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劍士的舞步
磅礴的烈焰照徹整間石室，巨大的火幕把這裡變成了一個熾熱的熔爐，呼嘯著壓向背負金光的白衣女子。
角落裡的空氣中泛起一道漣漪，國字臉男人蒼白著臉從【暗影】中退出來，他本來想看看有沒有隱身偷襲Boss的機會，但是烈火與金光的碰撞之中，根本沒有他插手的機會，而且這裡的空氣越來越熱的了，他剛才試著靠近，結果差點被灼熱的氣波撲暈。
眼鏡男展開【屏障】，把其餘幾人籠罩其中，以免濺射過來的光刃和火花誤傷自己人。
「鏘——」十幾把光劍合為一體，形成一把巨大的飛劍懸浮在白衣女人身後。
顧泠心也學著她的樣子將四散的火焰向中心壓縮，四周的溫度又陡然升高了一個檔次，火焰中心由橙紅色轉為微微泛黃的白色。
光劍激射，火焰奔襲。
「轟——」兩方力量碰撞在一起。
石室轟動，天花板上掉下來不少細碎的砂石。
【屏障】受到餘波影響，表面出現了一絲裂縫，熱氣順著縫隙鑽進來，壓得眾人有些喘不上氣。
火焰將金光吞噬，白衣女人被震得後退半步，她的意識比先前更為渙散，但她仍然筆直地站在那裡保持結印的姿勢，倒頗有幾分仙人之姿。金色的光芒重新凝聚，把她周身圍成一個劍陣。她已經一個字都不再說了，語言系統似乎已經開始朝著感染者的方向發展，眼底儘是本能的攻擊欲望。
她的道法已經成為本能的一部分，即使已經失去屬於「人類」的那部分意識，但對於道術的運用仍舊精妙絕倫。
只不過現在這些道術都用在殺人上了。
劍光將火焰從中間劈開，明亮的火光四下散開，絢麗焰火落得到處都是，石室中的溫度再度上漲，站立於火焰中央的少女，明艷動人的小臉緊繃著，瀲灩雙目中翻湧起粘稠的白色霧氣。
【覺醒能力：催眠】
用過一次這個能力後，顧泠心就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用了，因為【催眠】會侵蝕覺醒者自身的精神，顧泠心覺得用多了會變成白痴。
可是眼下境況特殊，雖然只是簡單的凝聚火焰，但是她對火焰進行了提純壓縮，剛才發出的攻擊中幾乎注入了她三分之二的力量，現在她已經感覺到了疲憊感，再發起一次那樣的進攻是不大可能了。
反觀那坤道，一次攻擊被化解，立即重新召喚出光劍，不見有力竭的趨勢。
這裡七位玩家的能力中，只有【烈火】威力還算不錯，能和這坤道正面對拼，她一旦敗下陣來，那麼他們七個人都得死。
要是上一場遊戲，死啊活啊的都無所謂，可是顧魚在這裡。
她們倆要是都死在這兒……噢不對，顧魚要是死在這兒，父親和繼母得有多傷心啊。
還有彌賽亞，他家那麼有錢，沒準是一個大家族的寶貝疙瘩，還是學者會最年輕的學者，出點什麼意外那可是國際性質的損失。
思來想去，決定再嘗試一次【催眠】。
長達百年的記憶，潮水一般湧來。
女人天資卓絕，少年時道法就已經小有所成，一直在四處遊歷修煉，也經常做善事。
但是她逐漸發現，她無法和普通人真正地相處，因為她道法高深，，年近四十之時仍舊一副少女模樣，許多相識已久的朋友發現這一點，都以為她是怪胎。
那麼多年她一直是一個人。
直到在這個村子裡幫富戶家的痴傻兒招魂，傻了二十多年的呆愣子一夕之間變成溫煦知禮的少爺，一時之間在村子裡聲名大噪。
於是她在這裡定居，替人批命算卦，富戶為她建了道觀，還為她塑了像，不過可能有人覺得她聲望功德皆不足以受香火，所以悄悄把石像毀了，她對此不怎麼在意，村民有難她都會盡力相助，村民們都稱她「乘雲仙人」，有些還把自家的孩子送來拜師。
她陸續收了幾個徒弟，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樣的天賦，徒弟們只學得一點皮毛，出門在外被當成招搖撞騙的假道士，一個混出名堂的也沒有。
弟子們老後，一個接一個死去，她還是年輕的少女模樣。
曾經的痴傻兒後來鑽研智能工藝賺了許多錢，娶了城裡的小姐，結婚時還來道觀里給她送過喜糖，不過在發現她的容貌依然如同少女般年輕後，就不大和她來往了。
想想是不知哪家遺棄在道觀里的孤兒，乘雲本欲掐指卜算這孩子的來路，但轉念一想，這孩子已經被父母遺棄，即便送回去，那家人礙於在村子裡的面子不得不收下，恐怕也不會對她好。
相逢即是與她有緣，於是想想成了她最後一個弟子。
某日和徒弟在一起時信手掐訣，算到親人將其遺棄後日夜思念，想來受人相思，或許代表日後福澤深厚，故而為其取名想想。
後來奇異病毒爆發，村子裡的人早早得了消息，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乘雲在道觀里開闢了一間石室，有些村民和家禽家畜變成了感染者，她就偷偷把她們帶到石室里，防止其他村民受傷。
但感染者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她一時不察，被一個變成感染者的老婦人抓了一下，然後力量變得失控，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也要變得和大家一樣了。
她默念清心訣，強大意志力堅持之下，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失控，有時實在堅持不住，就吃些變異的雞鴨牛羊。
直至某日定神冥想一夜，醒來卻發現石室中儘是感染者屍體。
變異的村民們都被他吃了，牛羊這類有角的家畜，則只吃了軀幹，頭顱留在原處。
乘雲徹底明白，自己終歸無法倖免。
記憶最終定格在小道童稚嫩的臉上，「師父，您這是……怎麼了？」
她的臉頰水靈圓潤，可見乘雲把她養得很好。
「將這些，貼了去。」乘雲遞出去一沓道符，「等過些天，教你繪遁地符……可好？」
那些道符應該就是剛才進入道觀時懸掛的那些，這麼說，那個陣法應該是乘雲用來防止自己離開道觀的。
想想「噢」了一聲，接過道符，小聲說：「不是說好先教我霹靂符嘛？」
「你、太笨了，先教、你…遁地符，遇見危險…可以逃跑。」
「有師父在，我怎麼會有危險……啊！！！」
乘雲的手控制不住地伸向想想肩頭，撕下一塊深粉色的肉填進嘴裡。
顧泠心捂著腦袋，清晰的脹痛感刺激著她的大腦。丫的你一個NPC，用不著把背景故事寫得這麼明白吧…幾百年的記憶…有點太占內存了啊……
然而乘雲能與感染者的本能抗衡，又怎麼會受到【催眠】的影響？
走馬觀花般的記憶只在顧泠心腦海中粗略地過了一遍，就有一道金色光劍向著她的眉心激射而來。
果然，【催眠】無法控制乘雲，不知是等級太高還是她現在沒有完全變成感染者的原因。
顧泠心果斷放棄【催眠】，手忙腳亂地閃避迎面而來的光劍。
她沒什麼力氣了。
顧泠心摸了摸風衣口袋，那裡面還裝著前段時間蘇珩給她的左輪手槍。
打一槍試試？她記得這裡面的子彈威力還挺大的。
「好了，再打下去，都要被你燒死了。」彌賽亞適時地開口，不知是看出了她的力不從心，還是熱得受不了了。
他脫掉外衣大衣丟在地上，金線勾勒的白色西裝一塵不染，與滿地髒污的血跡格格不入。裁剪得體的西裝腰間，綁著一個特製的束帶，上面別著一把短劍。
顧泠心看著彌賽亞走到乘雲面前，拔出了那把短劍，短劍是由一種半透明的金色晶體打造而成的，看不出來具體材質，劍鋒裸露在空氣中，宛如一道凝結現實與虛幻的光。
她在琢磨開不開槍，彌賽亞竟然打算用長得像塑料玩具的武器和馬上就要得道成仙的乘雲肉搏？
顧泠心看了一眼蘇珩，滿臉寫著這個隊長好像不太靠譜。
蘇珩沒領悟到她的意思，抬起手給她扇了扇風：「熱嗎？」
顧泠心：「……」
只見燦金色的光芒充盈在彌賽亞雙目中，他單手執劍，筆直地站在乘雲面前，乘雲在【洞悉】的影響下，恢復了一絲意識，厲聲喝道：「跑…跑！」
顧泠心喘了口粗氣，這個老色胚，把她打成這樣也沒說讓她跑，到了彌賽亞就憐香惜玉起來了？
「跑？」彌賽亞揚了揚眉毛，「我會將你斬殺於此。」
「既能如你所願不傷害其他村民，亦能助你從痛苦中解脫。」
顧泠心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和她一個次元的人能說出來的話。合著蘇珩那套官話都是彌賽亞教的。
「想……」乘雲逐漸安靜下來，張開嘴試圖再說出一些話，但是她的意識很快又歸於湮滅，背後十輪光劍失控一般衝著彌賽亞飛過來。
彌賽亞面色如常，快速揮動短劍，半透明的金色劍身材質十分堅韌，「叮叮噹噹」十聲清亮的碰撞聲過後，迎面飛來的光劍竟然全部被他格擋了下來。
可實際上他的揮劍速度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快，顧泠心在彌賽亞擋下第一道光劍時就開啟了【洞悉】仔細觀察，光劍還飄在乘雲身邊時，彌賽亞的劍就已經伸向她即將攻擊的位置了，慢放著看去，就好像乘雲在對著彌賽亞格擋的方向攻擊似的。
你這老色胚，最好不是對年輕男士故意放水……
乘雲沒有什麼反應，她的情感已經完全褪去了，如果是從前的她，一定會和這位少年劍客切磋一番。
可現在她只會進行無差別的攻擊而已。
彌賽亞得了空當，閃身刺向乘雲胸膛，乘雲聚起新的光劍，不過並沒急著攻擊，而是拋出了兩張道符。
彌賽亞本能地又要去格擋，但是行為進行到一半，強制停下動作側身避開。
「轟隆——」道符落在地上，把石頭拼接成的地面炸出一個大坑，碎石四濺，泥土飛射，彌賽亞細節地又退後幾步，以防止自己的西裝被濺上泥土。
霹靂符……顧泠心有些出神地望著那兩個坑。
彌賽亞再一次揚起劍，乘雲此時的狀態，感染者的本能居多，只想攻擊而無心防守，薄而輕盈的半透明劍鋒看似沒什麼殺傷力，卻在乘雲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十幾厘米長的縱向傷口。
這柄短劍，稱一句削鐵如泥也不為過。
乘雲感受到了痛感，她面目猙獰地雙手結印，身後光劍更加凝實，旋轉著從各個角度攻向彌賽亞。
而彌賽亞看似輕飄飄地揮劍，卻將每一道攻向他的光芒格擋住，甚至還有一道光劍還被他從中間砍斷了。
只有剛剛感受過乘雲實力的顧泠心知道，做到這樣需要費多大的功夫。
——不過其他人倒也不用感受，光是目擊這一切就有夠震撼的了。
一邊從容不迫地格擋迎面而來的攻擊，一邊逐步逼近乘雲，乘雲雖然剛剛被彌賽亞砍傷，但是並不打算後退，最終，所有光劍散開，只留下一把落在她的掌心。
這是打算拼劍術了。
乘雲的劍光帶著金色的殘影縱劈下來，彌賽亞故伎重施橫劍格擋，卻有股強烈的酸麻感震動他的虎口。
力氣這麼大？他眉頭一皺，他從小就熱愛擊劍、射箭、騎馬等運動，成為覺醒者後，身體素質大幅增強，但官方召集了不少優秀的覺醒者，他們的覺醒能力可以直接成為戰鬥力，彌賽亞雖然進入了學者會，但是並不覺得自己在實戰方面弱於其他覺醒者，故而一刻也不曾懈怠對體魄和槍術的鍛鍊——即便如此，他的力量竟然還是和這位乘雲仙人有著不小的差距。
他即刻抽劍閃身，不再格擋乘雲的劍勢，轉為預判性質地閃避。
乘雲的每一次出劍，都幾乎是貼著彌賽亞的身體擦過去，每次都只差幾厘米，但他總能巧妙避開。而她本身又處於被感染了一半的狀態，只攻不守，彌賽亞憑藉著【洞悉】，偶爾能從她力大專飛的劍招中抓到那麼一絲破綻。
於是場面變成了，彌賽亞一邊閃避著這與他力量差異懸殊的劍勢，一邊又能在乘雲身上留下幾道血口子。
每次出劍收劍，都如同藝術一般優雅精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