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兩個王道友
姚薇其實並不需要巡街，她和王卷不同，並沒有做為誘餌吸引妖魔的任務。
但她打算和王卷保持一致，王卷巡街，她也就巡街。如此一來，才能讓妖魔鬆懈，避免引起妖魔懷疑, 覺得他們是故意的。
因和謫仙有關係，再加上在京城中惹出了這麼多風波，王卷如今名頭響亮，想要跟隨姚薇，就不得不暗藏身形。
幸好他有寄生影魔第一變在身，化作暗影，跟隨姚薇，輕輕鬆鬆。
只是不知為何，他如此隱秘地跟著, 也發現姚薇越走越是僵硬，動作漸漸不協調起來。
一看這情況，王卷就知道自己的行蹤暴露了。
果然姚薇隨後就走到了僻靜無人處，道：「出來吧。」
她身體僵硬，聲音也隨之僵硬。
王卷從暗影中現身，又把她嚇了一跳。
「你這又是什麼神通？！」
姚薇驚訝地問。
王卷道：「影魔九變的第一變，我記得我在暉城縣時說過，你應該知道啊。」
「啊，對，是的。」
姚薇想了起來，道，「說起來這神通也是妖魔神通, 可我當初卻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我從一開始就追隨師父修煉, 只覺天下無奇不有，在奇再厲害，也越不過師父。卻不想你這一身手段, 能引起這麼大的風波。」
王卷感慨道：「是啊，我也沒想到。」說著說著，他突然想起什麼來，眉頭一皺。
「怎麼了？」
姚薇注意到姚薇的神情，問道。
王卷道：「記得當時談起我寄生影魔第一變的神通，羅指揮也在場吧？你沒驚奇說得過去，可他為何也沒有一丁點奇怪呢？」
姚薇也一時沉默，想不通這個問題。
王卷無語地嘆道：「這些人……一個個都這麼神秘。」
姚薇卻瞥了王卷一眼，道：「你比他們都神秘。」
王卷不服道：「我天天在你面前坦誠以待，哪裡神秘了？姚緝魔你不要亂說！」
姚薇懶得和王卷多說。但不管怎麼樣，這麼一打岔，姚薇到底是不尷尬了。
不過她也懶得和王卷再扯，推著王卷要把王卷趕走。
臨走前王卷又問了句：「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姚薇臉一紅道：「不知道……大概是直覺。」
看姚緝魔臉紅的可愛樣子，王卷信了她的話。
然後王卷就回了衙門。他也不再追求時時刻刻尾隨在姚薇身後了，這樣女人的直覺再一發功，自己還要暴露。反正她也只在京城裡活動，她若有事，總司衙門裡總會得到消息，自己屆時再追上去就是。
就這樣平平靜靜地渡過了一天，什麼事都沒有。姚薇沒有接到一起案子。
再一天輪到王卷值守, 他打算在這一天到桃花山上轉轉。他有些疑問在前兩天就想去問問謫仙了，能憋到今天也算不容易。
從總司衙門裡出來，一路往京城外走去，王卷都沒有察覺到姚薇相隨。但以姚薇凝神境界的實力，想要跟著自己，自己估計也不是那麼容易發現的。
之前在城郊時，那是因為有事，姚薇擔憂自己安危，並沒有刻意隱藏。
出了京城，很快走到桃花山下。
這時那山間依舊漫山的桃花，好看得不得了。因是大早上，山外看花的人還不是太多，但也有不少。
王卷從人群中穿過，還有許多人向王卷行禮。
王卷自知這是粘了謫仙的光，也不願白受，一一還禮。他卻不由想起謫仙說過的話。
之前在山間的時候，謫仙曾說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與人交流。但現在她想必依舊寂寞吧，山下的人連對自己都如此畢恭畢敬，更別提面對謫仙了。
估計也正是因此，謫仙才躲在了山中，不再願意出去。
「你來了。」
似是有聲音在心底飄過，但自己又完全沒有聽到有任何聲音響起。
不過王卷沒有絲毫驚惶，他自知道，這是謫仙在和自己說話。
修為不知到了什麼境界的謫仙跟姚薇可不一樣，不需要通過直覺來尋找自己。
滿山的法力都是謫仙的眼睛，也都是謫仙的嘴，她只需要通過法力，就能看到一切，也能把她的心聲傳遞給任何她想要傳遞給的人。
「快來。」
他聽到謫仙如是說，不由微微一愣。
謫仙竟然如此迫不及待麼？自己這個道友，是不是來的遲了？
「好。」
他應了一聲，向山中走去。
山外的人們看著王卷的背影，越發敬畏。
「果然是謫仙認可的道友啊，如此輕易就走進山中。」
「是啊，我到現在還不敢再踏前哪怕一步呢。」
人們如是議論著，卻不知道攔住他們的，不過是他們自己在心中給自己壓下的大山。
……
山間的景色依舊美好，王卷能聞到隨風飄來的花香。花香中還有其他味道，好像是法力的香氣。
謫仙的法力，也似與別人不同，有一種獨有的香。可這在以前是聞不到的。他不知道是自己境界提升，心有所感，還是別的原因。
突然之間，王卷想到個問題。這個問題他曾經就問過，但現在又忍不住再確認了一下：「謫仙……道友，你真的聽不到別人的心聲麼？」
謫仙沉默，沒有說話。
王卷只能默默登山。他回憶起了前世跟人往上聊天時的情形，他現在就好像網聊聊著聊著，網友突然消失了似的。
上了山去，謫仙正在門口等他。
他終於看到了謫仙真正的容貌，沒有法力遮掩。沒有遠在天邊的神秘縹緲之感，謫仙看起來就像是天底下最美的鄰家小妹似的，如此讓人親切，又如此讓人喜愛。
他不由道：「道友如此美麗，又何必把自己遮掩起來呢？之前神神秘秘，怪讓人不敢親近的。」
想要與人交流，怎麼好把容顏遮掩起來呢？
謫仙卻沒有說話，讓開了路。然後她的聲音才在王卷的心中生起：「先進來吧。」
王捲走進茅草屋。
謫仙衣袖一揮，兩團茅草墊就在屋中成型了。
王卷和謫仙分別坐下，才聽謫仙的聲音徑直在意識之中響起：「我其實可以聽到心聲的，但我不敢再聽了。」
「為什麼？」
王卷問道。
能夠聽到別人心聲，怕的應該是別人才對。自己如果有這樣的本事，一定偷偷摸摸把別人的心聲聽個遍。如此誰在自己眼中也沒有秘密，還能藉機搞事，多美啊！
他甚至能就此YY出一本起點爽文。
謫仙略一沉默，把話傳達進王卷心中。
「我剛剛學會修行的時候，聽到了別人還沒有張口說出的聲音。我很驚喜，也覺得很有趣，就跟別人分享。我沒想到別人會因此怕我，還因此恨我。
「有人把我抓了起來，想要對我做噁心的事。他們說我長得好看，可以做很噁心的事。我不願遂了他們的願，因此跑了。但從此我不敢再聽別人心聲。我知道別人是不願意被人直接聽見心裡的聲音的……不論好壞。」
王卷微微一愣，嘆息道：「你說的對。」
人心複雜，有誰願意讓別人聽到自己心裡的小九九呢？就連當初自己第一次上桃花山，在知道謫仙沒聽自己心聲後，都是無比的慶幸。
無論是誰，身邊有人有這樣的能力，一定都會很不放心。
「你真是個笨蛋啊，道友……」
王卷又嘆了口氣，道，「有這樣的能力，你應該悄悄的用。告訴別人，只會讓人感覺到危險與壓力。」
謫仙又略略沉默，傳達話道：「我後來其實也聽過幾次聲音的。有這樣的能力，我總是忍不住衝動。但是好多人心裡總有不好的聲音。
「有好多人都在心裡評論我的容貌，在說些不好又噁心到底話……好噁心，讓人厭惡，可是我又總是忍不住去聽。我花了好長時間，才慢慢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
「你也是不容易……」
王卷嘆息說道。他知道謫仙為什麼會用法力將自己的容貌遮掩起來了。如今謫仙能夠坦誠面對自己，這是多大的信任啊！
但他還是要求說道：「不過說好了，你就算和我道友相稱，也不能偷聽我心聲啊，這樣畢竟不好。」
謫仙促狹一笑，聲音已在王卷心中響起：「我其實很想聽聽的，看你到底有沒有和姚薇親嘴。」
王卷笑問道：「那你為什麼沒聽？怕聽到我幻象和你親嘴的畫面麼？」
謫仙一瞬間變了臉色，挪著屁股轉過了身軀，不看王卷。
王卷忙道：「抱歉，開個玩笑，別在意。」
謫仙似也沒有多在意的樣子，聽到王卷道歉，就又挪著屁股轉回了身來。
王卷又問：「我還不知道呢，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麼？他們都叫你謫仙，我想這個一定不是你本來的名字吧？」
謫仙一時怔住。她雙手抱膝仰望茅草屋頂，良久之後，才道：「我忘了。」
「忘了？」
王卷有點奇怪，有誰會忘了自己的名字呢？
不過他只是稍微奇怪了一下。仔細再一想，別人可能不會忘，但這樣的事發生在謫仙身上，應該也不算稀奇吧？
她或許已經很久沒有用過自己的名字了，因此一時想不起來。
「是啊，好長時間了……沒有用過名字……我忘了……」
謫仙的聲音在王卷心中有點幽幽的，似乎有點不高興。
「那你是從哪裡來的呢？」
王卷又問。
謫仙這回回答得很痛快：「從十萬黑山。」
「我知道，但在去十萬黑山之前呢？你是從哪裡去的十萬黑山？」
王卷無奈又問。
謫仙又回憶良久：「我也忘了……好長時間了……」
王卷再次無奈，可又感到同情。是什麼樣的過往，才能如此淡忘啊？聽謫仙剛剛提起的一點遭遇，她當初想必很不幸福吧……
「罷了我直接說重點吧。道友，我是想問問你，你是如何開始修煉，又如何練出如此浩瀚無際的法力的？或者說……如何心誠則靈的？」
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謫仙又思索良久，才把回復傳達到了王卷心裡：「有一天，我想跟別人說話，想讓所有人聽到我的聲音。我先聽到了別人的聲音，又學會了讓別人聽見我的聲音。慢慢的，我就見的越來越多，會的也越來越多了。」
她說得不明白，但王卷卻聽得明白。所謂見的越來越多，應該是指見到的神通法術，會的越來越多，自然也是指見過的神通法術了。
謫仙才是真正的天賦異稟之人，自己這個掛逼，到底是沒法比啊！
王卷該問的都問了，卻沒問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他不再多問，說道：「好了，不能總是我問你，這跟我特地來審問你似的，你有什麼想說的想問的，來跟我說吧。」
謫仙身體微微前傾，眨巴了眨巴眼睛：「你跟姚薇親嘴了嗎？」
「……」
就知道這八卦謫仙要問這個問題！
王卷沒好氣地道：「沒親。那天我們要是打算親嘴了，一定提前通知你，讓你來觀摩。」
謫仙笑了起來：「一言為定。」
王卷：「……」
然後謫仙就只是傻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幻象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面。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這位美麗動人的出塵女子是個修為通天的大高手，看她這樣子，王卷還要以為她是個智障呢。
「你就沒別的想說的麼？」
王卷無奈問道。
謫仙微微一愣，思考良久，搖起頭來。她的心聲變得有些悵然，但只是淡淡的，並不濃烈：「沒有，我好長時間沒有跟人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卷問：「那你與姚薇呢，你們不說什麼嗎？」
謫仙道：「說修行的事。」
「……」
王卷道，「除了修行，就不說其他麼？」
謫仙道：「不說的。」
「……」
王卷又是一陣沉默，建議道，「你其實可以嘗試跟姚薇說說其他話的。」
「啊……」
謫仙這回傳達到王卷心裡的聲音有點迷茫，「可是該說什麼？」
「隨便說什麼。」
王卷說著，又連忙提醒道，「不過別問她親沒親嘴的事，她可不像我這樣臉皮厚。」
「好，知道了。」
謫仙在王卷心裡答應得十分痛快。她被王卷這一建議，如同一下子頓悟了一般，就找到了話題，跟王卷說道：「要不……你給我起個名字吧。」
「啊？！什麼？！」
王卷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謫仙眨了眨眼睛：「名字啊。我以前的名字忘了，好長時間都沒用過名字了。有個名字的話，應該很好吧？不用別人再叫我謫仙了。」
王卷問：「那你姓什麼？」
謫仙搖搖頭。
王卷不用聽心聲就知道這意思是不記得。
王卷又問：「那你介不介意換姓？」
謫仙又搖搖頭。
這自然是無所謂的，她連她本來姓什麼都不記得。
於是王卷想了想，說：「那你跟我姓吧，姓王，別人都叫你謫仙，你取一個單字，你說叫王仙好呢，還是王謫好？」
「王謫。」
謫仙很乾脆地做出了選擇，不待一點猶豫。她似乎對「仙」這個字很排斥，再也不想聽別人再叫她「仙」。
王卷咂了咂嘴，道：「可是這名字聽起來好像男人，要不換一個吧？」
「就王謫。」
謫仙十分堅決，生怕王卷再把那個「仙」字安在她的頭上。
「隨你，王謫就王謫。」
王卷搖頭失笑，拱手道，「王道友好。」
謫仙王謫展顏一笑，配合著她的容顏，那笑容越發親近動人。她也朝王卷拱了拱手，王卷就聽到她的聲音在自己內心中響起：「王道友好。」
兩個王道友順理成章地先聊起來，也不需要刻意去找話題，去想應該聊些什麼。
他們會說些閒話，也會說些笑話，偶爾又說起神通法術，話題之間切換得如此自然。王謫每每幾句話，都能讓王卷醍醐灌頂，點撥得很是到位。
有她提點，王卷感覺自己說不得很快就能臻至斬凡巔峰。
王捲髮現跟這位「王道友」聊起天來如此輕鬆，不知不覺，他們就說到了傍晚。
夕陽將落，晚霞漫天，浩瀚蒼穹如有烈火燒過一樣，把火光都綴在桃花上面，漫山桃花，變得別有一番景象。
「你再來時，桃子就應該結了。我給你留些桃。」
王謫把王卷送出茅草屋，又把生意傳遞進王卷心中。
王卷點點頭，說：「好。你乾脆等我來時，再往山外散桃。我還沒見過漫天桃雨的景象呢，很想看看。」
王謫欣然答應：「好。」
她沒有送王卷下山，只在山巔上看著王卷默默地走下山去。
山外的人依舊對王卷尊敬無比。王卷一一拱手回禮。
回到總司衙門，修煉一晚，第二天姚薇來接班時，卻問王卷：「你在昨天在山上呆了一天，跟我師父說什麼呢？」
「說閒話啊」
王卷笑說道，「怎麼，你還吃味啊？」
「那當然。」
姚薇氣哼哼道，「我都沒跟師父說過那麼長時間的話，你為什麼會跟她說那麼久的話呢？」
「因為我跟她是道友啊。」
王卷微笑說道，「其實你也可以試著跟你師父多說說閒話的，別老除了修煉就是修煉。她一定也願意和你閒聊。」
姚薇微微一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