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學校里的老師，你可以叫我江老師。」
「老師？我沒有在學校見過你。」萇心上下打量對方，卻見對方一派從容的神色，緩步朝著自己走來。
萇心立在原處，沒有躲開。
不想，對方直接繞過了她，走到雪松樹下，手指從枝幹上沾到一點粘液，嘴角掀起微不可覺的弧度，而後轉頭掃了一眼萇心。
「很正常，我是新來的老師，你沒有上過我的課，所以沒有見過我。」
萇心腦海中回想起不久前聽到的傳言。
因為地理位置和時代需求等模糊的原因，學校計劃新添一門植物類的學科。
不是生物課，是植物學科，具體的內容只有真正上過這門課才知道。
據說負責教這門功課的老師來頭極大。
通常選修課，是學生來選要不要上這門學科。
但是，這裡是老師來選學生。
只有被選中的學生才有資格學習這門植物學。
這段時間學生失蹤的事情遮蓋了這件事的熱度，許多學生甚至不知道新開了一門奇怪的學科。
「江老師？」萇心開口問道：「這麼晚了江老師怎麼會到這裡來？」
江文音眼裡流露出一抹好笑的神色，「我是老師，學校可不會限制老師晚上去什麼地方，反倒是你，小丫頭，你怎麼溜出來的？」
萇心沒有一絲心虛，「偷偷溜出來的。」
「你不怕學校發現，給你處分？」
萇心想了想那種情形，老實說道：「最好還是不要被發現。」
「可是我這個老師已經發現了，」江文音此時已經繞到樹的另一側，一邊與萇心說話，另一邊目光卻在樹枝的鳥巢上。
看了一會兒，她收回目光，沖萇心勾了勾手指，「小丫頭，你過來。」
萇心聽話地走了過去。
通常情況下，萇心不是一個太容易服從的人。
吃軟還是吃硬，全看她腦子裡靈光一閃的意念。
但是，這一次，她聽從不是僅僅因為江文音話里的威脅。
第一眼見到她，萇心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是誰？
萇心十幾年的生命里，從來沒有對哪一個女人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里竟然有信任？
她竟然會對一個陌生人產生信任？
或許，她也是精怪——
萇心這樣想著，還是向江文音身邊走了過去。
「看到那個鳥巢了嗎？」江文音站在樹底下，指著樹枝上的鳥巢，「能爬上去嗎？」
萇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去。
當然能爬上去，但是……
……
「你不同意？」江文音瞥見她的抗拒，並沒有生氣，話鋒一轉說起另外一件事。
「這段時間你應該發現自己身上的異常了吧？死而不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萇心猛地轉頭，睜大眼睛看向她。
「你——，你——」
萇心壓住心裡的震驚，極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
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事？
「你是不是覺得奇怪，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為何會知道你的秘密？」
萇心沉默了。
自己對眼前的人一無所知，而對方卻似乎對自己了如指掌。
這種感覺難受極了，像是沒有任何遮攔地被人窺視。
萇心像木頭一般站在哪裡不動，過去的機謹、小心，此時此刻似乎都沒有了意義。
什麼都被看穿了，她愣著兩隻眼睛，發痴地望著前方黑漆漆的樹林。
遠處的地燈，在黑夜中只剩下豆子大的光點，什麼都照不清。
幾步之外，江文音抱著胳膊，一雙幽深的眼眸就這麼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的臉，眼底透過一抹複雜之色，「你害怕了。」
空氣凝滯般無聲流動。
良久，萇心找回了聲音，「你為何會知道？」
「這件事以後我會告訴你，」江文音說話的同時，伸出食指點在萇心胸口的位置。
萇心的身體比意識反應要快。
一剎那間，身體往後避開而去。
想不到的是，江文音的動作更快，不見她有任何動作，萇心的身體就被定在原處。
「放寬心，我不會傷害你，」江文音周身散發出祥和的氣息，「現在，閉上眼睛，注意力集中到我指尖的位置，感受身體的變化，感覺如何？」
萇心身體緊繃地像一塊石頭，明明厭惡卻被對方的氣息蠱惑，不由自主將注意力轉移到指尖停留之處。
一股能量從心口湧現，仿佛置身烈火之中。
這種感覺太過熟悉，當初身體第一次發生變化就是這種感覺。
身體如同烈火焚燒，不同的是，對比上一次，此刻竟然沒有感到太多痛苦。
萇心沒看到的是。
四周的空間把她與江文音隔離到一個獨立的空間中。
她整個人都在發光，身體懸在空中，無風自動。
林中靜謐，不時有夜間的動物從此處奔跑而過，絲毫感知不到此處正發生的事情。
「注意力集中，跟著我說的去做。」江文音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耳邊。
「檀中內導五臟行，內閉三陽離火平。
五氣朝元撐天地，百脈齊收溶五行。」【注】
萇心從來沒有學過武功，更不懂什麼內練法門，但是在這個聲音的引導之下，身體中的能量開始自覺地在經脈中運行起來。
整個人進入到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意識似乎將周圍的樹林籠罩，進而再次放大，籠罩整個數十里。
她能看到汽車在馬路上行駛，看到各色行人在路上行走，甚至還看到學校里的湖邊有一對偷偷約會的情侶，她的意識像是達到一種新的維度。
於此同時，她發現竟然能夠內視身體的變化，無數條脈絡中能量涌動，將她的肌肉、血液進行改造。
在這一刻，萇心覺得自己能夠擊穿周圍的空間。
然而，就在她感受到這股強大之後，那股力量倏地縮了回去。
方才感受到的一切，如同泡沫破裂，再沒有半點痕跡。
一時間，萇心心頭生出一種悵然若失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說話間，她發現禁錮消失，身體又能動了。
「想知道原因，就聽我的話。我向你保證，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江文音的語氣太過誠懇。
萇心默默無聲。
第一次有人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從她出現的時候，萇心就知道這個人的不同。
她的眼神，她說話的神態。
生平第一次，被專注，被留神，成為別人眼裡重要的存在。
一個怪異的念頭出現在萇心腦海中，她掀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女人。
這個年紀……應該不可能……
可是她和自己一樣，是有奇怪力量的人，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