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2024-08-23 06:29:45 作者: 赫連菲菲
  很快入了深秋。Google搜索天氣一日涼似一日。自那日安錦南與她說起可能要重新領兵的事後, 盛城的氣氛便一日比一日的緊張。

  府里常常會出現一些陌生面孔, 深夜來, 清晨走。安錦南流連外院的時間越來越多。三五天才來一回後宅。

  這個時候, 豐鈺不想他分心, 她安心在後院做她的事,偶然還開個小宴, 邀請她的舊友們過來聚聚。

  嘉毅侯家有宴,賓客自然樂於赴會。也有不少盛城官家的太太主動遞帖子過來,想與嘉毅侯夫人交好,走動。

  豐鈺細腰仍是緊束, 看不出體態上的變化。她婉約含笑,大有在盛城獨占風頭的態勢。各家送來的帖子, 俱都收了, 選了合適的日子, 三五成群的分別開宴。

  她將偶然閒談得來的一些消息遞給安錦南。比如劉旻近來為著什麼事忙,哪位官員有事出了遠門,又有誰家的公子近來迎娶了外頭官吏的閨女, 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網, 看似並沒什麼聯繫,她私下裡細細梳理成字條, 叫人傳到安錦南手裡。

  至於用不用得著,不在她考慮範圍。她和安錦南分工清晰, 她只管她自己的一攤事。

  韓嬤嬤也安靜下來。一開始她還不常出來見人, 自打豐鈺悄悄去尋了她一回後, 她突然變得積極起來。和元嬤嬤一道在上房伺候,如今豐鈺的飲食、湯藥,都由她料理著。

  七月中旬,安錦南出了一趟遠門。豐鈺不想他記掛,瞞著有孕的事沒說,那時她已經坐胎兩個半月了,除了時有噁心,並沒太大的孕期反應。

  安錦南不在的這段時間,豐鈺接獲了兩個消息。一個是關於外面的,秦王失蹤,皇帝病重,皇次子齊王監國,柱國將軍魏坤領兵伐北,兵敗雁門關,軍心大亂。朝中終有聲音,提議啟復從無敗績的嘉毅候安錦南。

  這件事安錦南早有準備,也已經與豐鈺交過底,豐鈺並不意外。

  另一件事是關於豐媛的。豐鈺接到風聲,豐媛似乎在宮中犯了事。豐大太太幾次三番來見豐鈺,手裡拿著豐媛親筆寫的書信,想求豐鈺托安錦南出面替豐媛求情。

  在外人看來,這對安錦南來說不過是件尋常小事,他姐姐是皇帝的淑妃,曾在宮中十分受寵,安錦南自己也深受重用,不單官居一品,還兼了鹽政肥差。

  可豐鈺知道,宮裡的事從沒那麼簡單。

  豐媛剛剛入宮,按理說,她還沒機會在主子娘娘跟前服侍。初入宮的宮女光是研習宮規就要三個月,然後被派往各處先做粗使。擇機靈精明安分者,推薦入各宮。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犯了「大不敬」罪,還是在這種敏感的時候,豐鈺陰謀論地想,用安錦南的姨妹過錯來轄制他,這與從前冤淑妃犯錯以打壓安錦南,手段如出一轍。

  豐鈺沒有拒絕豐大太太。無論她和豐媛有沒有感情,豐媛犯這樣的過錯,豐家和她,都逃不脫干係。

  更何況事情可能關係到安錦南。

  但豐鈺並不打算將此事告知安錦南。

  豐鈺書信一封,命趙躍著人送去了京城。

  十年宮中生涯,她也不是全沒助力。

  關貴人再不得寵,亦是兩湖總督府的出身。她胞弟關奇,乃是御前行走的三品侍衛。

  她靜靜的等待消息。

  十天過後,安錦南回到盛城。


  此時,朝中有了準確消息,齊王代皇帝下詔,啟用嘉毅侯安錦南為北伐統帥,將領三軍往雁門關迎敵。

  同時宮中有了回信。關貴人指明,打聽到確切情況,豐媛暫無性命之憂。因為……皇帝根本顧不上。——宸妃出事了。

  安錦南風塵僕僕地衝進後院,豐鈺正在繡孩子用的小衣裳,小環來不及傳報,就見男人興沖沖地闖了進來。

  豐鈺將手中的針線塞到桌子底下,含笑站起身來,安錦南深邃地眼睛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無言走近,擁住她的腰將人抱起來轉了一圈。

  才端著湯水走進來的韓嬤嬤霎時變了臉,見那粗實的手臂緊緊箍在豐鈺腰上,只看的她心驚肉跳。

  安錦南所幸還顧及著自己身上的塵土,捧住豐鈺的臉親了親她嘴唇,低聲道:「我先去沐浴。」

  豐鈺忙不迭命人備飲食上來,韓嬤嬤湊近低聲地斥她:「可不能縱著侯爺胡來……」

  豐鈺漲紅了一張臉,默默點了點頭。等安錦南從後堂出來時,屋中桌前,就只剩下豐鈺。

  他朝她笑笑,一步步地走近,自己坐在炕上,伸手就扯住她往身上帶。

  半個多月未曾見面,兩人心情有些澎湃。

  豐鈺任他擁著,他抬手勾住她的下巴,與她長長的親吻。

  另一隻手在她身上撫了幾下,含笑低聲道:「怎地我去了一段時間,你倒似長得豐饒些了?莫不是從前我苛待了你?」

  豐鈺抿唇低笑,手在他腰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

  親昵地依偎片刻,兩人誰都沒有提及出征的事。

  安錦南著實累壞了,吃了兩大碗飯才覺滿足。

  天色暗了,屋中燃著昏黃的燭燈。

  兩人相擁倒在炕上,肌膚緊密相貼,安錦南翻身覆上,伸手撩開她的頭髮,纏綿細密的吻落下,豐鈺歪著頭,伸手輕輕的推他。

  「侯爺,何時出發?」

  終是問出來了。

  安錦南眸色一黯,翻身坐了起來。

  他回手將她從枕上撈起來,讓她伏在自己腿上,指頭輕輕摩挲她細滑的脊背。

  「明日將鹽政之事交接好,後日便即啟程前往京城,一路快馬,約四五日入京。」

  豐鈺緩緩捏住他袍角,將面容埋在他膝頭:「侯爺要去多久?」

  會不會,孩子降生時,都不能在她身邊?

  這一去有多兇險,她不敢想。

  安錦南拂了拂她頭髮,溫言道:「很快的,我與北域打交道多年,對他們的戰術地形都很熟悉。烏哥哈死後,他弟弟虎都殺了親侄兒們,自己奪了汗位,那是個陰毒貨,詭計頗多。這回京城大亂,我早料到他會趁機躥出來,你且放心,我有準備。這些年我一直叫人盯著北部,對他行事風格了如指掌。兩個月,最多兩個月,等我得勝歸來,和你過我們的太平日子。」

  豐鈺對打仗的事不了解,可她也聽說過不少安錦南的舊事,更親眼見過他那道險些致命的腰傷。他嘴上說得這樣輕鬆,可她知道,那是九死一生要拿命搏的行當。

  她不由深恨宮裡高高在上的那位君王。如此逼迫一個替他安定江山戍衛邊疆的賢臣,害他不得不用這種法子來搏一個穩妥的餘生,何其悲涼可笑?


  「侯爺說兩月,我便等侯爺兩月。」豐鈺攥著她的袍角,眼睛澀的難受,「侯爺兩個月還不回來,我就自己追到雁門關去,去陣前要人。屆時我瞧侯爺羞不羞。」

  安錦南低聲悶笑,翻身把她按到枕上狠狠親了幾口,「如今怎這樣嬌?你早這般,何苦你我蹉跎這些年?你只輕吐一個顫音兒,只怕我這條命都樂意賠在你身上。」

  豐鈺捂著臉,不知如何答他這話。見他似乎興致又起,連忙將他手攥著。

  「侯爺,不成的……」

  安錦南撕扯她小衣,委屈道:「好鈺兒,我就要走了,你不慰勞一番麼?」

  豐鈺按著裙下那隻手,紅著臉勾住他頸子:「侯爺,您聽我說......」

  湊近他耳畔,將遲來三個月的消息與他說了。

  她眸子一片水亮,半眯著眸子不見自己哭出來:「侯爺在外,要記著我們母子,都等著侯爺安然無恙地回來……」

  自打孕後,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變得好容易激動,心軟的不像話,情緒也越發敏感多變。韓嬤嬤說,孕婦都是這樣的,做了娘,心理和身體上都會有些不同。

  她清冷的心腸,似乎因著這小生命的來到而變得柔軟了。

  因著懷了這個流著他的血的孩子,對他的心,也變得熱忱了。

  她捨不得他離開。強忍著不去痴纏,不拖他的後腿。可心裡太難受了,她喉嚨堵著,不敢多說什麼,怕聲音里的哭腔掩飾不住。

  安錦南怔了下,旋即他猛地鬆脫抱著她的手,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站在那,緊緊盯著豐鈺的面容,然後視線艱難下移,看向她的肚子。

  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半晌說不出話。

  豐鈺蹙眉看著他,「侯爺……」

  安錦南攥著拳頭,在原地走了一圈。似乎從震驚中漸漸找回了理智,他靠近床榻,俯身看著她道:「你……你再說一遍?」

  豐鈺眼帘輕挑,伸臂勾住他脖子,「我……」

  「你,肚子裡有了?」他聲音沉沉的,按捺著激動的心緒,「我安錦南,有後了?」

  他緊緊盯著她,看她不大自在地點了點頭。

  安錦南唇邊剛要勾起一個笑來,不知想到什麼,那笑容沒有盪開就沉了下去,他重重捶了下床沿:「他媽的!」

  豐鈺被他突然的暴怒嚇了一跳,安錦南站起身,一拳揮在身後的几案上,砰地一聲巨響,那桌面給他捶出個缺兒來,「偏在這時候搞事!」

  他情緒甚少外露,這一發脾氣,著實有些嚇人。

  外頭韓嬤嬤元嬤嬤都在,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出驚恐,兩人不約而同地提步快速走到門前,不敢隨意闖入,大著膽子勸道:「侯爺息怒,夫人身子弱,可經不得……」

  經不得嚇,更經不得打啊,屋裡這動靜顯然是侯爺暴怒,夫人可懷著身子呢……

  聽到外頭的聲音,安錦南略略回神,一回頭,見豐鈺緊張地看著自己。他抿了抿嘴唇,「她們都知道?你瞞了我多久?簡直胡鬧!」

  豐鈺咬了下唇,「侯爺不高興?覺得我......不是時候?」

  「胡說!」

  他展臂將她緊緊擁在懷裡,咬著牙道:「我怎可能不高興?快半年了,我急都急死了。怕你心裡不舒坦,偷偷叫喬先生在你飲食補品上注意著……鈺兒,我安錦南有後了!」

  他重重箍了箍她:「老子有後了!」

  豐鈺有些哭笑不得,安錦南到底是行武出身,這一激動,什麼禮儀矜持都不見了,滿口的粗話。

  「那昏君……」安錦南不滿地嘟囔著,「害我不能陪著你……等打仗回來,非給他幾許顏色瞧瞧……」

  生完氣,又想起別的來,拉開些距離,上下打量著她:「剛才我還在你身上……壓著沒有?哪裡不舒坦嗎?你,可惡!瞞著現在才說!後院這些狗奴才膽子大了,幫著你瞞混?看我……」

  他嘴裡氣呼呼地說著話,豐鈺心頭一酸,抬起下巴吻上了他的嘴唇。

  她軟軟地道:「侯爺別生氣,......」

  安錦南眸子一黯,回手將她重新擁入懷中。「鈺兒,你好好的!」

  他從腰上取下一塊不大顯眼的暗色牌子,塞入她掌心:「盛城附近十城五鎮,都有我的人……這是令牌,如今交給你。趙躍卓鳴都留下給你差遣,他們都信得過。」

  豐鈺下意識想拒,他遠走邊關,去那九死一生的戰場,身邊沒有親信怎麼成?

  安錦南看出她心思,將她手腕握緊:「你放心,崔寧會在我身邊,我自己亦不是吃素的。我布這局不過要奪回兵權,可不是去送死的。你得好好的保重,和兒子安心等我回來!」

  豐鈺心頭一跳,輕輕捶了下他的肩頭:「萬一是女兒……侯爺是不是就不喜歡?」

  安錦南悶笑一聲,捏了捏她下巴:「你呀……我不過隨口一說,閨女似你一般得意兒,我有什麼不喜歡?」

  豐鈺扁了扁嘴,算是放過他了。

  縱是如何不舍,離別的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從前夜開始,豐鈺就開始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清晨安錦南輕手輕腳的起來收整,豐鈺知道他不想自己操勞,閉著眼睛在帳中眯著眼。聽見安錦南輕輕合上門離去的聲音,眼淚不受控制地就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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