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2024-08-23 06:20:25 作者: 楠知北
  鶯飛燕舞,春風送暖。閱讀從碼頭入城,汴京繁華風貌一一展現在眼前。

  王府馬車沿街而過,道路兩旁是車水馬龍的鬧市,吆喝聲,琴聲此起彼伏,姜鶯掀開車簾張望,又被王舒珩攔腰抱回懷中。

  「不著急,過兩日再陪你出門。」

  沅陽王府與碼頭相隔大半個汴京城,越接近王府越覺寂靜,整條街巷坐落不少勛貴府邸,一眼望過去莊嚴端肅。

  到了門口,王舒珩把姜鶯抱下馬車,劉永才笑著拱手道:「殿下王妃一路辛苦,今日先好好歇息,明日進宮面聖。」

  按照大梁皇室的規矩,親王皇子成婚,第二日就需進宮面聖,聖上念及他們在臨安成婚,這才耽擱了數日。

  王舒珩謝過,送走劉永才後與姜鶯一同進府。汴京的沅陽王在去幽州前姜鶯來過一次,不過那時停留短暫沒來得及好好看看。王府與臨安略有不同,只是同樣的空曠。

  王舒珩作為武將,不喜驕奢,凡事能將就的一併將就,福泉也沒空好好打理,如今姜鶯來,一下就有事做了。

  趁下人收拾屋子的功夫,王舒珩帶姜鶯走一圈,說:「有想修葺的地方就同福泉說,他會安排。過幾日牙婆會帶丫鬟進府,到時候你親自挑,有能用的便留下。你瞧瞧,可還缺什麼?」

  在姜鶯看來,王府缺的東西可多可多了,她如實道:「池塘里沒有魚,花園裡沒有花。」姜鶯一下子覺得接下來要做的事多起來,想到什麼,她狡黠一笑,說:「當然這些都不是要緊的,王府最缺的,是一位女主人。」

  「女主人不就在這嗎?」王舒珩在她腰上掐一把,「以後王府辛苦王妃了。」

  在新的地方,和夫君攜手組建新的家,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奇妙,但姜鶯信心十足,她故作謙虛:「那以後就多多指教了,沅陽王殿下。」

  「不敢不敢,全仰仗沅陽王妃。」

  兩人你一言我一言客氣,等用過晚膳,王舒珩回書房看書,福泉同姜鶯交待王府事務。

  不多時,福泉就把王府帳冊,鑰匙都交到姜鶯手中,笑道:「府中一直缺個女主人,屬下盼了好多年可算盼到這一天了。王妃先看看,有用得著屬下的地方只管說。」

  掌家一事在出嫁前孟瀾就教過姜鶯,不過看著眼前繁多的帳本,良田商鋪還是有點頭大。沅陽王在汴京的產業,比她想像中還要多。

  「殿下說了不急,王妃慢慢來便是。」

  晚間沐浴完,姜鶯拿上一本帳冊進書房與王舒珩同看。她搬著一把太師椅坐到王舒珩身側,兩人各看各的,互不相擾。

  只是姜鶯剛沐浴完,身上那股幽幽的香充盈整間書房,王舒珩原本還一目十行,看著看著,目光就移到姜鶯身上。

  他的王妃沐浴過後,身著一條芙蓉色齊胸瑞錦襦裙,領口露出大片雪白細膩的肌膚,往上是修長的脖頸,往下是小山峰巒,王舒珩呼吸一滯,喉結滾了滾。

  從臨安到汴京的途中,他也有好幾日不曾碰她了。

  他情難自抑,反觀姜鶯倒是潛心沉迷於那本厚厚的帳冊中,一頁接著一頁地翻看,完全不肯分半點注意力在他身上。

  王舒珩無可奈何的勾了下唇角,曾幾何時,他還自認為無欲無求,現在才明白掉進情愛這個漩渦,有姜鶯這隻小狐狸勾著,都不需要對方做什麼,他自己就先淪陷了。

  手上那本《太白陰經》怎麼也看不下去,王舒珩反手合上,姜鶯終於因為這個動作肯抬頭看他一眼,她不知所然:「夫君不看了嗎?」

  「不看了。」

  理所應當的,姜鶯以為他困了要去沐浴歇息,便體貼道:「那夫君快回屋吧,我再看一會。」

  王舒珩眉頭輕挑了一下,他拿過那本帳冊,說話聲漫不經心:「帳冊很好看?」

  倒不是好看,姜鶯才剛接手王府事務,想多會功。見小姑娘不說話,王舒珩忽然湊近,嘴唇幾乎貼著姜鶯長睫在說話:「能比夫君還好看?」

  「沒……」姜鶯囁嚅,不知怎麼回答了。

  她迷迷糊糊的時候,王舒珩起身把人抱到書案上坐好,面對面居高臨下睥睨著她。那種壓迫感很重,好比兵臨城下讓人透不過氣。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姜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要做什麼。往日她都乖乖在他身下應承,只是今天不行。

  她小手推搡著男人胸口:「別……明天一早要進宮,去晚了……唔……」


  話沒說完,全被這人吞進了肚子裡。姜鶯整個人被按倒在書案上,被堵的只能發出嗚咽,緊緊揪住他的胸口衣襟不肯放手,不知是要推拒還是迎合。

  那陣烏沉香是那麼熟悉,密密包裹著她,濃烈又霸道,不知何時她的身子不聽使喚,半推半拒著又讓這人得逞了。

  窗外月亮一半藏進雲朵里,屋內光影昧昧,不多時便傳來書本和衣物落地的簌簌聲。姜鶯一條胳膊搭在桌沿,手腕上那隻絞絲銀鐲發出清脆的聲響。

  王舒珩額間碎發有些濕意,他嗓音天生低沉,撥弄雲雨的時候會咬著她的耳朵說話。每每這個時候,姜鶯都覺得他壞的很。

  好一會,王舒珩才把人嚴嚴實實包裹好帶出書房。他們出來前,姜鶯擔心院子外頭有小鳩和茯苓守著,特意把臉給蒙上了。

  王舒珩好笑,他知道小姑娘害羞早讓侍女下去了。姜鶯一路心驚膽戰地被抱回臥房才鬼鬼祟祟露出腦袋,她咬著牙,恨恨道:「書房你自己去收拾。」

  「嗯。」王舒珩很好說話,又伺候著她重新梳洗。

  可姜鶯真是太氣太氣了,書房那種地方怎麼能……她發著脾氣給人挑刺:「書房的書案太硬了!」

  「嗯,下次換張新的。」他捉住姜鶯小手吻了一下,眼睛瀲灩著光澤:「都聽夫人的。」

  因為明早要進宮面聖,這一夜王舒珩沒再折騰她。汴京四月天氣漸暖,許是嫌熱姜鶯夜裡踢了好次被子,後來還是王舒珩把人壓住才老實了。

  翌日天剛剛發白,一輛馬車緩緩朝皇城駛去。

  姜鶯坐在馬車中,身姿筆直嚴陣以待。她今日身著翡翠撒花洋縐裙,髮飾端莊連一根頭髮絲都出不了錯。

  瞧她那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王舒珩沒忍住揶揄:「一切有我,你怕什麼?」

  「怕……怕聖上和皇后娘娘不喜歡我。」

  才來汴京一日,姜鶯就感受到官民差距,尤其現在到了皇城腳下那種肅穆的氣氛更重。她出身商戶,勛貴們的婚事都挑門當戶對的,姜鶯知道王舒珩其實有更好的選擇,她頭一次進宮面對天顏,難免忐忑。

  王舒珩把她的手抓實了,緊了緊,語氣篤定:「聖上和皇后娘娘都是很好的人,一定會喜歡你。」

  不多時到達宮門前,二人下馬車馬上有太監前來引路。宮巷深深,他們被引著過了光武門,一個去朝暉殿見皇帝,一個去翠微宮見皇后。

  分開前,王舒珩交待那帶路的太監幾句,又安慰姜鶯:「莫怕,我一會就到翠微找你。」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王舒珩到朝暉殿時等了一會才被召見。

  數日不見,賢文帝王幽深的眸子靜靜打量王舒珩:「婚後如何?」

  王舒珩答:「很好,臣多謝陛下關心。」

  賢文帝哈哈兩聲,沅陽王的婚事算他一樁心事,如今了卻渾身輕鬆不少,遺憾道:「可惜你在臨安成婚,朕無法到場。不過賀禮還是不能少的,劉永才——」

  賢文帝吩咐下去,只見劉永才很快呈上一隻銀托,裡頭放著一對羊脂玉玉佩。王舒珩謝過,賢文帝又問了些天策府的事。

  一上午,王舒珩都在朝暉殿與皇帝議事,只是快到午間時就有點分心了。賢文帝揶揄:「果真成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樣,小半日不見就想的緊了?」

  「臣——不敢。」

  賢文帝自是不在乎,他只覺得這位沅陽王終於有點人氣了,比往日冷峻無情好許多。於是揮手道:「去吧,聽聞你那位小王妃嬌氣的很,明澈若離開久了哭起來怎麼辦?朕和皇后可沒欺負她——」

  王舒珩一怔,正想問皇上如何得知,望一眼劉永才又明白了。在幽州時,劉永才見過姜鶯,肯定早打聽清楚一五一十說給賢文帝聽了。

  他起身告退,出了朝暉殿就去翠微宮。

  而此時翠微宮內,姜鶯正被皇后拉著說話,一上午了,她的手就沒從皇后掌心裡抽出來過。

  皇后不住地同身邊人說:「王妃當真長得標緻,就是年紀小了些,當真十七了?」

  姜鶯點頭,面上浮起一層薄霞:「皇后娘娘謬讚,的確十七了。」

  「規矩也好。」皇后又說。「本宮在汴京不知見過多少貴女,像小王妃這樣好看懂規矩的,還是頭一次見。」

  在成親前姜鶯就學過入宮的禮儀,因為知道夫君地位非同一般,她學的很是認真。今日入宮原本揪著的一顆心,在見到皇后娘娘那一刻就放鬆了。


  夫君說的沒錯,皇后娘娘的確是很好很好的人。

  出翠微宮前,皇后賞了姜鶯五匹蜀錦和一隻玉鐲,囑咐她與沅陽王好好過日子。

  姜鶯謝過,被嬤嬤送到翠微宮門前,恰好遇上前來尋她的王舒珩。兩人相視一笑並肩離去,翠微宮下人望著一對少年夫妻,無不感嘆郎才女貌,看上去很是般配。

  從宮裡出來,兩人又去京郊大覺寺見淨空法師。

  淨空法師心懷天下,遊歷四方居無定所,這次恰逢他在大覺寺講經,聽聞天下就沒有他解不了的毒。

  王舒珩身上那味紅鉤是在北疆意外染上的,聽聞可解,姜鶯比本人還要激動,湊上前去反覆確認:「法師,我夫君的毒真的可解?」

  「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說罷又望向王舒珩,「沅陽王護大梁國土,這是老衲應盡之責,每月十號來此地找老衲即可。」

  王舒珩謝過,這才拉上姜鶯出了禪院。大覺寺是皇家寺廟坐落於山腰,香客眾多,梵音之聲靡靡。

  來大覺寺的人如果時間充裕,都會涉級而上,到山頂看看風景。時間還早,姜鶯也想上去瞧瞧,便拉著王舒珩一起上山。

  正值春天,林間蔥蔥鬱郁,萬物恍若新生一般。兩人跨過一條溪流,果不其然沒一會,姜鶯就走不動了。

  她站在原地,撅著嘴:「夫君,腳疼,真的疼。」

  王舒珩無可奈何,又好像早已習慣了姜鶯這副模樣。他走近,俯身一下子把姜鶯橫抱起來,說:「抱你上去。」

  倏然之間,姜鶯就覺得腳底空了。她下意識環住王舒珩脖頸,「不若還是背吧,抱好像太費力了,我擔心夫君手酸。」

  「看不起我?」王舒珩輕笑。

  姜鶯搖頭,「怎會?夫君在我心裡是最好最好的。」

  她這聲馬屁王舒珩沒應,調侃她:「嬌氣包,連聖上都知道你嬌氣愛哭了。」

  「啊——是不是夫君說的?」姜鶯覺得臉丟大了,她的小性子在王府使使還好,在外頭還需留個賢惠的名聲。

  王舒珩嗤了聲,「哪裡需要我說,小王妃就差把嬌氣兩字寫臉上了。」

  他一邊揶揄著一邊抱著人往山上走,一路上遇到幾個下山的人,約莫也是大覺寺的香客,目光怪異地打量他們。

  姜鶯臉皮薄,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悶悶道:「今天皇后娘娘也這麼叫我呢,小王妃,我到底哪裡小,都十七了。」

  王舒珩目光不自覺往她的胸口巡睃,笑了下:「確實不小。」

  後知後覺的,姜鶯才知道他意有所指,起身在他耳朵上咬了下:「你……再這麼說就不准你抱我了。」

  「行,不說了,請求小王妃讓我抱你上山好不好?」

  姜鶯這才道:「准了。」

  這是汴京最高的山,山頂上汴京風光一覽無遺。他們到達山頂時已入夜,目力所及,只見山川,河流,汴京城皆籠罩在星光下。

  春風,繁花,一切都溫柔的恰到好處。滿天星斗下,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就連威名赫赫的沅陽王殿下也不過紅塵中的一粒沙。

  而此刻,有人棲身,有人長眠,有人一見傾心,有人千日不識,他與姜鶯正好相愛。

  王舒珩看著不遠處那個雀躍的身影,忽然道:「小王妃,過來我身邊,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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