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大風（五）
十四日，上午九點。
從廣德空軍基地起飛的國府轟炸機集群出現在了上海灘的天空中。
因為沒有想到中國空軍竟然會在這樣糟糕的天氣下出擊的情況，再加上日軍艦隊才剛剛從對八字橋一帶的火力打擊中緩過來。
使得直到國府的轟炸機編隊都快要飛臨戰艦上空的時候，才被地上的觀察哨發現。
此時的國府航空部隊簡直就像是一個萬國飛機展覽館，從霍克二、霍克三到諾斯羅普2EC轟炸機，各種亂七八糟的機型都能看得到，九個航空大隊的機型加起來有十六種之多。
若非是機翼上統一的青天白日徽記的話，人家還要以為這支空中編隊是由幾個不同國家的空軍混編的。
關於讓國府空軍準備作戰的命令，在十四日凌晨就被下發到了中國空軍的各個作戰部隊。
按照統帥部的命令，他們本該是要在今天黃昏前完成集結，再統一發起攻擊的。
可是隨著今天早晨兩方軍隊在八字橋的交火，戰端已然開啟的情況下，張文白便命令目前準備相對比較充分的廣德空軍基地提前發動攻擊。
原本國府的空軍部隊之中的飛機加起來才不過三百來架的，但是因為一個多月前的那次加價採購，使得國府空軍的作戰飛機數量在臨戰前差不多翻了一倍。
這一次從廣德空軍基地起飛的飛機數量高達四十餘架。
不管什麼東西，當它的數量突破一定規模後，就都是能夠起到震撼人心的效果的。
當這樣一支龐大的機群出現在天空中的時候，地面上的無數人抬起了頭顱仔細的觀望起來。
國際大飯店樓頂，各國的軍事觀察員們看到這一幕，也是短暫的忘卻了這一支飛行編隊裡面機型混雜的缺點，陷入了對這樣一副壯觀場景的震撼之中。
當機群飛臨那些停泊在黃浦江江面上的戰艦頭頂後，一枚枚炸彈便從天而降的朝著日軍的戰艦傾瀉而下。
與此同時，軍艦上的防空火力也開始全面開動，原本處於駐泊狀態的軍艦紛紛加大馬力，開始在水面上以機動狀態規避著頭頂掉落的炸彈。
原本還因為兩輪密集的火力覆蓋打擊而不可一世的日軍艦隊，一時間竟然有了點倉惶逃竄的味道。
「我覺得，或許應該重新評估一下國府的軍事實力了。」
一名白人觀察員如是說道。
他身邊的幾人也是微微點頭。
「是我們的飛機！」
持志大學外圍，二六四旅的戰士們看著頭頂飛過去的機群，都是忍不住歡呼起來。
臨時指揮部里，二六四旅旅長黃梅興也是從掩體裡走了出來，目送著中國空軍的飛機飛過頭頂。
幾年前的「一二八事變」之中，黃梅興旅長是親身體驗過日軍的海空軍威力的，故而他自開戰後就專門安排了防空哨兵。
至於說艦炮打擊？
那個根本沒法預警。
當防空哨示警，說有飛機出現後，黃旅長當即就帶著參謀部轉移到了掩體裡面防備空襲。
但沒想到的是，來的竟然是自己這邊的飛機。
虛驚一場。
遙望著已經飛到楊樹浦那一帶的中國空軍飛機，黃旅長的心裡也是異常的激動。
這一次，我們終於也有自己的空軍了。
可惜
黃旅長遙望西北的方向，江陰那邊的陳司令，想必此時肯定是非常心痛的吧？
一槍未發，卻要沉船封閉河道。
不過說起來，這一次沒怎麼見到日本人的空軍就算了，怎麼連日本人的艦炮都不朝自己這邊打了？
反而是一個勁的對著八字橋那邊狂轟濫炸的？
據黃旅長所知，八字橋那邊應該只有邱瘋子的一個團，再加一個「風」字營而已啊？
邱瘋子這是幹了什麼事情，以至於招徠日本人這麼大的怒氣？他還能把日本天皇的腚眼給捅了不成？
「報告黃旅長，「風」字營周衛國奉命前來報導。」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黃旅長的思緒。
他回頭看去，便見到了一身泥濘的周衛國，以及不遠處同樣滿身污痕的「風」字營大部隊。
「嗯？你們馬營長呢？」
黃旅長心中有些緊張，對於路鋒這個見識寬廣且頗為自知的年輕人，他可是非常看好的。
現在「風」字營突然換了個人來向自己報告，再聯想到不久前那場恐怖的炮擊，黃旅長有了些不太好的念頭。
「報告黃旅長，我們營長正在操作防空火炮，不方便離開，所以讓我來向你匯報。」
「哦，那就好。不對？防空火炮？你們哪來的防空火炮？」
黃旅長剛察覺到不對頭，隨即又立刻追問道：
「難不成，那兩架飛機是你們打下來的？」
周衛國點點頭，自豪的說道：
「是的，那兩架日軍偵察機都是我們營長打下來的，至於那門防空火炮，是我們營長自己花錢購置的。」
「竟然如此？」
黃旅長有些震驚。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他的觀察哨也是注意到了那兩架日軍飛機的爆炸，只不過因為視野受限，他們並不清楚是什麼人把飛機給打下來的。
黃旅長沒想到，竟然就是「風」字營的人，或者說就是路鋒打下來的。
他很快想起來，張文白曾無意間說起過他和路鋒初次見面時，對方就想要在黑市花十倍溢價購買一門機關炮的事情來著。
原來是有這樣的本事在身上，這就難怪了。
「好，好哇！打的漂亮！我現在就通知指揮部，為你們請功！」
「還是先等一等，等我們打完這一仗再說。黃旅長，你給我們分配任務吧。」
黃旅長看著面前一臉堅定之色的周衛國，笑著點頭道：
「好，你來看，我們現在已經將這一股日軍給包圍在了持志大學裡面，但是因為敵人的工事太過於完備，我們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
你們的任務，就是給我打一個突破口出來，地點由伱們來選。」
「是。」
周衛國敬了個禮，隨後就去到觀察口仔細觀察了一下目前持志大學周圍的戰況。
不多時，他心中就有了計較。
「黃旅長，我準備把突破口放在東南面。」
「理由。」
「目前八字橋一帶已經被我軍占領，持志大學裡的日軍已經變成了一支孤軍，他們想要撤退，最合適的路線便是向西面的海軍俱樂部靠攏。」
「你這是要把他們給趕出來？」
「沒錯。」
「好！你小子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黃旅長高興的拍了拍周衛國的肩膀。
「那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了。」
「去吧，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告訴我就行。」
「是，謝謝黃旅長。」
告別黃旅長後，周衛國便來到了路鋒的卡車邊，簡單的匯報了一下剛才和黃旅長之間的談話。
「我現在不方便現身，既然說了指揮權交給你，那怎麼打的事情就全權由你負責就是了。」
「那行，我現在去安排。」
周衛國沒再多說什麼，直接來到「風」字營剩下的五百多人面前。
在剛才恐怖的炮擊之中，雖然「風」字營的大部隊因為早早出發，加上本身位置就處在轟炸區邊緣，故而沒有吃到炮擊。
可也有一小部分隊伍，徹底的葬送在了炮擊之中。
連屍體都沒能留下。
甚至於因為還要繼續戰鬥的緣故，路鋒都沒來得及清點具體的人員名單。
相較於只損失了兩百來人的「風」字營，邱團長顯得更加悽慘，整整一個團在路鋒他們離開的時候，才聚攏了不到五百人。
還都是人人帶傷的那種。
戰爭便是如此的殘酷，路鋒他們才剛剛靠著些許的技巧取得了一點成果，轉頭便遭到了日軍的猛烈反擊。
甚至於，這樣的反擊還是日軍判斷失誤，打到空處後的結果。
讓路鋒越發深刻的認識到了，什麼叫做「血肉磨坊」。
「目標代號41，訓練得分最高的隊伍出列。」
隨著周衛國的一聲令下，三支三四十人的小隊站了出來。
周衛國在三隻隊伍間來回打量了一番後，對著人數最多，由徐虎帶領的隊伍說道：
「徐虎，這一次看你的了。」
「周長官，你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徐虎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其餘兩隊，隨時替補。剩餘人員就地休整。」
「是。」
安排完戰鬥人員後，周衛國又跑到了路鋒的身邊。
「又怎麼了？」
路鋒疑惑的看著周衛國，他感覺對方的臉上似乎有些不懷好意的味道。
「營長，我在想，要不要和空軍的兄弟們打個協同。」
「什麼協同？」
周衛國抬手指了指天空，說道：
「營長，咱們可以讓指揮部那邊把咱們這邊設為防空區，一旦空軍的兄弟們有什麼突發狀況的話，可以到這邊來尋求庇護。」
路鋒想都沒想便點頭道：
「沒問題，這個想法不錯，我現在就去找個合適的防空點去。」
「別，我已經幫你想好了。」
周衛國攔住了路鋒。
「想好了？在哪裡？」
「愛國女校那邊。」
「愛國女校？那裡不是還被日本人給占領著嗎？」
路鋒剛問出口，隨後便反應了過來。
「你這是，想要釣魚？」
「嗯。」
周衛國點點頭。
路鋒疑惑的問道：
「日本人能上鉤嗎？」
周衛國認真的說道：
「營長，你要相信我，我對日本人的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刻。他們這些傢伙，都特別軸。」
路鋒想了想，點頭道：
「好，我就去愛國女校那邊拋一桿試試。」
「我現在就去找黃旅長。」
說著，周衛國便風風火火的朝黃旅長的指揮部跑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