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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周村謀生

2024-09-06 11:07:51 作者: 龍鱗鳳羽
  「娘,咱咋在這裡」奉祿問道,娘眼淚汪汪的沒有說話。

  「祿兒,恁家被曲周侯老二那幫土匪給燒了」,石爺說道,「昨兒個接住恁,俺嬸子說土匪還要來,俺就把恁都接到這裡來了,後半夜恁家大瓦房著火了。還算好,點著火後,侯老二他們就撤了,俺招呼咱族裡人把火撲滅了,房子還好,家具全沒了」。

  奉祿沖石爺喃喃嘴,說道:「石哥,俺家多虧恁照應了」。「祿兒,恁這是說的哪門子見外話,俺沒爹沒娘,還不是俺嬸子張羅著給俺成的家?」石爺不滿地說道。

  幾天之後,奉祿從床上爬起來,一言不發,他自顧回到家裡,把燒壞的家什重新布置了一番,又找來一些白灰,用水混成灰膏,前前後後把家裡家外塗抹了一遍。然後神經歪歪的坐在屋子裡,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不動彈,任憑娘咋的喊他,他都不應聲。

  每天天一擦黑,奉祿頭挨著枕頭就呼呼大睡,呼嚕聲能把房頂掀翻。凌晨天不亮,奉祿就起床在村子裡來回晃蕩,像在找什麼丟失的東西,這樣的光景持續到年後。

  大年十五剛一過,奉祿把娘和奉喜喚到一起。他一臉嚴正地看看奉喜,又看看娘,然後張嘴說道:「娘,俺想把奉喜送到黃粱夢縣辦學堂,讓他好好念書,咱家得有一個識文斷字的才成」。

  沒容娘說話,奉喜就哭道:「不中,俺不去,俺要守著咱娘」,奉祿「啪」地扇了奉喜一記耳光,「窩囊廢,這輩子就當沒出息的老生兒嗎?不去也得去」,奉祿怒道。

  「有話好好說,動什麼手?」,娘一邊呵斥奉祿,一邊把奉喜摟在懷裡安慰著。「家裡那有供他念書的盤纏,恁爹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家都這光景了,也不見他個人影兒」。

  「娘,奉喜必須念書,咱家不能這般寒磣。俺想好了,過了二十,俺去周村給人家打長工,咱們省著點,也得把奉喜供出來,俺就不信俺毛奉祿就是這窩囊命」,奉祿氣哼哼地說道。

  娘拗不過奉祿,他是鐵了心要把奉喜送去念書的。主意打定,奉祿又跑去袁莊,好說歹說,又給姥爺借了二十個大洋。第二天,奉祿讓石爺送奉喜去了黃粱夢縣學堂。

  正月二十,奉祿換下長衫,依舊穿上石爺給他的破棉襖,腰裡還是扎了一根草繩。打扮停當,他又讓娘烙了幾張玉米餅,往懷裡一揣,出門向北,踩著鹽鹼地上的薄雪向周村走去。

  周村不遠,大概走上五、六里地,奉祿就來到周村大集。周村街道很寬,集市上人來人往,老財周金順家的門頭很高,趕集上會的人們路過,莫不嘖嘖感嘆。

  奉祿在大街上從東走到西,又從西走到東,來回折騰了兩趟,沒有尋到可乾的生計。日頭晌午,他一屁股坐在周金順家的門墩上,拿出玉米餅子就啃。

  「誒,誒,誒,哪來的夥計,這地兒恁也能坐嗎?」深深的門洞裡傳來呵斥聲。奉祿回頭看時,一個頭戴瓜皮帽,身穿長衫的人從裡面走出來。

  奉祿站起來說道:「東家,俺就是坐這兒歇一會,歇歇腳」,瓜皮帽虎著臉說道:「小夥計,對不住了,一會徐司令要到俺們家做客,恁就請便吧」,順手做了一個請走的手勢。

  沒辦法,奉祿把吃剩的玉米餅子揣回懷裡,起身離開。迎頭過來一匹日本馬,馬上坐著的人,四十來歲,頭戴大蓋帽,留著很長的八字鬍須,腰裡挎著馬刀,身上裹著披風,腳蹬大皮靴,威風八面。

  再看日本馬後面,跟著十來個身背步槍的嘍囉,有的帶著三大扇帽子,有的戴著瓜皮帽子,有的裹著頭巾,吊兒郎當,歪歪斜斜,和曲周侯二的那幫土匪沒啥兩樣。

  騎馬的人就是威震永年二十八鄉的大土匪徐中琦,人送外號「鐵磨頭」。鐵磨頭從高頭大馬上跳下來,瓜皮帽早就拱手作揖,陪著笑說道:「徐司令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有請,俺們老太爺在大廳恭候徐司令呢」。

  徐中琦也不客氣,鼻子裡哼了一聲,帶著十來個人魚貫而入,最後面的倆土匪,沒有跟進去,而是在門口處左右各站一個。奉祿繼續沿街尋找活計,集市上人來人往,沿街門店的夥計們像唱詞似的吆喝著,「周村燒餅嘞唄兒脆了啊」「永年酥魚便宜了啊」「臨洺關驢肉板腸嘞誒」,周村大集甚是熱鬧。

  突然,集市西面的人群開始向東面湧來,人們邊跑邊喊「許二麻子來了,快跑吧」。奉祿站在一家香油坊門前向西張望,只見一個女人身著披肩,手提短槍,縱馬向這邊奔來,身後也是跟著十來個手持長槍的小嘍囉。

  香油坊里的夥計一把將奉祿扯進屋來,「小兄弟,快進來」。奉祿有些摸不著頭腦,「大哥,這咋回事,人都跑啥嘞?」,「別說話,就在這裡站著」,夥計沒再搭理奉祿,轉身進了櫃檯,接著忙著手裡的活計。

  窗外,騎馬的女人指示嘍囉們把這群趕上的人圍起來,用馬鞭指著人群說道:「把女的全放走,剩下男的一個一個挑,老娘要挑長得最俊的」。一個嘍囉拉個過來一個男人說道:「姑奶奶,這個中不?」,女人看了一眼說道:「太老,不要」。

  這個嘍囉忙又拉來一個年輕一點的,「姑奶奶,這個中不?」「這個倒是有個人樣,收了」,女人臉上這才浮現出一陣淫笑,臉上的大麻子也興奮的一顫一顫。一連選中十來個有模有樣的人,這才把剩下的人全放了。

  被選中的人被手持長槍的嘍嘍們圍著,個個磕頭如搗蒜,吵吵嚷嚷地求姑奶奶放了他們。徐大麻子不耐煩了,抬手就是一槍,前面磕頭的小伙子一頭栽倒地上,剩下的人不敢再求饒,只是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

  徐大麻子麻子命令把所有選中的人都綁起來,押上大馬車,派人送往臨洺關。這才哈哈哈一陣狂笑,然後縱馬奔向周金順家。

  奉祿傻怔怔地看著門外發生的一切,好歹經過曲周救他娘的事,沒有被嚇尿褲子。他戰戰兢兢地自語道:「俺嘞個親娘誒,這是個啥世道,連女人都這麼狠」。

  香油坊夥計忙把他拉到身邊,小聲說道「小兄弟啊,你可不知道吧,這個女人是鐵磨頭的親妹妹,也是俺鎮上周金順周老財的親外甥閨女,她喜歡漂亮男人,哪個村要是有個集市或者有個廟會,她就去搶人,見到端正一點的男人,就擄回臨洺關,過個一夜兩夜的,膩了,就拉出去槍斃活埋,所以啊,男人見到他,就溜得沒有個蹤影兒」。

  夥計說的話,奉祿不甚明白,但也一知半解。看到奉祿瞪著大眼好像不明白他說的話,夥計又說到:「像恁這等端正的小伙兒,最好別在這周村集上瞎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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