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好幾天,萇心見到最多的人只有阿秋,兩個人時常去後山找一些野生的藥材,偶爾去城中心轉一轉。
長心發現這裡有一件奇怪的事情,這座城裡幾乎全是女人,很少很少見到男人,小孩子也少。
這裡沒有一夫一妻的家庭,大多孩子跟著女性長輩。
她們有的跟外祖母一起生活,有的跟姨母一起生活,還有阿秋這樣跟姐姐一起的。
她們中大多數是孤兒,被人遺棄,巡邏隊的人把她們從外面撿回來養。
她們長大後有的會離開,有的選擇繼續留在這裡生活。
大多人一生只在這裡生活,從沒有去過外面。
就像阿秋,如果沒有意外,她大概率會一直留在這座小城,如果覺得孤單,將來還可以收養孩子。
巡邏隊不固定地從外面帶回來被遺棄的女嬰。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被遺棄的女嬰。
近年可能會有所減少,但前些年簡直隨處可見。
萇心猜想,這個地方大概還延續著遠古時代的母系社會遺俗。
但是,她們為什麼不自己生育孩子?
還有,她真的是璽王昭的孩子嗎?
璽王昭那樣的人,怎麼會與趙秉岩這樣的人結合?
或許在普通人中,趙秉岩算得上一句不錯。但如果與璽王昭相比,即便萇心對這兩人一樣的不喜,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完全不搭。
他們怎麼可能會相戀,並一起生孩子?
這太荒謬了!!
可是,一個不能否認的事實,萇心的確是趙秉岩的孩子。
早些年,她偷偷做過兩人的基因檢測,檢測後的數據結果,即便她再如何不信,也表明兩人之間存在99.8%的血液關係。
萇心猜測,或許自己不是璽王昭的孩子。
這個猜想讓萇心舒服了很多,心情也隨之好轉。
來到這裡好幾天,還沒有見過巡邏隊中的任何一個人,包括璽王昭。
巡邏隊在這座小城是一種獨特的存在,在阿秋的解釋中,她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保護這裡的居民。
但是,那些女棄嬰與她們的關係,真的只是單純的撿與被撿嗎?
她曾談過阿秋的口風。
在阿秋眼中,巡邏隊從外面撿回來被遺棄的女嬰,是一種純粹的善心行為。
也是因為這種善心,讓這座城市得以在歲月中延續。
更多的,便探知不出來了。
這一天,阿秋要留在家裡打理藥材,沒有來。
房子裡,只有萇心一個人。
她給自己做了飯,雖然萇心的廚藝也不好,但對比阿秋的廚藝來說,要好上一點點。
起碼不會把食物燒糊。
萇心到底沒有喝那杯莫名的紅色飲料,阿秋不好強求,後來知道萇心會做飯,更是鬆了一口氣。
吃過飯,萇心在房子裡四處走,房子裡有很多藏書,從紙張上來看,這些書在這裡存在了很長的時間。
萇心摸著書脊,藏書中,大部分是一些古文字,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她能看懂的繁體字。
她選了一本關於上古記事的繁體書。
回到自己的房間,那處落地窗前擺放著沙發和茶几。
萇心沏了一壺茶,對著窗外的雪山和森林,翻開膝頭上的書。
時間靜靜的流淌,太陽從東邊落地西邊,厚厚的一本書終於被翻完。
萇心閉上雙眼,靠在沙發上,靜靜的思考。
這本書講的是上古時候的故事。
昊帝與瑞帝爭位,致使家家好巫,百姓們不再參與勞作,家家設有祠堂,供奉巫使,需要什麼就讓巫使祈神。
最後,天地間秩序混亂,災禍橫生。
最後的解決方法,是絕地天通。
這本書,記錄的並不詳細,一些關鍵信息都被模糊了過去。
儘管如此,萇心也記住了一個詞:絕地天通。
這時候,太陽已經落山,房間裡暗了下來。
萇心站起身,把燈打開,才走出房門,就看到樓下沙發上坐了一個人。
「這幾天過的怎麼樣,還習慣嗎?」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沙發上響起。
萇心身上的肌肉不自覺緊繃起來,手搭在門把手上,一動也不動。
璽王昭從沙發上起身,指著旁邊的位置,對站在樓上的萇心道:「下來坐,我有事情跟你說。」
萇心關上房門,從樓梯上一步一步走下來,客廳只亮了一盞暖黃的檯燈,檯燈的光線刺透樓梯,隨著她的移動,將她的臉照的忽明忽暗。
兩個人距離越來越近,萇心沒由來地覺得胸腔發出砰砰地響聲。
她想,這是錯覺。她的心早就被捏碎了。
那個地方是空的。
走進客廳中,坐上沙發,她與璽王昭之間的距離不到一米。
一絲清暖帶點苦艾的氣息傳入她的鼻腔,萇心再次強迫自生出一種排斥。
她的身體刻意往後仰,幼稚地以此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璽王昭臉上掛著包容的笑,似乎完全不在意萇心這些微動作,她站起身,走進廚房,沒一會兒走了出來,手上多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杯。
紅色的液體在玻璃中搖晃啊搖晃。
璽王昭將杯子放在萇心面前,「我聽說你一直不肯喝。」
萇心靜默不動,眼珠盯著玻璃杯,「我不想喝。」
這話說的有些無力。
她心裡很清楚,自己在這人面前等同螻蟻。她如果鐵心讓自己,自己壓根沒有反抗的能力。
果然,璽王昭端起杯子,遞到萇心面前,問道:「你害怕我對你下毒?」
她的目光很真誠,但落在萇心眼中,卻有些陰晴難辨。
萇心緩緩從沙發中探起身子,直視對方的眼睛,聲音冰寒如同高山上的積雪,「以你的本事,想要我死,大可直接動手,用不著如此麻煩。」
即便知道眼前之人能夠輕易碾死自己,她也不怕。
她死過一次,知道死亡有多難受。
所以,有可能的話,她更願意活著。
但是,如果活著意味著讓她折斷脊樑,做一個聽話的寵物,那她寧可去死。
「你為什麼覺得我想要你死,你是我的女兒,天地下沒有那個母親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死。」
璽王昭的一直很平靜,望著萇心的眼神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萇心忽然笑了,她很少笑。此時一笑,像極寒的幽火。
「那天在四方台,其實你早就來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