什麼,正逐漸將泥土染黑。
「啊啊啊!」
無法忍受的孫叄跑過去,試圖抬起金屬巨臂。很快他就知道這無法做到,於是拼命地把黑色的泥挖在一起。仿佛這樣做,青梅竹馬就能恢復活力。
(薩娜……,死了……)
當然,這種事不會發生。孫叄明知是徒勞,卻無法停止。他顫抖著手臂捧起挖起的黑泥,悲痛的哭聲從喉嚨里沖了出來。
「啊啊啊!」
(沒能保護好重要的人,像家人一樣重要的薩娜)
後悔似乎要將他的力氣全部抽走,但想起了什麼的他猛地回頭。那裡,拉蒂娜癱倒在地上,一臉茫然。
(不能連拉娜也死了)
他咬緊牙關,感覺冰冷的身體中心湧起一股熱氣。
「哦……」
空中有一個金屬巨物像是在觀察這邊一樣俯瞰著。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他像要撕裂喉嚨般咆哮著。對方是否能聽到已經無所謂了。
他跑了起來。並非盲目亂跑。50 米外,剛才掉落的黃土色武裝皮膚艙門大開,被遺棄在那裡。
他衝動地沖向駕駛艙。不知道是從哪裡爬上去的,但他覺得無論如何都必須到達那裡。
「孫叄……,不行……」
在視野的角落裡,他看到拉蒂娜伸出手臂試圖阻止他。
「等著我!」
喊了一聲後,他從背後跳進了飛行員座椅。
(只有你,我絕不原諒!)
他怒視著上空的暗色調機體。
感覺到體重的座椅將控制台面板彈到兩腿之間。代表這台武裝皮膚的圖形被刻畫出,手指觸碰到閃爍的艙門部分,艙門關閉了。
取而代之的是,呈球狀的正面監視器上投影出外面的景象。視角稍有不同,可能是因為駕駛艙的位置和機體頭部不同。
「動起來啊!不動就打不倒那傢伙!」
說著,他將手臂放在帶有操縱杆的類似手臂的部分上。
如果身體不向前傾很多就無法操作。尺寸是按照成年人的來設計的。勉強靠上去,在前臂和上臂各有一處矽膠帶彎曲起來壓住手臂。
「動起來啊!」
孫叄懇求著。
「機體運行條件不具備。強烈建議使用西格瑪符文。」
「我不懂啊!但不動的話就麻煩了。這是緊急情況!」
「批准緊急事項。省略飛行員註冊。增加輸出以應對。」
伴隨著沉重低沉的運行聲,能感覺到武裝皮膚正在復甦。
「基於狀況,要提高機體同步深度嗎?」
「行!快做!」
孫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滑進了他的腦海。抑制住顫抖的身體,下一瞬間,他感覺覆蓋自己的像膜一樣的東西爆開了。
(為什麼。我坐在這裡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竟然有這樣的感覺。
(這台機器就是為我使用而製造的。隨心所欲地使用就行)
這種異常的意識狀態,他現在還無法察覺。
上空的武裝皮膚似乎失去了興趣,轉身準備飛走。
「你!」
他立刻讓機體上半身挺起,雙腳猛蹬地面飛了起來,迅速逼近。
「什麼,這聲音。小孩?」
「你殺了薩娜!」
「那不是玩具……,呃!」
孫叄的黃土色武裝皮膚從無動作狀態揮動手臂,擊穿了暗色調機體的頭部。對方爆開的同時,孫叄這邊也因反作用力失去平衡。反射性地踩下踏板,以頭槌的姿勢發起攻擊。
這一切都不是他有意識做的。這是從未操作過這台武裝皮膚的他無意識操作的結果。不過,這足以給對方造成衝擊。
「小孩還這麼狂!」
「大人別亂來!」
「你這傢伙!」
要避開攻擊過來的敵機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抬起手臂抵擋。但是,孫叄對自己還處於半重力端子懸浮的意識很淡薄。無法站穩,被向下擊落。
(不行!)
武裝皮膚讀懂了他的意識,將顯示背後情況的子窗口滑到右下角。那裡有叫喊著的拉蒂娜的身影。輕輕踩下踏板,機體橫向移動,在她旁邊著陸。
「孫叄!」
她頭髮凌亂,試圖阻止。
「對不起!」
但是,他伸出手。那裡有他想要的武器。
他奪走了半毀機體右手握著的類似大型槍械的武器。換了個位置,對準再次逼近的敵機扣動扳機。
光束炮發射出光芒,但對方已經不在那裡。不過,孫叄能感覺到對方移動到了哪裡……將炮口對準那裡。
「幹什麼!」
「結束了!」
他扣緊扳機。
炮口沒有發射出光束。
「為什麼啊!」
機器不會接受他的抱怨。
孫叄無奈地再次跳躍起來並扣動扳機。這次發射成功了,但敵機可不會等著他。
(一旦發射,就得等一會兒才能再次發射)
他學到了。
確實,光束炮因為炮身冷卻需要一秒的間隔。如果解除這個限制進行連射,幾發之後炮身就會融化。
「先告訴我啊。還有其他武器嗎!」
這次的訴求似乎被理解了,控制台上肩部護甲下類似把手的東西在閃爍。同時,關於需要進行何種操作的信息也湧入了他的腦海。
他已經對這種感覺沒有違和感了。左手握住把手的同時,將意識轉向不斷湧入的信息。他所乘坐的武裝皮膚察覺到飛行員不熟練,開始引導操作。
猛然衝過來的敵機揮舞著發光的劍砍了過來。孫叄舉起右手,用手指拉下一個選擇杆,上臂展開了圓形的盾牌,擋住了敵人的攻擊。
(噴射盾牌?)
控制台上顯示著「噴射盾牌展開」的字樣。
(這樣應該能防禦光束武器)
從信息中他也這麼理解。
光束、光束劍、噴射盾牌,歸根結底都是重金屬離子噴射的產物。只是有是將其匯聚發射、在磁場內聚焦循環,還是展開成圓形循環的區別。它們相互干擾從而抵消效果也是理所當然的,但孫叄沒有這方面的知識。重要的是會發生什麼。
「既然如此!」
「什麼!」
孫叄鼓足勇氣對抗並大喊,敵飛行員也做出了回應。
◇
◇
◇
(這奇怪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所駕駛的「格溫達爾」在扎納斯也是新銳機型。眼前這台黃土色的老舊機體居然能對抗它的機動性,這讓阿克斯·阿切斯無法理解。
不僅如此,從聲音的語調判斷,駕駛的似乎是個少年。然而,剛才對方對準自己的炮口,一瞬間讓人感覺到了必死的決心。
(居然能逼我使用噴射盾牌?)
這嚴重傷害了阿克斯的自尊。
他應該是扎納斯首屈一指的飛行員。從未遇到過能與之對抗的敵手。然而,在這種只是為了刺激加爾杜瓦而制定的作戰中出現的敵人,居然讓自己動搖,這讓他無法忍受。這讓阿克斯憤怒不已。
用噴射盾牌擋住劍的敵機自己也用劍砍了過來,但這個舉動看起來太魯莽了。他輕鬆避開大幅度揮動的攻擊,用拿著光束炮的右手打了過去。
被擊落的黃土色武裝皮膚噴射著尾部推進器,降低了下落速度,但姿勢呈大字形。完全就是個靶子。
「外行!」
「沒錯!但能任你欺負嗎!」
從交戰協議中規定的共用線路傳來的聲音聽起來依然稚嫩。
這是用於傳達投降或投降意願的共用頻率,但這裡沒有傳來投降的意願。對方顯然是要戰鬥到底。
炮口轉向,敵機卻滑開逃走。它的機動動作如此混亂,難以預測。明明清楚對方是外行,卻怎麼也抓不住,這更讓人煩躁。
(這算什麼!)
阿克斯心中充滿了疑問。
剛這麼想,敵機卻像是在說「來打我啊」一樣沖了過來。發射出光束炮,被噴射盾牌擋住的間隙,敵機繞到了身後。
(得手了)
毫無防備的後背暴露出來的武裝皮膚。
(什麼!)
就好像能看到身後一樣,對方朝後面揮出了肘擊。完全被偷襲的阿克斯胸部受到了直接攻擊。
「呃!」
即使有緩衝臂也無法完全吸收這衝擊,他不禁喘了口氣。
「阿切斯同志!」
共用線路中傳來了扎納斯的飛行員的聲音。
(難道他們覺得我需要救援!)
因為著急,不小心伸出的光束炮被打掉。
(糟了!)
就在阿克斯懊悔的瞬間,敵機又有了新的動作。
黃土色的武裝皮膚將右手的光束炮對準了前來救援的「格溫達爾」。察覺到射線的僚機試圖橫向滑行躲避,炮口卻隨之移動。
發射出的光束擊中了以為已經躲開的僚機的頭部到胸部,將其變成了一個光球。這是對消滅爐的直接攻擊。大概連逃脫的時間都沒有。
「你到底是……!」
「下一個就是你!」
左邊的腰部還裝有一門光束炮。但是,感覺沒時間更換,也不能給對方可乘之機。不做點牽制可能會受傷。
「散開,各個擊破!與基地的友軍協同!」
「嘖!是新手嗎!?」
抬頭看了一眼,確實有新的航跡。
「同志!是撤退信號!」
「知道了!」
煩躁地大聲回應。
保持著劍的架勢,阿克斯讓「格溫達爾」全速後退。敵方的武裝皮膚沒能跟上這個動作。
(我怎麼會被一個外行嚇到!)
阿克斯咬著牙,將「格溫達爾」開往北方隱藏的所屬戰艦。
(阿克斯·阿切斯!)
在從旗艦「雷克斯廷」下降的過程中,斯圖亞特·克羅諾在監視器上確認了塗有炮銅色的機體,皺起了眉頭。
(這傢伙會是一場硬仗)
在戰場上多次交鋒,那個敵方飛行員顯然有著非凡的適應性,只要有他在,苦戰在所難免。
(情況不對勁啊?)
然而,那台暗色調的「格溫達爾」看起來像是被拖住了。
(有能與那傢伙匹敵的飛行員?那台黃土色的機體,是誰?)
從未聽說過雷茲羅·羅帕基地有這樣的高手。如果有這樣的飛行員,實戰部隊「福阿·安吉」早就去招募了。
「散開,各個擊破!與基地的友軍協同!」
通過共用線路向僚機下達指示。
之所以不使用部隊線路,是為了給扎納斯施壓。這是示意他們,我們來了,趕緊撤退。如果他們不撤退,就只能進入徹底抗戰了。
(他們會撤退嗎)
「格溫達爾」開始採取脫離機動。
根據「雷克斯廷」對散落零件的影像解析,扎納斯應該也有相應的損失。不過,防衛基地的機體似乎損失更多。
也沒辦法。雷茲羅·羅帕基本上已經淪陷了。抗戰的士氣也不會高。
「向全體傳達。別追。優先救助市民」
立刻收到了回復表示了解。
面對這種慘狀,每個人都難掩憤怒。
(話說回來,還能有多少人生還啊)
懷著祈禱般的心情,用目光追隨著降落到地面的僚機。
(那是什麼?)
突然,與阿克斯對峙的黃土色機體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哪?)
那離子噴射的光正朝著西邊的森林消失。
嘆了一口氣。總之,比起那身份不明逃跑的武裝皮膚,斯圖亞特決定先把注意力轉向搜索。
◇
◇
◇
「這裡很危險。快跑,拉娜」
拉蒂娜認為剛剛降落的應該是友軍。她覺得與其逃跑,不如尋求保護,但孫叄堅決主張逃跑。
「和那種東西在一起肯定還會被襲擊。我必須把拉娜安全送到父母那裡。為此,這是個阻礙。」
他的主張也不是沒有道理。或許應該尋找從另一個試驗移民地前往圖拉的航班。
「明白了。那先下來?想想怎麼移動?」
「不要。沒有這台武裝皮膚我保護不了你。在確定絕對安全之前我都要用它。」
「孫叄……」
對固執的少年她感到無奈,但他說目的是保護自己,又無法一概拒絕。
少年操作機體清除半毀的殘骸。那裡躺著妹妹慘不忍睹的遺體。
(啊,為什麼……。對不起,薩娜。沒用的姐姐)
斥責著再次發軟的膝蓋。
孫叄操縱的武裝皮膚一隻手像挖地一樣抬起遺體,向她伸出另一隻手。
(已經能正常操作了。孫叄,你到底是什麼?)
據她所知,少年從未接受過訓練。能做到這種事太不正常了。
(不行。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沒法思考。我也得先冷靜下來,花點時間)
不然沒法活著見到父母。
抓著飛行員座椅靠背的拉蒂娜,甚至對青梅竹馬的少年都感到陌生了。
◇
◇
◇
在一棵顯眼的大樹根部埋葬了薩迪娜的遺體。在沒有保存手段的情況下,不忍讓妹妹的遺體一直暴露在外。
(對不起。一定會來接你的,現在先在這裡睡吧)
伴著抑制不住的嗚咽傳達著心意。
「對不起。無論怎麼道歉都無法挽回,但現在沒法一直想著薩娜的事。」
少年懊悔地流著淚,眼中卻充滿了決心。
「原諒我。」
「……走吧。」
早點去接她也能讓他得到些慰藉。
「先想想怎麼活下去。」
孫叄點了點頭。
(一般應該在這附近)
在稍遠、不容易被周圍看到的地方停下武裝皮膚。然後拉蒂娜開始在飛行員座椅下摸索。
果然那裡固定著一個類似硬殼箱的東西。裡面應該裝著備用的目標物品。打開硬殼箱的蓋子,在挖空的緩衝材料模型中,放著馬蹄形的裝備齒輪。
(這是什麼古老的型號啊)
不過總比沒有好。
安裝好拆下的燃料膠囊,按下上面的啟動按鈕,戴在少年的頭上。
「這是什麼?」
「沒聽說過?這是西格瑪符文。」
「啊!有!原來如此,你之前說沒有這個。」
他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對西格瑪符文進行附魔。機體同步完成。」
合成語音開始播報。
「怎麼樣?能用嗎?」
「學習深度不足。是否中斷使用?」
「我不是跟你說!」
拉蒂娜皺起眉頭,少年的臉上稍微露出了一點笑容。
按照拉蒂娜的指示打開腳部的維護艙門,可以看到有一些收納空間。首先取出存放在那裡的應急食品和生存工具包來填飽肚子。
「這是台老機體了吧?還有能吃的東西真是太好了。」
雖然是像卡路里塊一樣樸素無味的應急食品,但總比沒有好。
「你還記得這個嗎?這是在防衛基地博物館展示的機體。學校參觀的時候不是見過嗎?設計應該是在聯盟大戰期間。」
「啊,也許是。」
「那個時候,不是還有軍用糧食的試吃會嗎?好像就是在那個機會換進去的。作為備用機。」
如果她的話沒錯,這台武裝皮膚被使用已經是近百年前的事了。
吃完飯,兩人又一起取出像複雜的摺疊椅一樣的東西搬進駕駛艙。把它插進緩衝臂的鎖扣展開,就變成了副座椅。
「首先從確認現狀開始。」
動起來的話心情會好一些。昨晚在這地板上哭著相擁而眠,但現在看起來她和平常一樣是個少女。
「嗯……這台武裝皮膚的代號是『卡扎克』。」
「叫卡扎克這個名字啊。」
「開發編號之類的不一樣,但都會起一個大家容易叫的名字。」
從副座椅探出身的拉蒂娜回答道。
控制台的操作意外地簡單。無論是孫叄還是拉蒂娜,他們都是孩子獨自生活。和集中管理房屋的家庭管理控制台相比,複雜程度相差不大。
「反物質電容器包的剩餘量看起來還比較充裕。不過能留下這種規格合適的東西真是難得。特納凝膠的耐用性讓人擔心。」
她補充說明這是在對消滅反應失控時能防輻射的化合物。
「作為引擎對消滅催化劑的高純度水可能不夠。剛才還有過濾器,得融化雪來補充。」
「這樣的話它能再動一段時間嗎?」
「不能保證。畢竟是老機器了,在沒有接受維護的情況下能運行到什麼程度,我也不清楚。」
不過她的知識已經算很豐富了。
「拉娜的父母是加爾杜瓦技術部門的人嗎?」
聽說她們的父母在衛星圖拉。只是,把本應在父母身邊的孩子送到遠方生活,讓人感覺可能是特殊的職業,所以孫叄猶豫著問了這個問題。
孫叄原本想像他們倆都是飛行員,因為總是面臨危險所以選擇分開生活。但到了這裡發現她在技術方面也很精通,突然就產生了疑問。
「不是的。但因為立場的原因覺得有必要學習很多東西,所以只是硬塞了些知識。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派上用場。」
說著她還小小地吐了下舌頭,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少女。
「對不起,打聽太多了。要是沒有拉娜,我會更辛苦的。」
「沒關係。現在是必須全力互相幫助的時候。一定要一起去圖拉,好嗎?」
「嗯。我會戰鬥的。為此需要卡扎克。」
被像哄小孩一樣摸頭讓他不太高興。
◇
◇
◇
(他還沒意識到嗎?)
拉蒂娜感到不安。
(孫叄,你那時擊落了一架敵機。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你殺了人。)
不知道他是真的缺乏現實感沒有意識到,還是意識到了卻故意迴避。
孫叄·克蘭布利德這個少年有著非常可愛的外表。
栗棕色的頭髮不太長,微微捲曲。深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表情豐富多變。健康的面容還帶著些許稚氣,顯得圓潤。
(難怪妹妹薩迪娜那麼喜歡他)
從外表完全看不出暴力的痕跡,難道駕駛武裝皮膚就會改變人格嗎?至少那架機體的動作,和平時的他完全無法想像。
就算現在,他也沒忘記為要從卡扎克下來的拉蒂娜擔心她腳下容易滑倒而伸出手,表現出溫柔。他可能還不理解自己做了什麼。
(必須儘快讓他遠離這種武裝皮膚……)
不然以後肯定會痛苦的。
「哇!這是什麼!」
「怎麼了?」
探頭看去的拉蒂娜,注意到在他面前成像並輕輕飄浮著的東西。
「這個啊,是 3D 虛擬形象。」
由線框構成,身高約 20 厘米的變形人偶般的影像,在孫叄面前交叉著手臂,左右歪著頭。
「3D 虛擬形象?」
「對。用這個可以確認西格瑪符文對你的動作學習到了什麼程度。」
西格瑪符文的投影功能就是為此而設。研究人員聲稱這種像變形角色一樣的外觀還有撫慰孤獨飛行員心靈的效果,但少女也不知道效果到底有多大。
「那,你就叫奇爾奇爾吧。」
「要起名字嗎?」
「不能起嗎?」
對孫叄和與他動作一模一樣抬頭看著的奇爾奇爾,拉蒂娜忍不住笑了,說道:「不,隨你喜歡。」
被所屬戰艦「埃奧德拉德」的艦橋召喚的阿克斯·阿切斯接到了意外的命令。
「追擊,是嗎?」
軍銜雖高但發言權不足,處於這種尷尬位置的艦長,說話有些為難。
「某些事實已經查明。上層判斷,在之前的戰鬥中,必須確保出現在您的戰機攝像頭上的那個人。」
「誰?」
他完全沒有見過這樣重要人物的記憶。
然而,當他看到面前投影的 2D 面板的內容時,不禁笑了起來。
那裡確實有一張可能被阿克斯的「格溫達爾」的攝像頭捕捉到的靜止畫面,畫面上是一個少女的身影,旁邊還列出了包括面部圖像在內的人物數據。
(哦喲,原來是這樣)
這個命令倒是有道理。
(這樣的話,遲早還得和那個莫名其妙的飛行員再會。為此,這次追擊我不能參加)
「明白了嗎?」
「沒法配合。我得去開發部試駕『霍里安達爾』。如果調整及時,就直接投入使用。」
艦長按著額頭嘆氣。
「明白了。允許離隊。」
(如果再次交鋒,這次一定要讓他見識到真正的差距。為此,霍里安達爾正合適)
阿克斯臉上掛著兇狠的笑容離開了艦橋。
◇
◇
◇
「啊,保護請求!?」
通宵進行廢墟清理工作之後聽到這種話,神經都要變得敏感起來。
發現倖存者時會相擁而泣,甚至被感激得要下跪。這樣的話疲憊也能得到回報,但這種情況少之又少。
大多數都是讓人猶豫是否要給家屬看的遺體。被對方表現出的沮喪影響還算好的。有時還會被指責工作進度慢。雖然體諒對方的精神狀態強忍著,但壓力卻不斷積累。當他們後悔說出那些話時,自己已經不在了。
原本在軌道上駐留的救護船和護衛艇也接連下降,但人手完全不夠。手臂還固定在操縱用的適應杆上,只能咬碎卡路里棒,這種情況下接到這樣的命令,真讓人想大聲抱怨。
「沖我吼也沒用!這是上面的指示!」
窗口中的梅勒妮豎起了眉毛。
「哦,哦……。抱歉。」
「沒事啦。這種狀況嘛。不過還是先記住。」
特納霧已經過去了一天,基本已經消散。戰鬥中最多也就是通過高功率線路傳輸語音,現在已經恢復到可以通過加密的部隊專用保密線路進行視頻通信的程度。
(上面應該也了解現場的情況啊?線路恢復了還下達這種命令,這傢伙是重要人物嗎?)
強烈要求派遣救護艦。
(在這種時候下達這樣的指示,難道這是重要案件?)
斯圖亞特·克羅諾一邊活動手臂一邊陷入思考。
「啊……,嗓子都啞了。胃液都是苦的,一點都不想吃東西。」
對於剛滿二十歲的女飛行員來說,現場的狀況太過殘酷。從昨天開始她已經嘔吐了很多次。
「那麼,這兩個女孩,是誰?」
「好像沒有附帶數據。」
保護請求中附帶的只有面部圖像。
看起來是兩個年輕的少女。大概是姐妹倆,有著淡金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大多數人都會認為是美女的容貌。對著鏡頭微笑的表情不知為何帶著一絲寂寞的氣息,但肯定是健康的。
「名字只有『拉蒂娜』和『薩迪娜』。不奇怪嗎?」
梅勒妮的話確實有道理。
「這麼可愛的話應該很顯眼,但僅靠這些確定身份還是有點不夠。當然,現在這種情況,就算無法確認容貌也沒辦法。」
「……啊」
「怎麼了,斯圖?」
對他含糊的回答感到奇怪。
「別開玩笑說一見鍾情什麼的。」
「別開玩笑了。不過這傢伙可能得認真對待一下?」
「誒,什麼意思?」
她感到困惑也是理所當然。斯圖亞特自己的想法也還不清晰,但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十幾歲的姐妹?這是怎麼回事?難道……)
想到了一種推測。
「我們的贊助商是哪裡?是誰,梅爾?你應該見過面的吧?」
「等,等等!難道是!」
梅勒妮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不不不……。但是,就算是這樣,就這點信息,就算提供基因數據也沒法確認身份啊……」
雷茲羅·羅帕七成被對消滅反應吞噬而消失。人也一樣。
「哇!不行不行!不能這樣……!等等等等!雖然不是只為了錢幹這行,但沒有報酬可不行!有沒有忘記什麼?」
她慌亂不已。
「想起來了!重點搜索西邊的邊緣住宅區!」
「快說!西邊的話可能還有希望。快去確認!」
「好嘞!」
梅勒妮的「阿爾·斯皮爾」起飛向西飛去。
(西邊的邊緣?等等,阿克斯·阿切斯在那一帶……)
斯圖亞特的記憶中又有了新的疑問。
(不會吧)
想起了向西飛去的黃土色武裝皮膚的身影。
厚厚的雲層阻礙了衛星定位。孫叄和拉蒂娜乘坐的卡扎克依據記憶中的舊地圖數據移動,時不時地飛到上空確認周圍情況,同時尋找最近的試驗移民地。
「推進劑杆消耗太多可不好啊。」
孫叄似乎很擔心。
「緊急時刻飛不起來就麻煩了。奇爾奇爾,現在我們在什麼位置?」
根據記錄的方位和距離,監視器上顯示出當前位置,但奇爾奇爾所指的預測範圍相當大。卡扎克似乎進行了能保證最低限度移動的維修,但傳感器之類的更新和調整卻沒有進行。
「謝謝。你休息吧。西格瑪符文的電池耗盡也很麻煩。」
「那個沒問題。硬殼箱裡不是有很多燃料膠囊嗎?在卡扎克的反物質包用完之前,那些膠囊不會用完的。」
3D 虛擬形象在操縱過程中不召喚是不會出現的。與機體聯動時,西格瑪符文也在運行。
這個西格瑪符文是由燃料電池驅動的。膠囊內的揮發性燃料似乎很充足。電池耗盡對飛行員來說是致命的,所以備用的很受重視。
「喂,拉娜。最後降落的那台武裝皮膚里,沒有父母或者熟人吧?」
他似乎現在才開始擔心是不是做了多餘的事。
「大概沒有認識的人。名字我忘了,那是反制小隊。扎納斯……是取締戈特軍殘黨組織的部隊。」
「加爾杜瓦軍?」
「不是,應該是和軍隊不同系統的組織。說是實戰部隊,也很難理解對吧?」
少年歪著頭。
(扎納斯活躍起來了。那個規模的反制小隊可能已經超出了應對範圍)
拉蒂娜把這個問題當作懸案放在心裡。要傳達這個問題,還得想辦法去圖拉。
之所以控制飛行,是考慮到被發現的危險。正因如此,移動需要花費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因為是兩個人,所以精神上還能支撐,但如果是一個人的逃亡,可能早就到極限了。
(孫叄的負擔太大了。一直強迫他做不習慣的事)
雖然這麼想,但不知為何他卻很淡定,這也讓人覺得奇怪。
(適應性很高。這毫無疑問,但內心是另一回事)
擔憂在心中蔓延。
「發現……!不行!」
「三點鐘方向。探測到艦艇。」
卡扎克跳躍時,剛因為發現遠處的人造物而高興,馬上又發現了別的東西。孫叄立刻噴射尾部推進器,躲進森林裡。
然而,這樣的程度騙不過傳感器。很快就會有反應的。
「敵人?友軍?」
「不知道。別輕舉妄動。」
「檢測到特納霧。」
無情的警報在駕駛艙內響起。
「敵人!」
「別勉強,孫叄。儘量逃跑。」
「肯定跑不掉全部!」
少年抬頭說著。難道在那一瞬間他就估量出了敵人的規模?
(那時他的動作就很奇怪。他是不是有什麼?)
沒有時間被疑惑困擾。
熱源反應像是要包圍他們一樣出現。監視器顯示超過二十台武裝皮膚穿過樹林降落下來。
旁邊也有一台降落。是襲擊雷茲羅·羅帕的那種機型。只是,看到的不是孫叄對峙過的暗色調機體,而是深藍色的機體。
「淨搗亂!」
「聽著,孫叄!那裡面有人乘坐的。別忘了這一點。」
「我知道。我和拉娜也在上面。這邊也是性命攸關,所以要把它擊落!」
拉蒂娜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怎麼能這樣!殺人嗎?」
「已經殺過了!」
(你知道的啊?你是知道還這麼做的啊?這算什麼……)
少女被後悔折磨。
(是我讓他這樣的。孫叄只是為了保護我才戰鬥做這種事)
「住手!」
「不停!」
「不行的話投降……」
懇求沒有用。
「那樣的話,女人被抓住會遭遇什麼都不知道!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所以就算殺人我也不怕!這些傢伙可是殺了幾十萬人都不在乎的傢伙!」
(啊,戰爭會改變人。我自己在這之上安穩地生活著,沒有權利否定他的話)
痛苦得想要移開目光。
光束劍劈開樹林。卡扎克用左手的劍擋開,右手的光束炮對準了另一個方向。
從樹林中出現的敵機對瞄準的炮口感到膽怯,但已經太晚了。光芒貫穿胸膛,變成了巨大的光球。
爆炸的火焰可以用噴射盾牌防禦,但特納阻斷器無法調製放射線變成的光。在炫目的光芒中,卡扎克移動著,從背後又劈開了一架。
誘爆的推進器將機體向前推,進一步引發引擎爆炸,燒毀了樹林。這時孫叄已經讓機體脫離了。
高大的針葉林森林完全變成了戰鬥地帶。
「幹得好啊,侵略者!」
「侵略者?什麼意思?」
通過共用線路傳來的罵聲讓他下意識地回應。
「這裡是我們戈特人的神聖星球!你們擅自闖入,就是應該被驅逐的侵略者!」
「什麼啊!人類就是在這個星球誕生的。我們不都是一樣的人類嗎!」
「一樣的人類怎麼會把我們的星球傷害成這樣!執行毀滅作戰的就是你們這些惡魔!」
光束在噴射盾牌表面彈開,穿透了樹木的表皮。也許是害怕自相殘殺,沒有遭到太多的集中炮火,但還是毫不留情地攻擊著。
「毀滅作戰?」
「在扎納斯,好像把淨化作戰叫做這個。」
「隨便亂說!我不想聽這種在森林裡使用光束炮的傢伙說話!到底是誰在傷害星球!」
孫叄覺得破壞正在恢復的自然更加野蠻。
「我們的星球就是我們的家。別多嘴!」
「這太傲慢了!」
能感覺到扎納斯的思想有偏差。簡直就像是誤以為星球是他們自己的東西。這樣的話他們不過是侵蝕星球的害蟲。
(所以才不明白為什麼會有淨化作戰嗎?)
他覺得就算戈特迎來了人口冰河期,他們也沒有反省。
趁著誘爆的空隙從包圍圈中衝出來的孫叄從樹林中飛起。向後飛行的同時瞄準,發射一束光束炮。擊中了追擊而來、揚起雪花的一架敵機,將其變成了光球。
接連衝出來的武裝皮膚,因為光束炮的間隔無法攻擊。就這樣飛行的話會被數量壓制,所以他下降了。在腳碰到樹梢之前間隔結束,跳起時狙擊了另一架,但只炸飛了它的左臂。
「這種戰術能用,但這樣根本靠近不了城鎮。」
「但應該還有二十架左右。」
拉蒂娜告訴他,通常一艘戰艦會搭載二十五架。
「逃不掉就全消滅。」
「別胡說,孫叄。」
「不是胡說,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大概在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內疚。但他已經下定決心了。從在眼前失去薩迪娜,觸摸到武裝皮膚的那一刻起。
(只要我能做到,什麼都願意嘗試!)
少年費力地操作著不太合身的適應杆,咬緊牙關。
◇
◇
◇
「笨蛋!」
斯圖亞特覺得被罵得太狠了。
「話雖這麼說。」
「要是不給報酬,就從斯圖的帳戶里補給我哦!」
從西邊的住宅區搜索回來的梅勒妮報告說一無所獲。得知沒有發現後,他把看到向西飛去的黃土色武裝皮膚,以及上面乘坐著保護對象拉蒂娜的事告訴了大家。
在完成廢墟的搜索後,回到戰艦「雷克斯廷」,分析他的「阿爾·斯皮爾」的戰機攝像影像時,清楚地看到了拉蒂娜登上那台武裝皮膚的身影。
雖然沒有看到薩迪娜的身影,但推測她應該一起逃走了。梅勒妮因此責備完全忘記這件事的斯圖亞特。
「所以才讓『雷克斯廷』趕緊向西啊。」
「要是來不及,都是斯圖的錯!」
無理的指責讓他感到厭煩。終於睡了個好覺,但疲勞還未消除。
「饒了我吧,梅爾。那種情況下只看到阿克斯·阿切斯也沒辦法吧?你不這麼覺得嗎,弗萊爾?」
「也不是不能理解。」
同為飛行員的弗萊爾·吉姆表示贊同。
武裝皮膚的戰場消除了性別差異。只有個人的飛行員適應性才是關鍵。男性稍微占優,但男女比例幾乎是五五開。
「但是,平民是需要救護的對象,不能視而不見吧?」
這也有道理。
「但是,和那個阿克斯戰鬥的飛行員就在旁邊啊?那傢伙不是保護對象的護衛嗎?對吧,奧利根。」
「我可不會在女性的爭論中支持隊長哦。」
「背叛我嗎!」
似乎奧利根·丹克特也不站在他這邊。
「我只是不想打輸而已。」
「你看!」
「好了好了,梅爾。斯圖好像也在反省了。」
(結果我成反派了?)
真讓人意外。
「到此為止吧。」
支援的聲音從高處的座位傳來。
「福里南艦長」
「好像趕上了。」
「確認有戰鬥光芒!也檢測到特納霧!」
監測員沃奇大聲報告。
斯圖亞特通過透明金屬窗看向艦橋外,確認有光束閃過,立刻轉過身。
「全體人員,準備出發!」
「明白!」
艦橋上突然響起了眾多的腳步聲。
切斷樹梢的光束從深藍色武裝皮膚的肩部一直燒到腳部。引擎外殼的一部分也丟失的機體,被對消滅時釋放的存在能量轉化而成的水蒸氣等離子體吞噬。
伴隨著高熱產生的爆炸火焰而蒸發的液體特納阻斷器調製著擴散的放射線,使爆炸火球變得更加耀眼並不斷擴散。
「為什麼森林裡的僚機會被狙擊!是碰巧打中嗎!」
共用線路中傳來敵人混亂的聲音。
「靈活移動!起飛的時候一起!會被瞄準的!」
(做什麼都沒用。因為能看見……)
又一次射擊再次奪走一條生命。
在光束炮射擊間隔中,一群敵機一起從森林中衝出來,孫叄讓卡扎克後退拉開距離,然後下降隱藏身形並轉向前進。
「嗚!」
從副座椅傳來像是被重力折騰得喘不過氣的聲音。
「忍耐一下!我會想辦法的!」
「沒……,沒事。別在意……」
她明明自己也很艱難,卻還關心著拼命駕駛武裝皮膚的他。
(怎麼能輸!)
如果不能保護好拉蒂娜,之前的痛苦就沒有意義。
這次等待著孫叄從樹林中衝出來的敵機部隊在上空待機。他故意在樹木的縫隙間停下來,讓敵機看到炮口的光芒。敵人做出反應讓機體橫向滑行,他趁機改變射線方向,直接擊中敵機的機身使其爆炸。
「被那種老式的!」
炮火集中過來,但他可沒蠢到留在原地。
「別由著他!怎麼了?」
「但是,同志!那個敵人有點奇怪!」
「想死就停下煩惱!不想死的就動手!」
(明明一半以上的人都坐在感應控制的機器里。就是這樣一群人,還這樣威嚇著下令殺人!)
心中湧起的仇恨幾乎要將他吞噬。
「啊啊啊!」
從樹林中衝出來的孫叄,試圖從下方切開像是隊長機的敵機武裝皮膚。等待著的對方輕易地躲開了。
但是,這時炮口已經對準了機身。
「混蛋!」
「結束了!」
光芒貫穿機身,爆炸的火焰將卡扎克推開。
在那一瞬間,駕駛艙內的球形監視器黑屏。頭部被狙擊了。
瞬間切換到另一個攝像頭的影像,監視器恢復,但這時光束已經擊穿了右膝,衝擊使機身搖晃。
「還沒完!」
反射性地讓卡扎克降落到地面,僅用一隻腳和噴射器重新站穩。
一邊用噴射盾擋開飛落下來的敵機的劍,一邊將炮口對準,但對方蹲下躲開,炮彈白白地射向天空。
加強反重力端子的作用,用噴射器飛起,用剩下的左腳踢過去然後脫離。但是,對方用手臂擋開並追了上來。
「追上你了!」
「絕對不能被打敗!」
一邊將炮口對準,一邊專注於這個動作。
從上空射來的光束光貫穿敵機,將其擊落到地面。在躲避爆炸火焰的同時睜開眼睛,情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飛來的藍色和黃色的武裝皮膚與敵人開始交戰。啟動一個推進器讓機體浮起觀察,發現它們和在雷茲羅·羅帕最後趕來的部隊是同一種機型。
(是拉娜說的反制小隊)
孫叄感到困惑。中途介入可能會被誤認為是敵人。
(怎麼辦?)
他的注意力完全從卡扎克上移開了,而且反制小隊具有壓倒性的強大實力。
(現在逃跑?可能會適得其反)
被擊落的藍色武裝皮膚在附近掉落。反射性地將光束炮對準並射擊。但是,藍色部隊沒有反應。
「稍微這樣看看情況怎麼樣?」
「應該沒問題吧?」
回頭看,她搖了搖頭表示同意。
沒過多久,扎納斯的部隊說著互相撤退,然後離開了。他們應該是意識到這樣下去會全軍覆沒。
(追上去)
他這麼想,但反制小隊沒有追擊,在上空待機。其中一架降落到森林裡。
「逃亡中的卡扎克!能聽到嗎?」
音量增大的外部揚聲器的聲音在森林中迴響。
「我們是福阿·安吉。從圖拉接到了保護平民的請求。拉蒂娜小姐和薩迪娜小姐在嗎?不是敵人。希望能匯合。」
兩人對視。拉蒂娜點了點頭。
「是我們。」
她回答後,藍色的機體靠近過來。孫叄毫不鬆懈地架起光束炮,但故意將炮口稍微偏移了一點。
對方打開艙門,飛行員展示出沒有敵意。緩衝臂將座椅向前推出,可以看到穿著皮膚套裝的成年男性的身影。
「是拉蒂娜小姐吧?」
他瞬間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冷靜地問道。
「是的。保護請求是加爾杜瓦因德斯工業發出的沒錯吧?」
「沒錯。這邊請。」
「讓我確認一下。在那之前我不能完全信任你們。」
對於毅然決然這麼說的她,男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個少年是你的護衛嗎?」
「不是,是善意的協助者。也禁止拘束他。」
「明白了。」
就這樣,孫叄和拉蒂娜的逃亡之旅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