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雪威寒,天地肅殺,千里內一片銀白,幾無雜色。
沈七與阿飛並肩而行,走在這漫天風雪之中。
「阿飛,你為什麼不選擇騎馬?」
沈七慵懶的神情上帶著一絲幽怨,他的雙手蜷縮在衣袖之中。
心情複雜地看著阿飛。
「我沒錢!」
阿飛直言不諱道。
「你沒錢,我有錢啊!」
沈七瞠目結舌,他實在不想相信這就是讓他不能騎馬的原因。
「我娘說過,不讓我受他人恩惠——」
阿飛目光移向沈七,卻見沈七臉上露出生氣的神情,他的話頓住了。
「我們是兄弟啊——」
「我們是黑白雙劍——」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沈七嘆息一聲,他與阿飛相處三個月,雖然沒有改變這個冰塊,但也已經讓他的心慢慢融化了。
「待會若是有馬車經過,我們就順便搭上一程,等到下一個城裡,我們再買一輛屬於自己的馬車。」
阿飛看著沈七絮絮叨叨的模樣,不由笑了出來。
他心中發現,自己與沈七在一起三個月,笑的次數比起自己十幾年來加起來的都要多。
「好!」
阿飛微微點頭。
雪將住,風未定。
一輛馬車從北而來,滾動的車輪壓碎了地上的冰雪。
「阿飛,你聽到了嗎?有馬車來了!」
沈七興奮地說道。
阿飛亦是微微點頭。
兩人修煉無敵寶鑑,真氣已經到了十分雄渾的地步。
這點寒意對兩人而言其實不算什麼,只是沈七的性子有些憊懶,不喜歡長途跋涉。
更喜歡安逸舒適的環境。
阿飛實在想不通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不等兩人開口,馬車已經來到兩人的面前。
車門推開,露出一張英俊的面容,劍眉星目,如同大波浪一樣的長髮散亂地披在肩上,並未結冠。
大波浪都是渣。
沈七心中莫名浮現這句話。
男人的目光之中帶著一絲笑意:
「上車來,我載兩位一程!」
阿飛還在沉默,沈七已經欣喜地躍上馬車,他回眸看了一眼阿飛:
「我有錢,快點上車!」
阿飛猶豫片刻,還是隨著沈七上車。
車廂里。
阿飛與沈七相對而坐,看著主位上的李尋歡,沈七的目光一眯:
「好香的酒!」
「原來也是同道中人!」
李尋歡笑了笑,將腰間的酒囊解下,遞給沈七。
沈七拔掉酒塞,輕輕一嗅:
「這酒最少有三十年以上,真是好酒。」
不過,他並沒有喝,反而將塞子塞回去,將酒囊拋回李尋歡。
「為何不喝?」
李尋歡有些不解。
「我喝不起!我的錢不夠喝這酒!」
沈七雙手一攤,微微搖頭。
阿飛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李尋歡沒有想到沈七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連眼角的皺紋里都有了笑意,但他沒有笑出來,反而柔聲說道:
「相逢即是有緣,就算我請你們的。」
「不是我自己買的東西,我絕不要。不是我自己買來的酒,我也絕不喝——」
阿飛突然出聲說道。
李尋歡沉默許久,忽然一笑:
「那等你們買得起酒的時候,肯請我喝一杯嗎?」
阿飛抬首看向李尋歡,目光直視他的眼睛:
「好!」
看著兩人的目光對視,沈七輕咳一聲:
「這位大哥,多謝你載我們兄弟二人一程。」
「這枚丹藥就算我二人的謝禮!」
沈七說話間,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瓶,遞給李尋歡。
「這是——」
李尋歡驚訝地看著沈七,深邃的眸子仿佛想要將對方看透一般。
「我觀這位大哥面色稍欠,想來肺腑有恙,這是我家中長輩所贈靈藥,專治肺腑之疾。」
沈七慵懶一笑。
這藥自然是王憐花煉製的丹藥,他離島之前,順手卷了一批。
看著沈七的模樣,李尋歡一怔。
他看著沈七與阿飛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人。
這是他的後人嗎?
李尋歡心中暗道一聲。
他默不作聲地將白玉瓶收入自己的袖中,笑了笑:
「多謝小兄弟。」
「少爺,快到小鎮了!」
門外,傳來鐵穿甲的聲音。
「那我們就在這裡下車吧!後會有期!」
沈七對著李尋歡微微抱拳,朝著阿飛點頭示意。
兩人一前一後,一白一黑消失在風雪之中。
「阿七,你認得他?」
路上,阿飛終於問出聲。
「嗯!」
沈七微微頷首:
「我上車之前,看過那個車夫,太陽穴凸起,顯然是外家功夫練到極致。」
「進入車廂之中,我故意討酒,見他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上有一層厚厚的老繭,想來是個暗器高手。」
「而天下間有名的暗器大家,年紀與他相符的。」
「唯有——」
「小李探花——李尋歡。」
聽了沈七的話,阿飛的心中五味雜陳,沈七看似慵懶,實則在不知不覺間早已經洞悉了對方的身份。
怪不得這傢伙能活到現在。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阿飛道。
「當然去賺錢啊!你不是說要請李尋歡喝酒嗎?」
沈七理所當然地說道。
「怎麼賺?」
阿飛看著他。
「你跟我來!」
沈七笑了笑,隨即朝著小鎮裡唯一的客棧走去。
小鎮的客棧不大。
兩人來的時候,這裡已經住滿了旅客,十分擁擠。
院子裡堆著十幾輛用草蓆蓋著的空鏢車,草蓆上也積滿了雪,東面的屋檐下,斜插著一面醬色鑲金邊的鏢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使人幾乎分辨不出用金線繡在上面的是老虎,還是獅子?
還未到大廳,就聽到一道傲然的聲音響起:
「只要有比我兄弟更快的劍,我兄弟非但將這包袱送給他,連腦袋也送給他!」
沈七與阿飛對視一眼,心中均是想到。
賺錢的機會來了!
「你的腦袋能值幾兩銀子?」
阿飛推門而入,風雪席捲而至。
白蛇的目光先是落在阿飛腰間斜插的長劍上,臉上的表情早已經從驚怒變為訕笑:
「方才那句話是你說的嗎?」
「你也可以認為是我說的!」
沈七這時候也走了進來,他與阿飛並肩而立。
白蛇的瞳孔猛地一縮,他看著兩人的裝束,仿佛見到了自己與黑蛇的裝束。
他的語氣變得極為森冷,似乎生氣得連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你們想要買我的腦袋?」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腦袋值多少錢?因為我想要將它賣給你自己!」
阿飛淡淡說道。